相親這回事兒, 王一城經歷的不多。
哦，準確說，他是第一次。
雖然他結婚四次, 跟洪月新結婚也是相親，但是相親和相親可不一樣，他跟洪月新相親之前就有默契的，相親不過是走個過場。這一次才是真正的相親。
王一城都想好了, 如果真是遇到合適的人，也不是不能試試, 但是如果就是不合適, 也就當做一場有趣的人生經歷。人嘛, 總得多體驗體驗各種各樣的事情才有意思。
王一城看了一下手錶, 靠在椅子上，看來他約一個小時一個, 還是有點保守了。
誰能想到彭萍萍十五分鐘就走了, 這還包括打包點心時間呢, 王一城把點心都讓李大媽帶走了，買賣不成仁義在, 再說李大媽在居委會工作, 平時有個什麼事兒通知他們家, 也挺熱情的。
王一城沒錢的時候自然冷酷無情, 但是現在有錢這就是九牛一毛。
人哪裡會在乎九牛一毛。
他靠在椅子上, 下一個相親的物件還沒來。
王一城倒是有些無趣, 正低頭低頭喝茶, 就聽到服務員的聲音，他抬頭一看，進來一個大波浪的女同志, 呦呦呦！這位女同志倒是很時髦。
她一頭大波浪捲髮用手絹紮了起來，臉色白皙，還塗了紅唇，一身暗紅色的白碎花連衣裙還搭了一雙高跟鞋。
這一身兒，那可真是十分十分不常見，頂頂時髦了。
她掃視了一圈，視線掃過王一城，猶豫了一下，走到王一城面前：“宋同志？”
王一城含笑：“你認錯人了。”
女同志粲然一笑，說：“不好意思。”
她轉身跟服務員說：“我的朋友還沒到，你給我安排一個位置。”
“好的。”
這位女同志直接坐在了門口的另一側，與王一城他們這一桌形成了對望。這人轉身離開的時候，一股香氣襲來，好傢伙，人家還用了香水。
王一城好奇的往那位女同志那邊看了一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這位女同志可真是漂亮。
看樣子，這位女同志也是相親，不然也不會認錯人。他正想著，就看一個老太太領著一位油頭男進來。王一城就是不懂，為什麼現在這麼多人就是喜歡搞油頭。老太太領著男同志奔著剛才那位時髦女青年過去了。
“秦雪嫚？”
時髦女青年秦雪嫚笑了笑，說：“王大媽是吧？”
王大媽：“我們這邊耽誤了一會兒，你等久了吧？”
她沒等秦雪嫚回答，拉著男同志坐下就介紹：“這是宋建剛同志，他在客運站辦公室做幹事，幹部家庭。”
王一城坐在一邊兒挑眉，果然也是相親。
他倒是看起了熱鬧。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等著也是等著，看看嘛。
王大媽：“小宋同志可是很有前途的，他現在是個幹事，但是深受領導器重。他們領導可是說了，今年升職，那是必須的，是一個頂頂有前途的小夥子。”
宋建剛驕傲的停了挺胸，微微揚頭，帶著幾分倨傲。
王大媽：“小宋啊，這是我給你提過的秦雪嫚，她現在還是個學生，不過別看她是學生，已經拍過電影了，前一段電影院放的那個打鬼子的，裡面的姨太太就是她。”
宋建剛微微蹙眉，不過又掃了一眼秦雪嫚出眾的臉，有點移不開眼，這可真好看啊。
他有些自得，覺得果然只有自己這樣的青年才俊才能配得上這樣的女同志。
他志得意滿的坐下，左右看看，說：“怎麼選擇了這麼個地方，這裡看著環境倒是雅緻，但是哪裡有在家裡自在？”
秦雪嫚：“這裡是我選的。我覺得這裡蠻好的，我就是喜歡這裡環境雅緻。而且這裡點心什麼的也挺好吃。”
宋建剛臉色一下子就黑了，在外面喝茶吃點心？有必要花這種錢嗎？怎麼這麼不會過日子，正要說話，王大媽趕緊打斷，說：“我們要點茶水吧？也不好這麼幹坐著。我可第一次來這裡，還是你們小年輕會找地方，這要是擱了我，就直接領回家相親了，這個地兒好，真是不錯。”
宋建剛嘴角繃的緊緊地，說：“我們就坐一會兒，茶水哪兒都有的。我家有很多好茶，我爸可是客運站的領導，別人送過不少呢。你要是想喝茶，我們改日去我家在泡茶吧，這外面的茶葉哪裡好，都是垃圾。”
