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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雞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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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生叔突然表現的挺煩躁的,他不停地看自己的身邊。接著,我給他倒了一杯水過來,他抓起水杯一口氣喝了,隨後重重地把水杯往茶几上一放。

這時候他看向了旁邊,說了句:“你們兩口子能不能不要吵了啊!煩死我了,有時候我真恨不得不要我這陰陽眼!”

我順著趕生叔的目光看過去,什麼都沒看到,但是我感覺到了,一陣陣的寒氣在屋子裡攪動。這時候大寶的門開了,我看到那個女的從裡面探出頭來,說了句:“你們別吵了,我很累。”

我這時候看看趕生,又看看那個在月光裡朦朦朧朧的女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這種感覺令我有些無力,我癱在了沙發裡,拿著一支菸抽了起來。

外面的大黑狗突然叫了起來,趕生叔撲稜一下就坐了起來,他大步就跑到了外面,搬了一個腳踏車到了牆下,然後踩著腳踏車馱貨架站了起來,我跟了出去,踩在腳踏車的鞍座上,和趕生叔站在了一起。

我往外一看,就看到一團團黑霧湧了過來,地上的米粒噼裡啪啦發出亮光,那些摔碎的瓷器在地上開始顫抖,互相碰撞,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

這時候,那些倒在地上的雞再次跳了起來,開始啄食地上的米,倒是那些在幹樹枝上蹲著的雞都沒有動靜。我說:“真他媽的見鬼了啊!”

趕生叔說:“那還用你說啊!只是這些雞吃米,該怎麼整啊!對方道行太深,控制不住啊!”

話音剛落,我就聽到我家的屋門啪啦一聲打開了,接著竟然從裡面跑出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這小姑娘豎著馬尾辮,穿著一身黃衣服,徑直地就跑到了大門口。我心說這是誰啊?喊了句:“別去!”

這孩子看著我嘻嘻一笑,開啟大門就出去了,到了外面開始伸著一雙手哄雞,嘴裡喊著:“嗚詩嗚詩!”

這嗚詩嗚詩的聲音是我們這裡哄雞的專業用語,她這麼跑來跑去,這些雞雖然沒有跑掉,但是也沒辦法進食,於是這些雞開始攻擊這個小女孩,這個小女孩的衣服愣是被這些雞給撕得破破爛爛。但是她並不氣餒,繼續在我家大門口驅趕那些雞。

這樣的戰鬥一直進行,這些雞突然變得非常的兇殘,開始啄食小女孩兒的身體,很快,小女孩兒就傷痕累累,身上千瘡百孔。但是她並沒有停下腳步,我看得心疼,就要下去幫她。趕生叔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說:“你去送死嗎?”

“那個孩子……”

“什麼孩子?那不是孩子。”趕生叔這時候用手撓撓頭說:“這也算是一物降一物吧。”

趕生叔從車子上下來了,說:“別看了,回屋吧。今晚挺過去就沒事了。”

我從車子上下來,和趕生叔一起回了屋子,趕生叔這時候嘆口氣說:“你爹你媽凶多吉少,就算是能扛過去,也要大病一場啊!你要有心理準備。”

“嗯。”我這時候心思都在外面的那個小女孩兒身上,我問道:“她不會有什麼事吧!”

趕生叔說:“她不會有事的,你就安心等著吧。”

接下來,趕生叔不再說話,而是往後一靠閉上了眼睛,說了句:“讓我消停會兒,都別吵了。”

我知道這不是說給我聽的,於是我朝著周圍狐疑地看看,心說這吵架的八成就是胡家嶺那死掉的兩口子啊!而屋子裡附在大寶身上的,八成就是那個嬰兒了。

我一支一支不停地吸菸,當外面雞叫第一遍的時候,趕生叔突然就睜開眼了。他剛睜開眼,外面的大門就打開了,我看到那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從外面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了,一回來進了屋子,到了梳妝檯前站了一會兒,一伸手就把那梳子拿起來了,插到了自己的頭髮上,然後對著鏡子前後左右照了起來。

大寶那邊的門開了,還是那個女的把頭伸出來,說了句:“回你屋。”

這小女孩兒什麼都沒有說,一溜煙就跑進了廚房。

我心說這孩子怎麼回事啊?到底這孩子是從哪裡出來的啊,我喊了一聲:“哎!”

然後起來就跟著進了廚房,進去哪裡還有那個孩子的影子啊,我心說這八成是個鬼吧,但是,當我剛要轉身的時候,我看到我家的掃地笤帚上,竟然插著那把梳子。

這是用高粱杆扎的笤帚,那梳子就插在笤帚頭上,我一伸手就把梳子拿下來了,拎著笤帚就到了客廳裡,我看著趕生叔說:“那小女孩兒是這把笤帚,是嗎?趕生叔,是這樣的嗎?這怎麼可能?那明明就是個孩子啊!”

趕生叔說:“你懂什麼。跟我來。”

趕生叔隨後帶著我打開了我家的大門,我家門口這時候徹底的安靜了,沒有了黑霧,沒有了嘈雜的腳步聲,天上的星月也都露了出來,只是這滿地的死雞,讓人看了有些發毛。

“打掃一下吧,沒事了。”趕生叔說,“我也要回去了,補個覺。對了,你爹媽身上的符撕下來吧,生死有命。”

我回到屋子裡的時候,去撕了我爹媽頭上的符,這符剛拿掉,我爹就咳嗽了起來,他翻過身用手一捂,咳血了。他說:“我怎麼這麼虛啊,二寶啊,給我整點水喝。”

我問我爹喝熱的還是涼的,我爹要一舀子涼水一口氣就喝了,他揉著胸口說燒得慌,問道:“二寶,我是不是得癌症了?”

