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的場景依舊是茅草屋，炕上有個矮桌子，秦響、獵人盤腿面對面坐著。這場景，韓昀以前也夢到過，所以應該不是獵人復活了，而是夢裡回溯到了過去的某個場景裡。
感覺夢裡此時的秦響和獵人，都已經喝醉了。特別是秦響，坐在炕上，上半身搖搖晃晃，臉上傻樂著。獵人則相對好一些，不過眼神中也有些迷離，他拿起酒杯，抿了口，然後看著手裡的酒杯說：“好久都沒這麼暢快了。我允許你可以問我幾個問題。”
“什麼問題？”秦響努力在保持著身體的搖晃，視線看向獵人。
“任何問題都可以，一切你想問，卻平時不敢問得。”獵人轉動著手裡的酒杯。
“想問又不敢問的麼？”秦響搖晃著身子想了想，然後抬手說道：“有了，你結過婚沒？這輩子碰沒碰過女人？”
獵人一愣，幾秒後臉上浮現出了笑容，並沒有生氣，然後慢悠悠地將杯子放下說：“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會孤獨終老，婚姻……”獵人撇了下嘴：“婚姻是男人的墳墓，我怎麼可能一腳主動踏進墳墓裡。不過女人我碰過，而且很多。”
“那些女人，就沒為你留下過一兒半女？”秦響端起酒杯，似乎喝不下去了，又放了回去。
“花錢找的女人，玩過一次就算了，還能指望生孩子。”獵人看向秦響說：“況且像我這種人，也不能跟人有太深的交集，危險。不過說道兒女……算了，不提了。”
“你讓我問，可是不答，這就有點玩賴了。”秦響身體前後搖擺，又將酒杯拿了起來，伸過去跟獵人碰了下：“說說唄。”
“果然是喝多了。”獵人拿起酒杯，再次抿了口，轉頭，視線看向黑漆漆的窗外。其實看不見窗外，窗戶映出的依舊是屋內的場景，獵人看的是鏡子裡的自己：“好多年前，我撿到過一個女孩，認了她為女兒。她跟你一樣，都是惡魔。”
“我更好奇了。”秦響碰完杯子後沒有喝，放在桌子上，身子前傾，一臉要聽八卦的神情。
“那年我騎著摩托車路過一個村子，當時天有些黑了，在村外，有一戶人家。那戶人家顯得孤零零的，房子後面是林子，有個小院子，院子裡養著雞鴨，男主人很瘦弱，病懨懨的，女主人卻很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盯上了他們家。”
秦響聽得很仔細，臉上依舊傻笑著。
“離村子很遠，獨居，周圍又沒有別的人家，這就是送到嘴的食物，我怎麼可能放過。”獵人依舊看著窗戶裡映出的自己：“我停下摩托車，走進去，對他們說，自己是旅遊來到這兒，還沒吃飯，能不能蹭頓飯。其實在那之前，我已經在村子裡面吃過了。當時他們也吃完了，不過我說有些剩菜剩飯填飽肚子就行，也不好拒絕，就請我進了屋。進屋後我才發現，她們有個女兒，坐在輪椅上。聽那家人說，他們女兒是殘疾，從山上滑落下來摔斷了雙腿。”
獵人陷入了深深的回憶當中：“女主人熱了熱菜，我吃過就離開了。其實我沒走多遠，等到半夜時，就又返了回來。那家人已經關燈睡著了，我摸索著走進屋，先殺了那個胖女人，他丈夫醒了，要跟我拼命，當年我年輕氣壯，他根本就不是對手。最後就剩下了他們殘疾女兒，當時她女兒沒有睡，眼睛一直睜著，但她眼裡沒有任何恐懼。她對我說了句謝謝，唯一的請求是不要讓她有痛苦，緊接著便一言不發地閉上了雙眼。”
“失去雙腿，她早已對接下來的人生不抱任何希望了吧？”秦響深吸口氣，拿起筷子夾了口菜說。
“或許吧，我知道失去了父母，她以後的生活會更痛苦。所以我應了她的要求，一刀便解決了她。她死之前，留下了一滴淚水，我記得很清楚，那滴淚水順著眼角，一直流淌，劃過臉頰，掉到了褥子上。”獵人收回視線，拿起酒杯。喝了口。
“這件事跟你撿到的女兒有什麼關係？”秦響問。
“因為就在我轉身要離開時，突然聽見裡面的屋子有動靜。我走過去，那屋子的房門鎖著，門下面有個小窟窿，也鎖著。我四處找了找，找到了個錘子，然後一下一下把鎖頭開啟，發現屋子，有個女孩，那個女孩，跟那家殘疾女兒年齡差不多大，渾身髒兮兮的，嘴上用膠帶纏著，手腳用鐵鏈鎖著。”獵人深吸口氣：“我在房間裡找到了鑰匙，幫著她開啟。她沒有驚慌，也沒有恐懼，更沒有大喊大叫，眼神裡更多的是冷漠。”
“你為什麼不殺了她。”秦響說。
“當時我把她身上的鐵鏈解開，嘴上的膠布弄掉。她沒問我是誰，而是緩緩起身，掠過我走了出去。看見屋外一片狼藉，躺著三具屍體，她非常淡定，轉過身，走到我跟前，伸出手，說了句‘給我’，我沒明白她的意思，她則直接伸手，拿過我手裡的刀，走出去，瘋狂地在屋子的男女主人身上補了好幾刀，緊接著癱軟地坐到地上，把刀放在一旁。我走出來，看向她，她說謝謝我救了她，我走過去，拿起刀，對她說‘我是來殺人的，不是來救人的’。她站起身，脖子伸了過來，然後直視著我的眼睛說‘要不殺了我，要不讓我跟你走’。”
“你沒殺她。”秦響半眯著眼睛說。
“在她的眼神裡，我突然看見了自己。這讓我分辨出來，我們是一種人。”獵人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後說：“跟我看見你時的感覺一樣。看見你時，我就好像是看見了當年的她。我收起刀，轉身要離開，她讓我等等，然後在屋子裡翻了翻，翻出了那個殘疾女兒的證件，又拖著屍體往外走。我問她想幹嘛，她說她需要個身份。我幫著她，把那具屍體用摩托車拉到了很遠的地方，然後給埋了。”
“那個女孩，為什麼會被那家人囚禁？”秦響好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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