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父親是直接交給金叔叔，還是金叔叔介紹了更高級別的給父親。其實以前我一直以為父親就是在狗場打工，跟別的工作人員一樣，只不過是需要來回在狗場間走動而已。是我長大了些在回想，才發現整件事並非那麼簡單。”周雲深吸口氣說道：“後來父親金盆洗手，領著我在小鎮租了個房子，從那以後他就沒在見過這些人了，也沒怎麼提到過以前的事。有時候我會問父親，為什麼不在狗場繼續幹了，他只是淡淡一笑回應。”
“那你剛才說的那些細節方面，都是你父親生病糊塗的時候問出來的？”於淼淼問。
“父親那兩年動了手術，要化療，所以去醫院的時間很多，基本都是我陪著去的，就有機會聊更多的事。”周雲挺著肚子，稍微直了直身子，換了個坐姿說：“但那時可能生病影響了記憶，父親的記憶就大不如前，很多事他偶爾記得，偶爾不記得。反正那時他就說自己生病是報應。”
“既然你知道這些事，為什麼不早跟警方說？”韓昀清了下嗓子詢問。
“我小時候不敢，因為我不想失去父親。後來結婚了，父親老了，我又看著父親可憐，不想他老了老了失去所有尊嚴。再後來，他去世了，死者為大。我丈夫曾說，很多事都需要一個契機，契機到了，這件事想瞞也瞞不住。”周雲抿了抿嘴說：“我想現在他說的那個契機到了。”
“你丈夫叫什麼？”韓昀繼續問。
“江雨辰。”周雲回答：“他是體育生，打籃球的。”
“能問問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麼？”韓昀問。
“在學校，有一次他代表他們學校，來到我們學校打了一場籃球賽。而我，是啦啦隊。當時一眼就喜歡上了他，是我主動要的聯絡方式，第一次主動約他吃的飯。彼此有了更多的瞭解後，才走到的一起。”周雲淡淡一笑：“我們畢業就結婚了。”
“我記得蔣萌說過，你很討厭上學。”韓昀說道。
“那個時候的確討厭，因為我經歷過一段並不美好的上學經歷，就是在老家時，同學說我母親是精神病那次。所以心裡就有了恐懼，不過父親勸導我，希望我能走出那個陰影。當時我年齡都已經很大了，是父親找了輔導老師，輔導了我小學到初中的課程，然後直接參加的高考。在那個陌生的地方，我用了同學、朋友，找到了最單純的友誼。其實父親是對的，要不是這樣的話，我的人生恐怕會走向另一個版本。”周雲回憶了一下，然後指了指那本舊的記事本說道：“對了，你們看看這本子的最後兩頁，那裡面有幾個電話號碼。不過是用鉛筆記的，號碼已經很模糊了，有些數字已經分辨不清楚了。”
韓昀再次拿起記事本，翻到後面幾頁，的確有幾串號碼，其中就有一個看上去是手機號，其餘的應該是座機號，前面有省份區號。這些號碼都已經不完整，只能辨認出幾個數字，而且數字前面並沒有名字的標註，只是用了阿拉伯數字。
恐怕只有周雲父親才知道每個對應的都是誰，不過按照韓昀分析，幾個座機號，很有可能是當時各個狗場的聯絡方式，至於這個唯一的手機號，有極大可能就是周雲口中所說的金叔叔，亦或者是周雲父親的某個直屬上司。不管是金叔叔，還是某個直屬上司，可以確定的是，周雲父親認識這個拐賣兒童組織裡，某個中高層的參與者。
“時間不早了，今天就先到這兒吧。”韓昀盯著記事本看了看，然後深吸口氣看向周雲。她似乎坐的時間有些長，整個人看上去很不舒服。
兩人起身，這時周雲的老公也從臥室裡走了出來，很顯然他一直在聽客廳裡幾人的對話。他送兩人到門前，並沒說什麼，只是客氣了幾句，然後關上了門。從樓上下來，離開小區，回到車上後，韓昀若有所思地說：“查一下這個江雨辰的來歷。”
“查他做什麼？”於淼淼有些不解。
“我總覺得他跟周雲的相識，沒那麼簡單。”韓昀靠在副駕駛座椅上，微微仰頭嘆了口氣說道。
“怎麼得出的這個結論？”於淼淼看向他。
“首先我不認為周雲經歷過兒時的那段經歷後，真的能夠完全沒有心理陰影。別的還好，可是她親眼看見過狗場裡面的人，用殘忍的方式殺了人，而且那時他已經十歲左右了，完全有了記憶，也有了認知，懂得生死是什麼，親眼目睹了這樣的事，真的能夠不依靠外力簡簡單單地走出來？”韓昀搖了搖頭，接著說：“況且從小就知道狗場乾的是見不得光的非法買賣，也清楚知道那些孩子最終會被賣到一個陌生的人家。她用了一句，狗場是那些孩子人生重啟的地方。”
“不過這跟江雨辰有什麼關係？”於淼淼依舊滿臉疑惑。
“雖然周雲一再澄清，說自己父親跟狗場裡的人不一樣，拿的是死工資，不參與兒童買賣的分成，可實際上，即使是死工資，也是從那些被賣的孩子身上賺取的，性質完全一樣。更何況他父親受到了中高層的賞識，賺的恐怕不止死工資，只是他對女兒的一個說辭而已。”韓昀輕咳嗽了兩聲，接著說：“周雲的特殊經歷，包括他見到殺人場景，這些都會是改變他性格的一種因素。當然這只是一種推測，假如這種推測成立的話，周雲有心理陰影，並且因為童年經歷導致性格，包括人生觀、價值觀有所改變的話，我認為她的伴侶，就是江雨辰，一定程度上很大可能性也經歷過一些事。你覺得一個正常人，知道自己妻子父親犯過罪，做過最讓人難以原諒的拐賣兒童買賣，反應不是驚訝，而是體諒，這種情緒正常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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