秦雪嫚挑眉：“這裡是茶室，那自然是什麼樣的都有，也有好的。”
宋建剛不怎麼樂意，在他看來，就不該來這裡，花那個冤枉錢，這個女同志好看是好看，但是真是不會過日子。他有點不高興，王大媽倒是勸說：“還是叫一壺茶吧，咱們坐在這裡，什麼也不叫，人家該攆人了。”
宋建剛不情不願：“服務員。”
他趾高氣揚：“你們這裡都有什麼茶？給我報個菜名。”
服務員：“……”
她說：“我們有餐單，您看一下。”
他們茶樓可是很高檔的好嗎？哪裡來的裝大半蒜的。
宋建剛接過餐單，這一看，眉毛都能夾死蒼蠅了。
這裡最便宜的一壺茶竟然也要六塊錢，這也太貴了。他一共工資也就四十多，這一壺茶就六塊錢？都能買好幾斤肉了，這也太不合適了。他往上滑，看到最上面的竟然要六十六，他心裡真是嚇了一跳。
別說六十六，這個六塊的，他都不想叫，他捏著餐單，絲毫不想開口。
媒婆王大媽：“？？？”
人老成精，她做這行看的多了，趕緊說：“我們點個便宜的就行，反正也就是解解渴。可別叫貴的。”
秦雪嫚坐在一旁看著，也不言語。
“這個……這個價格真是亂定價，你們憑什麼要這麼多，這不是搶錢？”宋建剛不樂意了。
他碎碎念：“竟然最便宜的是六塊，真是開得起哦，怎麼的打倒資本家的時候沒給你們這定價的都抓進去呢。就是有你們這樣的奸商擾亂市場，現在社會才變成這樣。你看看，不知所謂，真是不知所謂。還有這個，竟然六十六，你們可真是瘋了，瞎要錢，哪個傻子才會要！我看你們這裡倒閉算了。”
他可真是沒想到，這裡這麼貴，說話間又有些埋怨媒婆兒；“王大媽，你也不是什麼富裕人家，怎麼就敢安排在這裡，我是見過世面的，我就是單純的覺得定價不合理，但是你一個勞苦大眾，你這麼就飄了？這是你這種人能安排的地方？”
媒婆王大媽：“……？？？”這啥玩意兒？
剛才秦雪嫚不是都說了嗎？是她要定在這裡的，這咋就冤枉上她這個媒婆兒了？再說誰家相親不得徵求女方意見？難道就不花錢找個草地坐下互相介紹？
服務員終於忍無可忍，他們這邊茶樓服務態度已經很好了，如果是國營飯店，早就罵人了。這是什麼人啊，不過眼看這人還在絮絮叨叨，服務員也來了火氣，說：“你喝得起就喝，喝不起別進來啊，不捨得花錢就去那不花錢的地兒，來我們茶樓挑什麼刺？六十六怎麼了？我們敢要六十六，就說明它值得，這可是明前的第一茬兒龍井？你懂嗎你？狗屁也不懂還來這裡裝逼，你以為你是誰啊？怎麼的非得白給你啊，相親都不捨得花錢，真是個摳門的玩意兒。姑娘啊，我看這傢伙靠不住，你這麼好看可別跟這種摳門貨相親。”
她一個女的都覺得這大美人跟這種人相親虧死了。
“你你你，你叫你們老闆……”
服務員哼了一聲，抽出了餐單，說：“老闆就是我老爹，你愛喝不喝，不喝趕緊走！”
宋建剛被罵的滿臉通紅，哦，不，是氣的。
他說：“你你你！你敢這麼跟我說話，知道我是誰嗎？我爸是宋偉，那可是客運站的二把手，我爸那是能做領導的。”
服務員陰陽怪氣：“我怕你哦，你個摳門男！”
宋建剛：“你！”
他突然就轉頭，又埋怨：“王大媽，看你找的好地方，不行，我們走！我絕對不會讓這個潑婦賺一分錢。”
王大媽相親也算是見過各種人，但是這時候也有點無奈了。誰家相親這樣啊。
這家子整天吹噓條件好，一定要找絕美的，可真是沒想到，不僅摳門還往別人身上甩，她介紹物件，才要一塊錢的媒人紅包啊。幹啥受這個氣。
她直接：“小宋啊，你這樣就不好了。既然你不可以，大媽也就算了，以後可做不了你這單買賣。”
宋建剛：“哼，做不了就做不了，一塊錢你別想要。”
他看向秦雪嫚：“你跟我走，我們自由戀愛。”
秦雪嫚抬頭，揚著嘴角：“我也沒看上你。”
她輕描淡寫：“我可不想過苦日子。”
宋建剛不可置信的睜大眼：“你竟然是這種人！”
秦雪嫚：“我想過好日子有什麼不對？我可不想跟摳門男湊在一起，我沒看上你。”
