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衛東去當志願者絕對不是另有目的，完全是出於好心。”於淼淼眉頭微皺，表情嚴肅地說：“那個特殊時期，不顧個人安危，申請去當志願者的，都是英雄。”
“這點是不可否認的，包括穆慈，他們都是英雄。”韓昀停頓了一下，說：“去北都中職醫院見見穆慈吧。”
兩人起身，離開飯店，開車去了穆慈所在醫院，打聽後得知穆慈是六樓的護士長。上樓，找到護士站，此時幾個護士也正在吃午飯，於淼淼上前詢問，其中一個護士對身後的人說：“護士長，找你的。”
穿著一身護士服，戴著口罩的穆慈回頭看了眼，然後走過來說：“你們好，有什麼事麼？”
於淼淼拿出證件說：“警察，我們能不能找個地方聊兩句？”
“那就去休息室吧。”穆慈說完，從護士站走出來，領著兩人去了專門給護士休息的房間。房間裡有幾張床，沒有別的護士，進屋後，穆慈先開口說道：“你們找我什麼事？”
韓昀覺得這種事女人之間問起來會比較好溝通，於是站在門邊，給於淼淼使了個眼色。於淼淼上前一步，詢問道：“衛東這個人，你認識吧？”
穆慈聽見這個名字，略顯吃驚，緊接著說：“認識。”
“我們儘早在一處爛尾樓發現了衛東屍體。”於淼淼說。
“你說什麼？”雖然戴著口罩，但仍能感覺出穆慈由吃驚變成了驚訝：“這怎麼可能，你們搞錯了吧？”
“身份已經確認了，屍體身份確實是衛東。”似乎是白衣天使給人一種天然的敬畏感，於淼淼說話的聲音一直很輕：“我們是在調查中發現了你們的關係。”
“這兩天我很忙，所以一直沒跟他聯絡，他也沒聯絡我。”穆慈找出手機看了眼，確認了下說：“怎麼就發生這種事了呢？他是自殺，還是……”
“他殺。”於淼淼回答，然後詢問：“你們到現在還一直保持著那種關係麼？”她看衛東銀行流水時，發現最近幾個月他並沒有開房記錄，最後一次是在半年前。
穆慈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這件事讓她親口承認，也很難。她給自己做了將近一分鐘的心理建設，然後摘掉手上的橡膠手套，然後說：“是的。”
“能說說你們相識的經過麼？”於淼淼問。
“前年，我被臨時調去了北都第一人民醫院，因為被傳染的患者都會統一送去那邊，人手急缺。開始我吃住都在醫院，後期相對緩和，我們被允許三天可以回趟家，第一人民醫院離我住的地方很遠，醫院車輛調不開，很多就求助了志願者。當時送我們的，就是衛東，可能因為是那種時刻，不管是志願者還是我們醫護人員，其實都是戰士，情感也很特殊。”穆慈轉身背對著於淼淼跟韓昀，看向窗外說：“現在回想，那段時間如夢一樣，我們醫護人員也都已經透支，身心疲憊，但是職業素養告訴我們不能崩潰，可我們也是人。有一天衛東送我回家的路上，我情緒徹底崩潰了。”
眼前的穆慈，也不過才三十幾歲，在巨大的壓力面前崩潰也實屬正常。於淼淼嘆了口氣：“我理解。”
“那天我把衛東當成了傾訴物件，告訴他這些日子的所有經歷，所有壓力轉變成眼淚流了出來。他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只是默默遞上紙巾，可能因為這件事，我對他的信任度極度提升。後面每次我回家，都會找他，我們開始聊彼此的生活。”穆慈依舊背對著兩人說：“我二十五歲結婚，那男的是相親認識的，覺得人還可以，認識不到兩個月就匆匆結婚。二十七歲，丈夫藉口說我的工作太忙，沒時間顧家，聚少離多，提出了離婚。我也簽字同意了，我們之間沒有感情，沒有孩子，所以相互也沒有牽絆。二十歲醫學院畢業，二十三歲研究生畢業，同年進入醫院，因為太忙，一直也沒時間談戀愛。”
“你是想說在衛東身上，找到了戀愛的感覺？”於淼淼猜測。
穆慈回頭看了眼於淼淼，然後又繼續看著窗外：“那段短暫的婚姻，不僅聚少離多，中間還充斥著不斷的爭吵，猜疑，讓我看清了婚姻的本質，也開始恐懼婚姻。當時我從人生必須選項中，移除了婚姻，也不想再組建家庭了。二十八歲那年，我撿了一隻流浪貓，隔離期間，我拜託衛東幫我照顧，他既然主動申請志願者，可見他是有大愛之人，到後來，防控結束，我回到自己所在醫院，每天下班回家，都會有一頓晚餐等著我，是衛東做的。他每天做好晚餐，喂好貓，然後離開，這個舉動讓我感覺到了久違的，來自家庭的溫暖。”
“他有你家鑰匙？”於淼淼問。
“我給過他一把鑰匙，一直都沒收回來。”穆慈回答。
“你知道衛東是有家庭的麼？”於淼淼問。
“知道，我也從沒想過破壞他的家庭。之所以剛才我說自己婚姻的事，就是想讓你們知道，既然婚姻從我人生必選項中移除，就意味著我不可能去找想結婚，想組織家庭的人，從這個角度上出發，衛東無疑是合適的，可是道德上，我不允許自己這樣做。”穆慈微微低下頭，然後坐在床邊，看了眼於淼淼說：“我怕事情發展到我失去理智，無法自控的時候，所以我特意找衛東出來談，收回了他的鑰匙，告訴他以後不要再去我家了。那個家雖然冰冷，卻能讓我保持理智。衛東也沒拒絕，可是人就是很奇怪，當你適應了某件事，某個人，這個人又突然消失，這會讓僅存的理智失去得更快。這種感覺你懂麼？有時候你知道某個關係不可逾越，假如繼續保持的話，理智不會消失，但當關系突斷，理智也就消失不見了。”
“這是一種心理現象。”於淼淼說：“我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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