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體、練氣、築基、開光、金丹、元嬰、化神、渡劫、大乘――
人族修士總共這九個境界。
按照玄仙宗的門規,築基境以上,即可收徒。
這種規矩自然是有道理的。
引人入門,築基就夠了。
首座堂主總共只有九個,長老也只有幾十位,大多數人的師父,還是身無職位的普通修士。
也就是在築基和開光這兩個境界罷了。
至於什麼蒐羅天材地寶打造法寶,什麼傳承獨家秘法劍訣――
蘇陸覺得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查明並祛除身上的詛咒。
同時修煉到有一定自保之力,至少是離開門派也能獨自活下去。
她並不打算在這裡長久待下去。
半妖血脈若是暴露,總有人會將她視為敵人。
她也不想和清霄仙尊這種人形成師徒關係。
他教導弟子極為用心,段鴻等人都是他手把手帶出來的。
小說裡,兩人成為師徒後,他也教了女主一些粗淺法術,只是經常練著練著女主就犯病。
後面自然就是另一種型別的學習了。
先前自己在沈徊面前,幾乎已經是發病前期,也沒引起什麼糟糕的後果。
無論沈徊是真的毫無察覺,還是感覺到異樣卻假裝無事發生――倘若換成清霄仙尊,事情絕不會如此。
他一定能察覺。
察覺之後也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要麼重複原著裡的道路,要麼直接被殺了。
而且,她和女主性格迥異,清霄仙尊判定女主是無害的,才沒殺死女主,換成她就未必是這樣了。
若是在他面前演戲裝成女主那樣?
蘇陸自認沒這個本事騙過活了幾百年甚至一千年的人。
她知道自己在殿外的言行都逃不過他們的神識,乾脆就做給他們看。
清霄仙尊為家人報仇誅殺妖族無數,顯然是孝順且重感情的人,如今讓他主動厭了自己是最好的。
在不知道她是半妖的前提下,他看不上她,也不會對她做什麼。
畢竟這宗門裡絕大多數人,他應該都是看不上的。
“……”
大殿裡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有些年輕修士投來複雜的視線,有同情,有嘲弄,也有探究,彷彿在審視她的舉動。
這個天靈根真的不知道那番對話會被聽見?
她興許是知道的。
她或許不屑於掩蓋自己的想法,但她大概不清楚清霄仙尊的父母為妖族所殺,也不清楚自己會因此失去大好的機緣。
有人毫不掩飾臉上的幸災樂禍。
“既然如此。”
葉長老卻是相當淡定,臉上笑容依舊,也絲毫沒有被拂了面子的不悅,只轉向蘇陸,“你可有話要說?”
這算是給她機會辯解了。
蘇陸:“我可以拜其他人為師嗎?”
語氣相當平靜,甚至稱得上輕快。
她說話時一直盯著葉長老,看都不看別人。
殿中諸人的眼神頓時變得奇怪起來。
尋常人若是被清霄仙尊拒絕,必然十分失望,更別提還被質疑人品了。
而且年紀也不大,換成臉皮薄些的孩子,怕是已經掩面而去了。
那個年輕人卻好端端站在那裡,打量著殿裡的諸位首座長老,彷彿在認真思索該拜誰為師。
竟然渾然不在意剛才的事!
這心態可不一般。
簡單說好像是厚臉皮,但這樣坦然的態度,又顯示出此人絕非意志薄弱、容易為外物動搖之輩。
殿中許多修士都動了心思。
更何況是鳳毛麟角的天靈根,縱然是不太好教導的陰屬性,那也是天靈根啊!
再加上這樣的心性,那就是天生適合修行的料子!