宋建剛：“你你你……你好，你好啊，你個下三濫的戲子，我也沒看上你！哼！”
他氣急敗壞的站起來，一頭衝出去。
王一城看了個全程，津津有味兒，這女同志這相親物件，還真是挺奇葩了。
他低頭笑了一下，一抬頭，感覺到對面的女同志看過來，兩個人視線碰在一起，王一城沒有看熱鬧被抓包的不好意思。反倒是地方大方的笑了笑。
秦雪嫚也沒不好意思。
相親物件走了，媒婆也走了，她自己要了一壺茶，坐在那裡沒動。
她估計啊，對面那位男同志也是來相親的。
這麼想著，就看一個大媽領著一個女同志進門，女同志一頭短髮，精明幹練，穿著洗的有些陳舊的上衣，嘴角抿的緊緊地，透著幾分刻薄。
王一城眼看著這個女同志奔著他來了。
“小王啊，你早到了啊，來，坐坐坐。”
這個給王一城介紹的，也是他們那一片兒的大媽，整天圍追堵截要給王一城介紹呢。
王一城：“你好。”
女同志坐下，說：“你好，你就是王一城？”
她上下打量王一城一眼，說：“聽說你是作家？你們作家掙錢很多吧？我可是聽說了，你有些名氣。”
王一城倒是沒想到自己還能遇到這麼直接的，他笑了笑：“還成。”
媒婆兒立刻說：“這是馬桂蘭，她是我家遠房親戚，今年三十二，結果兩次婚了，家裡有五個孩子。你別看條件一般，但是她可能幹了，是廠裡的標兵，幹活兒特厲害，家裡收拾的也好。你要是跟她結婚，可沒有一點後顧之憂。她家裡是五朵金花，負擔也不重，到時候嫁出去還有彩禮錢呢。我這個親戚啊，就是特別好，不然哪裡會介紹給你。”
自己人總是向著自己人。
王一城挑挑眉，說：“大媽，我可說過了，我不會給別人養孩子的。”
他早先都說過的，不過看來每一個媒婆兒都沒當回事兒。
上一個說不生也沒當回事兒。
這一個說不養孩子也不當回事兒。
這些老太太啊。
媒婆兒：“這怎麼就是養孩子呢？她們哪裡用你養？幾個女孩子最大的十三，都能給家裡幹活兒呢。再說你先花錢，到時候還不是有得賺？這養女兒就可以要彩禮錢的。”
王一城：“這不……”
馬桂蘭沒等王一城說下去，就開口：“既然是組成一個家庭，就是一家人，何必在乎那麼多？你一個月能掙多少錢？你現在還是學生吧？也沒有穩定工作。那是有存款嗎？不過我聽說你是挺有名的作家，應該賺不少的。如果我們結了婚，可得我當家，這男人把著錢可不行，男人有錢就學壞，這錢在爺們手裡，都嚯嚯了。管錢管家啊，還是得女同志。我每個月給你發一塊錢生活費。對了，我聽說你家還有個女兒在上大學？聽說你女兒挺能花錢的，這可不行。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麼就敢花錢！如果我們結婚了，你女兒就是姐姐，當姐姐的得照顧妹妹。她可不能整天花枝招展的。所有孩子你得一視同仁，當然，當姐姐的年紀大，也得做些家務活兒。這洗衣做飯就是她幹了。”
她看著王一城，又追問：“你到底賺多少錢？”
王一城臉色淡了下來，直接說：“這跟你沒關係，陳大媽，我想這場相親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
媒婆兒陳大媽：“這……”
她想解釋，她之所以總是磨著一次相親，為的就是自家親戚有個依靠，王一城有錢，他們都看的出來啊。
雖然他說過自己有幾個忌諱，但是她想的是，那有什麼關係，到時候再說唄。反正王一城好說話，自家這個親戚長得也不差，見了面肯定同意的，其他都是小事兒了。
王一城真是難得的冷漠臉，他說：“我說過，我不會給任何人養孩子，我也不會讓任何人說我女兒一句不好的。花枝招展？照顧妹妹？幹家務活兒？你再說什麼屁話！我想，你未免太沒有禮貌了，趁我還沒發火，請離開。”
“你！”馬桂蘭沒想到他這麼不客氣。
她氣極了：“我這麼好……”
