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個病人是從ICU推過來的，所以他進來的時候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人也是昏著的。
監管一邊整理儀器，一邊嘆氣：“這個人家裡也沒錢，比上一個還窮，術後不知道要在ICU住多少天，難搞喲――”
ICU是著名的鈔票焚燒爐，人只要住進去，一天打底1萬起。
監管問鄭毅：“這個人是機械還是生物瓣？”
鄭毅說：“2w的機械瓣。”
監管說：“能做嗎？”
鄭毅搖頭：“不清楚，還是等開胸了，看鐘老師怎麼說，這個人沒錢，要是機械瓣能行的話，那就機械瓣。”
監管再度嘆氣：“我看多半是要換生物瓣，鍾主任一向負責任。”
旁邊的實習生問：“可醫保不是報銷70%嗎？”
監管：“他不是本地人，沒醫保，而且他太窮了呀，即使報銷70%，剩下的也付不起。”
賀楊說：“這家人是從外地來看病的，他家裡人現在就住在醫院的樓道間，連吃飯的錢都是跟病友借的。”
“不過昨天被宋主任瞧見了，宋主任好像帶那一家人去超市買東西了。”
說起這個劉遠帆就有發言權了，劉遠帆補充道：“飯卡里不是有醫院發的補貼嘛，宋老師和那家人說，他平時也用不掉，讓他們拿著飯卡去食堂吃飯。”
醫院的食堂只提供給內部員工，不收現金也不支援微信支付寶，但是比起外面的價格要便宜很多。
正說話的時候，宋思禮進來了，他聽見他們談及自己的名字，微抬眼，疑惑地看向劉遠帆。
劉遠帆立刻解釋道：“宋老師，我們在說你昨天做好人好事的事情。”
監管朝宋思禮豎起大拇指：“宋主任不愧是我們院最帥最心軟的男人！”
也巧了，鍾成英剛好進來，聽到這句話，心說宋思禮可一點都不心軟，當年分手之後他可比自己心狠多了。
鍾成英抬頭看向宋思禮的方向，她突然撞進了他的眼睛裡，他的眼睛在那一刻變成了深不見底的漩渦，攪動著一些自己看不懂的情緒。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好像更看不懂宋思禮了。
鍾成英默默走到一旁坐下，看著他們鋪單子抬病人。
旁邊的巡迴接著他們剛才的話題補充：“宋主任做過的好人好事可多著呢，我記得宋主任剛進咱們醫院沒幾年的時候，就參與了那個西部計劃，去支援邊疆了吧。”
鍾成英突然開口問：“宋主任去支援邊疆是几几年的事情？”
巡迴說：“快10年前的事情了吧？”
10年前，鍾成英垂眼，差不多是她博士畢業進醫院工作的時候，原來那時候，宋思禮已經去邊疆了。
巡迴沒有意識到鍾成英的異樣，朝宋思禮喊道：“宋主任，你那會兒去邊疆是几几年的事？”
宋思禮是唯一發現鍾成英異樣的人，他熟悉她的每一個小動作，一下子就看出來她有心事。
於是宋思禮的餘光盯緊了她，說：“12-15年。”
原來是這樣嗎？鍾成英心情複雜的感嘆道：“宋主任的思想覺悟令人甘拜下風。”
手術前的閒聊也只有一刻的功夫，很快大家就開始忙起來了。
因為這個病人的情況更特殊，所以宋思禮幾乎全程盯著，給藥也比之前更謹慎。全身麻醉可導致腎衰竭患者腎血流減少，最少可減少至50%，藥物清除率、作用時間、藥效強度均受影響，因此需要對麻醉藥的藥量進行調整，選擇對腎功能影響小的麻醉藥，儘量避免使用具有腎毒性的藥物。
開胸的時候，不出所料，情況不太好，於是打電話的任務再次交給了鄭毅，但這次鄭毅去的時間明顯比上次長，顯然是費了口舌才說服了家屬。
所謂機械瓣，是用非金屬材料和金屬材料製成的人工瓣膜，優點是耐久性好，使用壽命可達到50年以上；不足是需要終身抗凝治療，並根據抗凝檢查結果調整藥物劑量，如果藥物調整不到位容易發生出血（抗凝過度）或血栓形成（抗凝不足）情況。[1]
生物瓣可分為兩大類，異種瓣與同種瓣。異種瓣包括豬主動脈瓣和牛心包瓣。
優點是術後不必終生抗凝，患者的抗凝治療時間更短，一般恢復良好無併發症出現的患者只需進行半年左右的抗凝治療，提高了患者的生活質量。而機械瓣患者是需要終生抗凝的。
但生物瓣的使用壽命沒有機械瓣長，過去是十年，現在改進工藝以後一般可以達到15年、20年，而機械瓣使用壽命一般為50年。[1]
所以對於年輕病人來說，是選機械瓣比較好；但這個腎衰的病人本身年紀就在60以上了，機械瓣使用壽命長的優點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優點，唯一考慮就是機械瓣的價格便宜。
監管拆生物瓣的時候，說：“這個病人大約是交不起錢的，我看家屬也不願意多花錢，鍾主任何必費這個口舌，萬一……”
她話沒有說下去，但是大家都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萬一術後沒有熬過去，留下一筆對於家屬來說算是鉅額的債，家屬翻臉不認怎麼辦？
對於這個病人而言，手術不是最難的一關，術後的各種併發症才是。
鍾成英正接過巡迴遞給她的帶子，拔掉上面的方形小卡片，熟練地在前面打了個結，然後開始戴一次性醫用手套。
鍾成英說：“我只做我該做的，要麼不做，既然決定做了，就幫病人做到最好。”
注[1]：來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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