玉虛殿裡只有九個座位,屬於內門四峰首座和外門五堂堂主。
他們身邊站著其他的長老,再往後就是親傳弟子們。
臥龍峰首座缺席,葉長老身後是他的師弟師妹們。
流雲仙尊已經數百年不曾收徒,這些人都是幾百年前入門的,如今也個個都是臥龍峰的長老,各自門下也有許多親傳弟子和入室弟子,記名弟子更是不計其數。
雖說誰都不介意多一個有天賦的徒弟,但是想想落雁峰首座方才的話,他們又猶豫起來。
當然不是在乎什麼人品孝道。
清霄仙尊嫌棄她對親人涼薄,那是他向來看重此道罷了。
在座的其他人,根本沒有誰會介意這種小事。
各位長老想想自己的徒弟,能挑出一堆比她要糟糕許多的人。
他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其他人再如何糟糕也藏著掖著,此人直接暴露本性,為清霄仙尊所不喜,甚至稱得上厭惡,那麼自己將她收到門下,似乎也有些不妥。
如今的宗主流雲仙尊已然渡劫境八重。
他本就是天縱奇才,都說他有望百年內飛昇,屆時宗主的位置很可能就屬於清霄仙尊。
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在心中權衡起來。
蘇陸也趁機觀察那些座位上的人。
臥龍峰首座和落雁峰首座的位置相鄰。
在他們的另一側,則是煙霞峰首座與雲來峰首座的位置。
左邊的青年女子姿態隨意地倚靠而坐。
她看著不過雙十年華,黑髮高挽,斜插兩支紅玉玲瓏簪,一席杏黃色的水漾留仙裙,裙襬上滾著流光的三瓣團火紋,明明是鮮妍靚麗的打扮,卻顯露一種遠離俗世的出塵感。
遲了一秒,蘇陸才發現她也生得極為美貌,膚白似雪,眉目如琢,氣質又恬靜溫雅,好似畫中仙人。
然而看到她的第一眼,卻會下意識忽略長相,只感到那種不屬於塵世的縹緲仙氣。
“真可惜是陰靈根。”
她正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搭著扶手,含笑向這邊看來,語氣溫和又有些遺憾,“我卻是不太合適了。”
這話聽著十分真誠,讓人弄不清她是嘴上推脫而心裡根本不想收,還是真的在惋惜自己失去了這麼一個徒弟。
葉長老點點頭,看向另一位至此還未發言的首座,“祝師兄怎麼說?”
雲來峰首座斜倚在靠背上,視線落在虛空中,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他散著一頭及腰黑髮,在髮尾處用一條鑲玉綢帶鬆鬆繫住,耳畔玉鐺垂落,明珠生輝,身披著淡藕色大袖羅衣,姿態散漫慵懶。
這位的面容更加年輕些,生得鍾靈秀麗,雌雄莫辨,眉眼間還有幾分稚氣未脫,乍看彷彿也就十五六歲。
蘇陸自然不會以為他真是這個年紀。
築基境以上的修士們都能青春永駐。
像是沈循和段鴻,年齡都是三位數,但看外貌一個像是二十多,一個像是十多歲,這就全憑他們的喜好了。
有些人喜歡少年外表,有些人則是願意自己保持青壯年的狀態。
“嗯……”
雲來峰首座回過神來,打量著下首的年輕人,“我的弟子太多了,再收個天靈根,倒是耽誤了。”
說完就重新回到先前那神遊天外的狀態。
蘇陸完全沒有被醜拒的難過。
她甚至有一點開心。
原著裡這些人都是女主的入幕之賓。
這個把她掐著腰按在牆上○○,那個把她捏著手腕按在欄杆上○○。
“長老誤會了,我並非想要麻煩兩位首座,我那句話的意思是――”
蘇陸深吸一口氣,眼中露出崇敬之色。
“我自幼聞得宗主威名,對流雲仙尊仰慕已久,我,不知道我是否有這榮幸,拜在宗主門下――”
殿中諸人頓時面露了然。
怪不得她被清霄仙尊拒絕也全然不曾失望,原來從一開始就是想當宗主的徒弟!
相較於清霄仙尊,自然還是他的師兄流雲仙尊境界更高、道行更深。
而且,流雲仙尊得前任宗主棲雲仙尊真傳,是名副其實的青州劍修第一人,這絕對毫無爭議。
哪怕放眼整個中原九州,能與他相提並論的修士,也寥寥無幾。
不過,宗主已經數百年不再收徒了。
殿中響起輕微的議論聲。
一時間情緒各異的目光投射過去。
無論是什麼屬性,只要是天靈根,說什麼都不算口出狂言。
換成別人揚言要拜在宗主門下,只會被嘲自不量力。
換成她嘛,人們只會覺得她有點傻。
畢竟宗主深居簡出,這數百年不再收徒,顯然也不打算教導新人。
若是真收了徒弟,多半也只是個名分而已。
屆時最多是她的某個師兄師姐去教她。
“原來如此。”
葉長老微笑起來,“按理說這事我無權決斷,還需向師尊請示,但是――”
蘇陸靜靜地聽著。
她知道大家都在想什麼。
宗主本人沒時間教徒弟,自己大機率會被某個長老教導?