“你好不好跟我沒關係，我不會找一個想要來我家做慈禧的人。而且你確定自己真的好嗎？你那算盤珠子打的都要蹦到我臉上了，就別裝什麼好人了。”
“噗！”
“哈哈。”
服務員和秦雪嫚都笑了出來，一個趕緊假裝忙碌，另外一個趕緊低頭喝茶掩飾。
王一城平時不會對人這麼刻薄，但是但凡是敢說寶丫的，他肯定是不客氣。
馬桂蘭氣紅了臉：“你怎麼說話呢？”
王一城：“我這個人雖然是好脾氣，但是不是沒脾氣。”
他看向陳大媽的態度都冷淡了，說：“陳大媽，你也是我家那一片兒的，該是曉得我是什麼人，更該知道我多疼閨女，你就介紹這種人？我掙錢養她們一家六口，我閨女還得做小保姆？我是瘋了嗎？還是你把我當傻子？”
陳大媽尷尬的不行，怏怏的笑：“我看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王一城靠在椅子上：“我不想多說什麼，請吧。”
馬桂蘭氣的不行，可是眼看人家這個看不起自己的樣子，霍的站起來，怒道：“你沒看上我，我還沒看上你呢！我可是個工人，你還沒工作呢。呸！”
她轉身就走。
陳大媽：“桂蘭，桂蘭啊……”
追了出去。
王一城無語。
他伸手招呼了一下：“服務員。”
服務員趕緊過來，她今天可是見識了三場相親了，吃瓜吃的好飽。
“您有什麼事兒嗎？”
王一城：“給我來一份蟹粉酥。”
他都餓了。
“好的。”
王一城呼了一口氣，又跟對面秦雪嫚撞上了視線，秦雪嫚：“咳咳！”
大門開啟，又進來一對老太太和男青年組合。
王一城立刻看向秦雪嫚，果然，是去他們那桌的。王一城立刻坐直了，嗯，她也安排了好幾組？王一城一秒進入看熱鬧狀態。
這邊也很快的互相介紹了身份，剛介紹完，就聽男青年不滿意的說：“女人家拋頭露面總是不好。”
秦雪嫚微微挑眉，一雙桃花眼挑了挑，說：“領導人都說過婦女能頂半邊天，你覺得不好？”
這個話可沒人敢說，雖然那事兒已經過去好幾年了，但是早年經歷過的人說話還是很小心敏感的。
“啊不是，你可別瞎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說女同志工作不好，我是覺得做演員不是很好，如果我們結婚，我還是希望你能改行，工作是要工作的，婦女能頂半邊天嘛。兩個人掙錢可比一個人更好養家，不過你做的這個行當不行，這要是在古代，不就是戲子？那是下九流。”
他微微搖頭，表示自己的不理解。
秦雪嫚勾了勾紅唇，懶洋洋的：“我倒是覺得很好了，職業可不分高低貴賤，你這樣看不起人，又何必來呢？人啊，侮辱別人的職業的時候，也得看看自己。做人可不能太自以為是。這樣可是會很討人厭的。”
這美人說話不客氣，都是好看的。
她心裡給這個男人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不過這位相親的男同志可沒看出秦雪嫚的厭惡，不耐煩的說：“你怎麼這麼說話？女人家家的一點也不恭順，這男人就是女人的天。我說話你還反駁？再說你出去問問，做演員有什麼好？早些年下九流的戲子都被人包著的。你要是不給我回歸家庭，那我不是要戴綠帽子？你雖然長得不錯，但是該是洗盡鉛華甘做人婦，而不是這樣妖里妖氣。好女人哪有燙頭的？你還抹了紅嘴唇兒？這就不正經了。咱們過日子可不興著這樣的。你找個工廠上班，你不是讀電影學院的？也算是大學生了，找個工作不難吧？你找個正經工作上班，跟我一起賺錢養家……”
秦雪嫚：“滾！”
相親男：“你說什麼？”
秦雪嫚：“滾！”
“你敢這麼跟我說話！”
秦雪嫚嫵媚的笑：“我憑什麼不敢？怎麼的你還敢打人？我不過就是相親，還不能不同意？我是賣給你家了？真是不知所謂。自己就是個心臟的，看什麼都髒，趕緊滾吧。我不想看見你。”
“你這個沒素質的女人。”
秦雪嫚：“你有素質？你說的那些話正是顯得你是一個讓人作嘔的人，滾！”