我媽這時候也悠悠轉醒,她醒了就吵吵餓,我就給她下了一碗麵吃了。

我去看大寶的時候,發現大寶在翻白眼,嘴裡吐著白沫,我立即上前用手掐大寶的人中,大寶這才悠悠轉醒。大寶醒了之後,表現的很冷靜,他說:“二寶,我做了個夢,我夢到咱爹咱媽都死了。你看,一個黑影,一個白影,去東屋接咱爸媽去了。個子真高,有兩米多。”

我心說怎麼可能啊,從這裡根本看不到我爹媽那邊的門口。我說:“大寶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大寶說:“二寶,你看看咱爹咱媽,他們恐怕不行了。”

我立即去了我爹媽的屋,發現兩個人很安詳地躺在了炕上,都死了。

這時候雞叫二遍,我沒有哭,而是打開了大門,開始打掃門口的瓷器碎片。天亮的時候,來了很多的警察和衛生部門的人,他們將我們村封鎖了起來,理由是我們村發生了瘟疫。

接著,一具具的屍體從一座座的房子裡面被抬了出來,有大人,有孩子,有老人,有青年,還有狗。我們陳家鋪子三百多口,一夜之間幾乎死絕了,真的是雞犬不留。除了我和大寶,趕生叔和一些在外地打工的青年、上學的學生。

我走在村子的街上,開始反思整件事,我知道,這都是源自我們這個抬棺隊,我們這十個人才是最該死的人,是我們連累了全村。

趕生叔見到我的時候,小聲說:“不要和別人說太多,這是我們村自作自受。”

我點點頭說:“趕生叔,我知道。腳上的泡是自己走的,大家的命是自己作死的。”

所有的屍體,在一日之間全部被拉走了,接著,一群穿著防護服的人,開始在村子裡揹著藥壺消毒,我和大寶、趕生叔被帶去醫院做了全面檢查之後,又被帶回了村子裡,直接就軟禁在了我家的屋子裡。

兩個警察開始做筆錄,其中一個問道:“你能說說昨晚發生了什麼嗎?”

我看著警察說:“有鬼!全是鬼,全村都是鬼。你信嗎?”

警察這時候合上了本子,說:“一夜之間,你們全村的人都死了,為什麼你沒有死?”

我喃喃道:“高中我上的縣一中,是重點。同學們一部分考上了名牌大學,一部分上了重點,一部分上了二本,最差的也上了個大專。但是我什麼學都沒有上,回家務農了。那時候為什麼沒有人問問我為什麼沒有和大家一樣去上學呢?你們關心過我嗎?”

“請你回答我的問題。”警察表現的很傲慢。

我說:“你要是覺得全村人都是我殺的,就逮捕我好了。”

“請你配合我們調查。”

我這時候滿心的鬱悶和憋屈都轉化成了憤怒,我朝著他喊道:“我怎麼知道我為什麼沒有死?我怎麼知道?死的都是我的宗親,我們全村都姓陳,你知道嗎?一幅幅的面孔現在在我腦海裡飄啊飄啊,你明白那種感覺嗎?我爹媽都死了,都死了。”

警察這時候拿出一張照片來了,指著說:“你能解釋下這是什麼嗎?”

我一看,正是我家大門上的關門乂的局,上面是乂,下面是陰爻和陽爻。我不知道怎麼解釋,我也不想和警察說太多,我明白,我和大寶之所以還活著,完全是因為有人在幫我們,而幫我的人就是那個拽掉我一縷頭髮的女嬰——趕生叔說這個女嬰是個很厲害的鬼娘子。

我說:“我怎麼知道這是什麼?”

警察互相看看,另一個說:“陳洛,你不要激動。我們只是想查到真相,畢竟死了這麼多人。”

“你不是說瘟疫嗎?那就瘟疫好了,瘟疫也許是最好的結果了。”我說。

警察互相看看之後,我看到從外面走進來另外兩個人,應該都是大官,他們其中一個看著我說:“既然你覺得是瘟疫,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一下子死了幾百口子,也只能是瘟疫了。”

我們被封鎖了一個月,在這段時間裡,大寶病了。他癱瘓在炕上,本來就沒有什麼抵抗力,再加上被鬼附體,村裡又死了這麼多人悲傷過度,人直接就不吃不喝了,每天靠著輸液維持著。

當戒嚴解除的那天,我把大寶放到了大龍的小轎車裡,然後拉著大寶和趕生叔離開了這個村子。在這裡呆一天都是煎熬。到了市裡之後,我帶大寶去了醫院查了一下

,結果大寶患上了嚴重的貧血,是骨髓方面的問題導致的,總之,這病很費錢。

我租了房子,然後每天去工地扛水泥,一天下來也能賺兩百,但是這點錢根本不夠給大寶治病的。大寶說:“讓我死了算了,二寶,我不想拖累你。我這病不治了,這就是個無底洞。”

趕生叔說:“二寶,這不是辦法啊,入不敷出,很快我們就會山窮水盡的。”

“實在不行把車賣了。”我說。

“車是大龍的,你怎麼賣?我們開著沒問題,去賣會被當黑車的。”趕生叔說:“實在不行,我們還是去幹老本行吧,反正都死絕了,還能怎麼樣!”

我沒有說話,我實在是不想再去抬棺了,我這時候把發生的一切都歸罪於抬棺這件事。我搖搖頭說:“趕生叔,我就算是窮死都不想再去幹那行了,要不是抬棺,全村人也不至於……”

趕生叔嘆口氣說:“明天我出攤,去算命。給大寶湊錢治病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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