臥龍峰的修士最多,這些長老都不缺徒弟。
每人門下都有多個親傳弟子和入室弟子,記名弟子更是不計其數。
因此,若是她被託付給某個長老,在帶她入門之後,那人應該也就不會再和她有過多交集了。
畢竟她不是他們的徒弟,他們也不能像是對待弟子一樣管教師妹,或是過多幹預她的修煉。
她聽修士們講了不少八卦,自然知道硬要選擇宗主當師父是什麼結果,要麼被拒,要麼被放養。
希望是後者。
這是蘇陸想破腦袋想出來的可以一試的選擇。
其實如果真的能自由選,她倒是寧願去外門五堂之一的丹書堂。
他們看守玄仙宗的藏秘之塔,那裡存放了大量卷宗古籍。
丹書堂修士如同圖書管理員,他們內部弟子想要去查閱資料一定會非常便利。
但若是直接開口說要去丹書堂――天靈根從沒有主動進入外門的,不管怎麼編理由會顯得牽強。
內門四峰裡的劍訣法術典籍也不少,普通弟子或許接觸不到,但天靈根必然是首座長老的親傳弟子,怎麼可能缺了這些?
她的目的並非這些典籍,是想去搜集半妖相關的資料,可這更不能讓外人知道了。
原著裡流雲仙尊一直在閉關,基本上是個背景板角色,等他後期稍微有點戲份,也是天下大亂時期,女主已經在外面四處遊蕩了。
“但是――”
葉長老溫聲道:“早在一百年前,師尊閉關時,就曾向我交待,若是有人想要拜他為師,需要回答一個問題。”
蘇陸點頭,“長老請說。”
“除了他的名聲、修為、身份之外,你想拜他為師,可還有其他的原因?”
一百多年來,有二十幾撥新人進入閬山,其中也有過幾個天靈根。
一個想拜清霄仙尊為師被拒,一個想拜流雲仙尊為師,卻沒能回答好這問題。
那人倒是也答了,然而答案總結一下,仍然是因為仰慕宗主的名聲和力量。
蘇陸摸了摸下巴,“我聽說他是個很隨和的人,性格很好,我猜他不會像我們村裡學堂的先生一樣,動輒打罵徒弟。”
前面那其實是書裡的原話,是段鴻隨口說的。
在女主被師尊罵了一頓不思進取後,段鴻安慰說宗門裡的高手教徒弟大多嚴厲,尤其幾位首座,也只有他們的師伯流雲仙尊,不會輕易訓人。
玉虛殿裡一片寂靜。
――宗主確實不會輕易打人罵人,也不像是清霄仙尊這樣冷冰冰的,看著是個頗為隨和親切的人,徒弟也敢和他開玩笑。
但若是見到宗主一劍橫斷東海、斬裂魔域的樣子,她應當就不會說出這種話了。
更別提昔日前任宗主飛昇後,一眾首座長老爭奪宗主之位,流雲仙尊將為首那幾個不服的悉數鎮壓。
他幾乎要廢掉他們的修為,直至他們叩首拜服,手段堪稱冷酷至極。
葉長老微微挑眉,“既如此,你更為看重師父的性格?”
蘇陸騎虎難下,只能點頭。
葉長老沉思片刻,“我會向師尊回話,且靜待片刻。”
說完他閉上雙眼。
玉虛殿裡分外安靜,大家都知道他在試著與宗主傳念。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葉長老睜開眼睛,“師尊說,若是如此,他已經為你挑好了師父。”
他微笑著側過頭,看向稍遠處座位上的一個人,“慕容長老,還要勞煩你教導這孩子了。”
殿中一片譁然。
隔著三個座位,一個滿眼睡意、鬍子拉碴的青年男人,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他身量頗高,一身玄色闊袖錦緞長袍,越發襯得肩寬腿長,腰間又懸有玉牌,環佩錯疊,裝扮甚至有些雍容氣息。
只是因為過於不修邊幅,整個人都顯得頹喪。
“這是最後一個了?”
男人聲音低沉又有些嘶啞,像是剛睡醒一樣,“那我走了。”
說完向蘇陸招了招手。
蘇陸愣了一下。
不是長老嗎?
這人為什麼有座位?
有座位的應該都是堂主和首座吧?