“好，好好好，這是外面，我不跟你一般見識，我再給一次機會……”
“噗！你是哪裡來的臉以為我能看上你？老孃電影明星，我樂意的話，找物件可不難，我憑什麼要受你的委屈？你看看你算個什麼東西。”
相親男眼看秦雪嫚嘲諷他，忍無可忍，起身怒道：“你個賤貨，我還看不上你！”
說完，轉身就走。
媒婆哎呀哎呀的追了出去……
王一城低頭認真乾飯，蟹粉酥吃的可用心，但是耳朵卻豎起來，聽了個樂呵。
果然啊，什麼極品都能遇見。
他會遇見，女同志也會遇見。
太慘了。
茶館這時就他們兩桌，安靜的很，但是製造的熱鬧可不少。
最起碼，這服務員就吃瓜吃的一本滿足。
“小王啊！你到了啊！”
王一城：“咳咳咳！”
差點噎著。
他的第三波來了。
對面的秦雪嫚立刻看了過來，她也看著這桌的熱鬧呢。
畢竟啊，這也不能只有自己受傷啊。
她瞄著這邊，就見人坐下了。
王一城他們雙方再次互相介紹，這一次介紹的姑娘是一個小學老師，喪偶，無孩兒。
王一城這次倒是率先開口：“我沒打算再生了，我也沒打算給別人養孩子，這個你曉得吧？”
雖然他這兩個要求確實是有點離譜，在相親屆算是奇葩的。
但是王一城都是事先跟介紹人說清楚了。既然決定來那就肯定是認可的，可不要再想前兩個了。所以他這次果斷些。
王一城：“我其實……”
“嗚嗚嗚。”這位女同志捂著臉哭了出來。
王一城：“哎不是，你沒事兒吧？”
他不過就說了一句話啊。
這人怎麼就哭了？
這個女同志是怎麼回事兒？
女同志：“嚶嚶嚶。”
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
王一城：“我也沒惹你把？你不樂意可以不來的，不至於哭成這樣吧？別人看了還以為我這麼著你了。”
女同志抬頭，淚眼朦朧：“不怪你，我就是難過，我真的好難過啊。我很愛我前夫的，我想給他留個孩子，可是我的孩子小產了，我也再都不能生了，嗚嗚嗚……我太慘了。”
王一城：“……”
這個倒是真的不能再生也不用給人養孩子，但是吧，你心有所愛出來相親？
“嗚嗚嗚。我的心啊，你一提孩子，我就難受，嗚嗚嗚，我的心都要疼死了……”
王一城果斷：“我覺得我們不怎麼合適，我這個人受不住別人哭哭啼啼。”
“嗚嗚嗚。你嫌棄我，你是嫌棄我嗎？你是嫌棄我愛上別人嗎？你就不能用包容的心來撫慰我嗎？”
“噗！”
“噗噗！”
偷看的服務員和秦雪嫚又噴了。
王一城黑線：“……”
他真心的說：“不能，我希望別人撫慰我，我撫慰不了別人。”
他又說：“我這個人只希望自己能夠得到照顧，並不想照顧別人。”
他繼續說：“我喜歡樂觀開朗的人，我受不了哭哭啼啼的，太晦氣了。”
“嗚嗚嗚嗚你嫌棄我，你竟然嫌棄我，我不活了……”她捂著臉，哭著跑出去。
媒婆兒還一句話也沒說，只能追出去。
王一城：“呼！”
服務員好真心的說：“你們這相親也太費媒婆兒了。”
王一城：“我也難啊。”
他怎麼知道，給他介紹的都是奇葩？
不過想一想也不難理解，既然給王一城介紹，多少是知道王一城條件很好的。所以一般人都想著照顧自己親戚。這對自己人自然是有濾鏡。
所以即便是條件很不般配，也有人給介紹著。
不過吧，這麼離譜就苦了王一城。
但是王一城可真是不懼怕別人說什麼“不活了”的話，這種人就見一面就來這一齣兒，跟他有個屁的關係。王一城也不相信這個人真的這麼脆弱，擱這裝什麼深情似海呢。
他又吁了一口氣，仍舊沒走。
那頭兒秦雪嫚忍不住，問：“你還有？”
王一城點頭：“還有，我約了好幾個，一個小時一個，你呢？你也還有？”
這人不是也沒走？
秦雪嫚：“還有，我也約了好幾個。”
雙方視線對上，忍不住都笑了出來。
這倆人倒是搭上話了。
這都是對對方濃濃的同情啊。
不過很快的，秦雪嫚那邊又來了一位男同志。
這一位明顯是個公子哥兒了，他走路都飄，嘚瑟的跟著媒婆兒進門，大手筆的點了點心，“每一樣都來一份兒吧。”
“不用的，吃不完。”秦雪嫚也不是揮霍的人。
公子哥：“這有什麼，吃不完就吃不完，我這個人就是見不得桌子空。這點小錢我是不在意的。”他抹了一下頭，說：“我的家庭條件你曉得吧？我父親在鵬城那邊開廠子，我媽在這邊也是一個小領導，我家的條件，那可是不用多說的。你要是嫁到我家，就等著享福吧。我家別的沒有，就是錢多。”
他揮舞了一下手，故作姿態：“錢這玩意兒，太容易賺了。”
露出自己的大金戒指。
王一城探頭掃了一眼，哦豁，一隻手五個手指頭，這人愣是戴了五個金戒指，一個手指頭一個，手腕子上還帶了一個金鐲子。
失敬失敬。
果然有錢！
他上輩子都沒見皇帝這麼幹過，人家可是有皇位的啊。
不過吧，他覺得這哥們有點意思。
大金戒指公子哥展示著自己的富裕，說：“你曉得南方開廠吧？現在南方那邊開廠可真是特別的紅火，咱們這邊不行，還是跟過去差不多。喏，有個這樣的茶館就不錯了。我去南方，那是要去咖啡廳的。你曉得咖啡廳嗎？那可是歪果仁喝的玩意兒，我是每天早上必須要來一杯提神的。回來這邊就沒有了，我都睡不好了。”
秦雪嫚：“哦。”
她是沒喝過，但是卻聽過別人喝咖啡提神，這大哥怎麼還助眠？
大金戒指：“你跟我好了，我保準對你好，你想演戲就演戲，想在家就在家，想花錢我養著你，保準不會讓你吃一點苦。”
秦雪嫚垂著眸子，不知道想些什麼，那是臉上倒是一直都有笑意。
王一城覺得，如果他是對面那個叫秦雪嫚的女同志，也會覺得這個人還行，雖然是能顯擺一點，審美也多少有點問題。但是架不住有前兩個對比啊。
而且有錢總是一個很大的加分項，誰不想過好日子，也沒人規定一定要過苦日子才是真愛。
王一城叫上服務員，換了一壺茶，繼續看熱鬧。
大金戒指還在吹，吹天吹地，滔滔不絕。
這不，他都說到未來結婚了。
“我就覺得，咱們這邊雖然是首都，天子腳下，但是吧，有些習俗也還是不時髦，跟不上潮流啊。我跟我爸在南方待過一段時間，他們那邊有些習慣，真的不錯。我爸有好多個朋友都是開廠的，那是有錢人，倍兒有錢。人家找物件，可都不結婚。”
秦雪嫚臉色淡了一些：“哦？”
大金戒指：“真的，他們都是先生兒子，如果生個閨女就先不結婚了，一直生，等生個兒子再登記結婚。如果不生兒子，就不結婚了。畢竟，你也曉得，我們這樣的家庭，怎麼可以沒有兒子繼承家業。”
秦雪嫚挑眉，笑了出來：“不生兒子不結婚？婚前就生孩子，這是犯法吧？”
“嗐，人在家裡待著，外面誰知道？”
秦雪嫚：“我有同學是鵬城人，可沒聽過這個習慣。”
大金戒指：“那你同學肯定不是有錢人家，我們有錢人家才會這麼幹，窮人家哪裡懂我們？”
秦雪嫚若有似無的笑，說：“其實吧……”
她停頓一下，說：“其實我沒打算生孩子。”
“什麼！”
大金戒指震驚，媒婆兒也震驚。
秦雪嫚笑容燦爛，說：“你們也知道，我是在電影學院唸書，但是考上電影學院之前，我是學舞蹈的，學舞蹈的其實還是很要求身材的。也不是說學舞蹈就都為了身材不生孩子。但是我是這樣的。我不想生孩子，生孩子身材會走樣的，不管是對於我跳舞還是演戲，其實都是一個負擔。”
大金戒指：“啊？這怎麼行！”
媒婆兒：“就是啊，女人哪裡能不生孩子？你現在還年輕，等你老了就知道了。沒有孩子可沒人給你養老，老無可依啊。”
大金戒指：“我也認識幾個學表演的，人家也沒說為了演戲就不生孩子。還是照樣結婚照樣生啊。”
媒婆兒：“一個女人不生孩子就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死了都要下阿鼻地獄的。”
秦雪嫚挑眉，帶著幾分嬌媚，說：“別人生是別人生，有些人不在意，但是我在意啊。我就是要美美的，其他的，我才不管，至於死不死的，也沒見哪個鬼上來訴苦，我可不相信呢。”
“你這人怎麼這麼拗。”媒婆兒嘆道。
秦雪嫚：“人各有志唄，我反正是這樣的。”