“這是煉石堂慕容冽大長老,上任煉石堂堂主被魔修殺害,慕容師叔祖暫代堂主的位置。”
葉長老彷彿看出她的疑惑,柔聲解釋道。
同樣是暫代,葉長老就不敢坐下。
這慕容長老就大大咧咧地落座,好像還在座位上睡了一覺。
蘇陸心裡覺得有趣,又不免有些緊張,抬腿走了過去。
這位慕容長老的名字好像有點熟悉。
但她一時又想不起來究竟是誰,畢竟原著後期劇情驟然複雜,出場的角色特別多,她還是跳著看的。
“走了。”
慕容冽還站在座位前等她。
蘇陸甫一靠近,他衣袖一揮,兩人已然消失在原地。
因為這是最後一個新人,隨著她的離去,這收徒大會其實就正式告一段落,在座的都可以打道回府了。
短暫的寂靜之後,清霄仙尊先行起身,連帶著數位落雁峰長老一同離開。
殿中響起各種譏笑議論聲。
“第三個天靈根被髮配到外門了……”
“宗主看來是真的不想收徒了,這麼一折騰,以後也沒人敢說要拜他為師……”
“要我說,是她被清霄仙尊厭惡,宗主也不喜歡她這種人……”
“她怎麼了?家人對她不好,還要她感恩戴德死去活來嗎?她有錯?這是什麼道理?要我說,還不知道誰有問題呢!”
“噓噓噓,師妹慎言!”
“看她那副樣子,還不是衝著宗主的名望來的,這下好了,讓她滾去外門真是大快人心!”
“慕容冽的兩個徒弟都輸給了清霄仙尊的弟子,哈,她這次真是自討苦吃,現在還指不定怎麼哭呢。”
“這孩子一看就是尋常人家出來的,哪懂這些門道?初來乍到,只知道宗主是最強的,想拜宗主為師也是人之常情。”
“哼,那傢伙看著就是個野心大的,今天不懂,早晚會懂,屆時怕不是悔青了腸子!”
……
此時此刻,蘇陸正穿過一片清幽翠綠的雲竹林,前方出現一汪碧湖,並一座精巧的水上樓閣。
那是一座雙層民居式建築,重簷青瓦,下方連著廊橋假山,窗外便是湖上的蓮花浮萍,水邊楊柳婆娑。
在樓前的廊橋上,蘇陸幾次欲言又止。
慕容冽在前面走著,卻彷彿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忽然停住腳步,“有話想說?”
蘇陸:“葉長老是宗主的徒弟,葉長老稱呼您為師叔祖,所以,嗯,您是宗主的師叔?”
慕容冽回過頭,似乎有些無語地看了她一眼,大概是沒料到她糾結半天是在想這個。
“上任宗主棲雲仙尊邀我入門,算起來我們是同輩,她的徒弟們自然矮了我一輩。”
蘇陸:“所以下次見到清霄仙尊和宗主,我可以喊他們師兄?”
段鴻豈不是成了自己的小輩?
笑死。
慕容冽:“……嗯,隨你。你在這等著。”
不等蘇陸反應,他就消失在原地。
很快,他又重新出現,手裡拿著三卷書簡,“聽你說話,是念過書的?”
蘇陸點了點頭,“大部分字都認得吧。”
她已發現這裡用的是簡體字,自然不虛。
只是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認識每個字,畢竟哪怕是簡體,生僻字也很多,除非是專業人士,誰敢打包票說都能唸對?
“嗯。”
慕容冽將那三卷書丟給她,“這是本門心經和功法,還有一卷竅穴經絡圖,你拿去練,有不懂之處再來問我,這裡就是我的住處。”
蘇陸趕緊接住。
等等。
就這?
蘇陸忽然想起書中清霄仙尊教女主認穴,教靈力衝經脈,身體接觸頻繁,以至於女主發病,最終教到床上的劇情。
後來清霄仙尊嫌棄女主悟性不行,再加上她並不熱衷修煉,每次都只是心不在焉地學一陣,就乾脆將她甩給自己的徒弟們。
然而無論是師兄教師妹,還是師姐教師妹,結局都是一樣的,他們能正經教學的時間更短,很快就變成了教學.avi。
蘇陸剛剛還在思考這件事會不會再次發生呢。
現在?
這是什麼神仙師父?
“……”
慕容冽看到眼前的小姑娘一臉凝重。
一般來說,所謂親傳弟子,修行都是師父手把手帶出來的。
日後也還罷了,剛入門時,因為對這些毫無接觸,好像還更需要指點引導。
他卻覺得,以天靈根的資質,學什麼都事半功倍,也就懶得主動去教,只想負責答疑。
只是,前面兩個徒弟入門時,接過書卷,都是一個委屈一個失望的樣子。
現在這個老三,看年齡比他們當初還要小,又是本來想拜宗主為師的,應當也會難過了吧。
誰知下一秒,面前的小孩猛地抬起頭,滿臉感動地抱著書卷行了大禮。
“師尊!我一定不負師尊所託!認真修行!”
她幾乎是熱淚盈眶地說道。
慕容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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