大金戒指繃緊了嘴角，有點嚴肅了，他說：“你要是這樣，可別想進我們家門了。”
他嚴肅認真：“我娶媳婦兒，不生兒子可不行，不僅要生，還要多生，我家可是有家產要繼承的，我打算生一個足球隊。”
說到這裡，他倒是帶著幾分憧憬，說：“你曉得我最崇拜誰嗎？我最崇拜的就是康熙，他可是有五十五個兒女。光是兒子就有三十五個，咱別說最後活下來幾個長大，咱就說這生兒子的數量，那就是很牛了。我這生一個足球隊，已經很少了。”
秦雪嫚：“……”
康熙要是知道你崇拜的是這個，估計能從墳墓跳出來說你是個傻逼。
人家擒鰲拜平三藩收臺灣，你是一個字兒也不提啊！
秦雪嫚：“我看，這一點我們倒是很難說服彼此了……”
她幽幽嘆息：“這就不合適了。”
大金戒指：“你這想法不對，你還是該生……”
秦雪嫚：“我很堅定的。”媽的，這人聽不懂人話嗎？
兩個人輪番勸了起來，勸了好久，眼看秦雪嫚不為所動，大金戒指又說：“那個……既然你堅持，我也說服不了你，不過我挺相中你的，要不，你跟著我吧？就算不生孩子，我也能好好對你的，但是同樣的，你就不要肖想正房的位置了。”
秦雪嫚臉色變了，她冷漠：“我還不至於幹這個。”
“我有錢，你跟著我不愁吃喝……”
秦雪嫚：“不需要。”
冷冰冰。
“哎你這人，你還是年輕，不知道錢的好，我跟你講，現在有錢人才是最好的，你見過鮑魚龍蝦魚翅燕窩嗎？你……”
“我不願意！”
秦雪嫚認真：“一點也不！我想，我們沒有必要談下去了，我就不送你們了。”
“你不在考慮一下？我可太有錢了。”
秦雪嫚搖頭。
大金戒指覺得這娘們好看歸好看，腦子不好啊，哪裡有不喜歡錢不想生兒子的，真是……他領著一樣有些不甘心的媒婆兒起身，還沒走到門口，就聽秦雪嫚叫住他們：“等一下。”
大金戒指立刻回頭，帶著笑：“你後悔了吧？”
秦雪嫚死魚眼：“你給你點的這一桌子點心都結賬了，然後打包走，我可沒碰一點，也不會給你結賬。”
她平靜：“你這麼有錢，不會用這些東西坑我的錢吧？”
大金戒指：“！！！”
他怒道：“我自然不是這樣的人，你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忿忿：“這才幾個錢？果然是小家子氣！”
他結了賬，說：“我不要這些……”
“拿走吧，我也不佔你得便宜。”
媒婆兒：“我來我來。”
她美滋滋的收了點心，瞪了秦雪嫚一眼，說：“不識好歹。”
秦雪嫚：“你這樣真的好像老鴇子，趕緊走吧。”
她這遇到的都是啥人啊。
等人走了，她長長的嘆息一聲，仍是沒提要走。
王一城主動搭話兒：“你這還有啊？”
秦雪嫚：“是啊，你不是也沒走？”
王一城：“我這也還有，不知道都是啥樣的。”
王一城聽到了秦雪嫚的自我介紹，知道她的名字，秦雪嫚自然也聽到王一城的了。
她說：“你是不是，你是不是那個作家王一城啊？就那個瞧著一家人的……”
哦對，媒婆兒介紹就說他是大作家。
王一城點頭：“對，你說的那個就是我。”
秦雪嫚驚訝中透著感嘆：“說實話，看外表看不出來的，您可比我的同學還英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知名小生。”
王一城：“謝謝誇獎啊。”
秦雪嫚笑眯眯：“我都說實話。”
“你也很漂亮啊。”
“那自然的。”
兩個人雖然沒坐一張桌，但是倒是聊上了。
服務員也湊過來聊，她不認識秦雪嫚，就是覺得這個女青年好看，但是倒是認識王一城的。以前王一城他們一家子也常來的，後來聽說那個藍凌出國了。
她說：“哎，你說你們接下來相親，能遇到像樣的嗎？”
這話，這話就沒法兒回答啊，誰知道能不能遇到像樣的呢，王一城反正是不好說了，不過，真的，他到現在別說遇到像樣的，就算說遇到正常的，都沒遇到啊！
一個正常的都沒遇到，不管是被人提過沒見的，還是現在見過的，都不算正常。
因為二婚帶娃三十好幾，所以別人給他介紹的，好多都是小寡婦，畢竟現在離婚是很少很少的，所以找二婚的，基本都會介紹小寡婦。
王一城都要歎為觀止了。
這有扶弟魔，有扶家魔，還有想讓他拉幫套的。
這拉幫套還不如前者呢，真的很能膈應人了。
其實有好多個，王一城根本就不會答應見面，可是沒想到答應見面的，也這個樣兒。他說：“我覺得這真是我很特別的一段人生經歷了。”
秦雪嫚：“我也是，以前我覺得身邊都是正常人，但是相親的時候覺得怎麼都是不正常的人。”
話音剛落，就看門呼啦一下來了，剛才的大金戒指竟然去而復返了，不過媒婆兒不在，只有他一個人，秦雪嫚立刻坐直了，只是吧，還沒等說話，就看大金戒指根本沒理秦雪嫚，反倒是直奔著王一城這一桌了。
王一城：“？？？”
這是咋回事兒？
這人要幹啥？
“你有什麼事兒嗎？”王一城客氣的問，這人不會誤以為他跟秦雪嫚是一起的吧？那這樣的話就很冤枉了。
不過，倒是想的保守了。
大金戒指直接問：“我能坐下嗎？”
王一城點頭。
大金戒指一坐下，就把手放在了桌上，好麼，另外一隻手也都是金戒指，你兩隻手戴是個金戒指啊。
不磨手嗎？
大金戒指看著王一城，眼神很是炙熱，說：“你好兄弟，我看你有點面熟。”
王一城：“我們以前應該是沒有見過的。”
大金戒指嘿嘿一笑，說：“以前沒見過沒關係，今天不就認識了？”
王一城：“？？？”
大金戒指：“我這個人條件很好的。”
王一城：“？？？？？”
大金戒指：“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其實都沒什麼關係。仔細想想，也都可以，你說對吧？我覺得長得好的人都是值得被欣賞的。我剛才第一次進來就看見你了，覺得你這個人很適合交朋友。”他眨眨眼，意味深長。
王一城有點明白了，臉色開始發黑。
大金戒指：“你看，不如我們交個朋友？”
王一城忍了又忍，忍無可忍：“滾！”
大金戒指：“你這也太不客氣了？”
王一城抬頭，翻白眼：“我對男同志沒興趣。”
“你沒試過怎麼知道沒興趣，其實我有錢的，你……”
“滾蛋！”
王一城怒了，他看起來真是好欺負嗎？
這一個個的！
他怒道：“趕緊給我滾蛋！”
大金戒指：“真是的，至於嗎？不幹就不幹。”
他嘟嘟囔囔站起來，這個時候正好有個媒婆兒領著女方進來，就聽王一城怒道：“趕緊滾！”
大金戒指：“走就走！哼！不識好歹！”
最近怎麼總是遇到不知好歹的！
真是太可氣了。
媒婆兒：“小王啊，你到了啊，我給你介紹……”
相親女一眼看中大金戒指的富貴，金光閃閃啊，不等媒婆兒說話，義正言辭：“你這是幹什麼！態度也太差了吧。同志，你沒事兒吧？這人太沒素質了。”
媒婆兒尷尬：“這個才是我給你介紹的……”
還沒說完，大金戒指就說：“姑娘，我看你長得也不錯，不知道想不想一起去吃個烤鴨？”
他說：“既然要相親，自然要找好一點的，有些人啊，只有臉能看，但是我就不同了，我是有錢的，這往後的日子啊，那可是很好的。”
姑娘一看這富貴相，瞬間動心，她帶著幾分扭捏的笑了出來。
進店裡到現在，看都沒看王一城一眼，完全被金戒指晃瞎了眼。
“我們也不認識，這怎麼好意思？”
大金戒指：“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跟他也不認識啊，反正都是相親，我這人的條件都擺在這兒了，你要不要跟我走？”
他轉著戒指，展示自己的財力。
相親女：“我這人不看錢，我就是覺得你這人真性情。”
“我就知道你能相中我，走！”
敢叫他滾，他就截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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