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對方帶領著,才抵達暾日天宮深處的樹林高處,若非如此,憑自己也找不到準確的地點。
然而元神處在西荒,蘇陸仍是能感覺到自己肉身所在的。
這種靈肉間的聯絡,讓她永遠能第一時間定位自己的軀體,所以返程時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不過,當她在凝碧峰的竹林裡睜開眼睛時,首先對上了慕容冽無奈的視線。
蘇陸從座位上蹦起來,"師尊,有個好訊息。"
慕容冽坐在桌前,"而且還出竅到西荒。"
蘇陸張口想要解釋,他揮了揮手錶示自己不想聽前因後果,"宗主半夜喊我,說有人的元神出了護山結界。"
蘇陸:""
慕容冽搖了搖頭,"你回來時,也是宗主放出神識,感知著你的位置,特意給你開啟的結界,否則沒那麼容易進來。"
慕容冽喊住她,"他說讓你替他向妖皇陛下問好。"
蘇陸乾巴巴地道:"不過現在妖皇睡了,下次吧。"
慕容冽:""
他看上去很想敲她的頭,可惜手邊沒有書。
數日過去,傳言也漸漸遍及整個宗門。
元嬰境以上的長老們心照不宣地,幾乎都默認了她的實力,而他們難免向親傳弟子們透露些口風。
第一輪比試徹底結束之後,玄仙宗喜提一堆新晉的元嬰境高手,除了臥龍峰落雁峰和煉石堂三脈,整個宗門都有些揚眉吐氣。
--在此之前,年輕一代的弟子當中,只有金丹境。
而像是琅嬛天府和萬劍宗,都有了元嬰境乃至化神境的高手。
雖然他們的年齡並不止一百多歲,但論起輩分卻是和段鴻等人相同,所以在外人看來,玄仙宗仍是有幾分遜色。
畢竟許多外人談論起此事,也不會去仔細計算年齡,只看得到境界差距。
如今經過大坤山秘境的洗練,又多了一批元嬰境高手,玄仙宗終於擺脫了這種隱約的"後繼無人"的說法。
甚至還有新的關於修真界第一天才的名號出現。
"我不是。"
蘇陸堅定地拒絕承認這個頭銜屬於自己。
因為她的實力組成,有很大一部分並非來源於修士的功法。
一身菸灰色勁裝的英俊青年靠在門口,高大挺拔的身軀投下長長的陰影。
他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打量著階前的小院。
沈循的視線掃過隨風搖曳的蒼翠綠竹,還有簡陋樸素的石質桌椅,以及山間歪
歪曲曲的石板小路。
"你竟然還住在這種地方?"
他有些詫異地道:"你如今也是元嬰境高手,但凡你提出,煉石堂這邊定然為你重新修繕一座像樣的府邸。"
"不用啊。"
蘇陸無所謂地道:"就算我不是元嬰境,我想換個地方也容易得緊,你莫要忘了我師尊在煉石堂什麼地位。"
沈循不由一愣,轉而想起之前聽人說過,慕容冽本人也只住在一棟小樓裡,並未搬去煉石堂堂主的豪華宅院裡。
不過他也看得出來,蘇陸這麼做不是在效仿師父,而是她真的不在意。
蘇陸揮了揮手,"所以你來找我作甚?"
沈循用玉簡給她發了條訊息,就大搖大擺地來了凝碧峰。
他找到這些長老親傳弟子的居所附近,直接展開了靈壓,也不顧這樣可能會得罪人。
蘇陸只好趕快回應讓他過來。
沈循打量她片刻,"你還記得我欠你一次麼?"
說完有些苦惱地道,"你這人真是,我頭一回見欠債的比要債的還積極。"
他也順便帶來了一些臥龍峰內流傳的訊息,蘇陸聽完後第無數次慶幸,幸好玄仙宗一向能人輩出,更有棲雲仙尊這樣的絕世天才。
有上任宗主珠玉在前,自己如今的表現雖然惹眼,但大家彷彿也能接受。
更何況她是陰靈根,世人對此瞭解甚少,因此有了疑問都會下意識用"她是陰靈根"來解惑。
"還有人覺得你之所以能贏我,是因為我對陰靈根瞭解甚少。"
沈循好笑地道:"這麼說的人我見一個揍一個--就算我對陰靈根不熟,但我已經猜到你會用陰封印。"
他認為他們的戰鬥是一場純粹的力量和耐性的比拼。
沒有任何出其不意的殺手鐧。
他的戰術就是"在她完成封印前讓她失去行動能力",然後他失敗了,僅此而已。
蘇陸聳了聳肩,"我已經不指望他們明白了,你得這麼想,我們看不懂仙尊們的打鬥,那些人看我們也是一樣。"
"那可是在貶低你,也是在貶低我。"
沈循冷哼一聲,"你不在乎我還在乎呢。"
蘇陸樂了,"你在乎就在乎,你將那些人全都揍扁又如何。"
她顯然是無所謂的。
沈循這麼想著。
就像她不在意這簡樸的居所,就像她不在意被打碎全身內臟、被震裂大半經脈--還依然和他這罪魁禍首談笑風生。
當然他自己受的傷也不輕,最後還像是肉鋪裡的死豬一樣被掛了起來。
但臥龍峰修士眾多,沈循也見過許多年輕氣盛又天賦好的人。
甚至是同樣在秘境裡歷練數十年,再回到宗門的,在相同處境下,也並沒有她這般的心態。
"我想到了!"
"?"
沈循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呼喊驚醒,歪頭看向坐在石桌旁邊的人。
蘇陸站起身來,"我想到該讓你做什麼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對我的感覺。"
沈循微微挑眉,"我對你的感覺?"
蘇陸很快發現這說辭不太精確,"你和我交手時的感覺,不要對任何人描述它。
沈循好像沒怎麼意識到,但換個對妖族頗深的人,大概是會往那個方向去想的,更是可以從他這裡求證。
沈循嗤笑一聲,"這算什麼?我原本也不打算對任何人說,他們若想知道,就去找你打一場吧。"
蘇陸:"......"
他好像仍然停留在別人想要探查她實力的這一層面,不過這樣也好。
蘇陸:"你是什麼時候晉入元嬰境的?"
"其實我仍不算真正的元嬰境一重。"
沈循直白地道,"因為我的元神尚且不太完整,縱然勉強出竅,也維持不了很久。
蘇陸默然。
其實她也好不到哪去,上回是因為有絕世高手引導著,若是她自己元神出竅,也要花不少時間。
終試第一輪徹底結束後,除了兩把連輸被淘汰的人之外,其餘的人都領了一筆相當豐厚的獎勵。
有些人選擇了材料,有些人選擇了靈石。
蘇陸也屬於後者,反正法寶已經完工了,而她也不打算透過正常的途徑解咒,因為那多半沒用。
相比起第一輪的激烈,終試第二輪可謂是風平浪靜。
在第二輪的場次序列宣佈之時,透過第一輪的人也齊聚在玉虛殿裡,先聽著宗主發表了一番讚揚勉勵的話。
然後,流雲仙尊話鋒一轉,和藹地說起下個月的仙盟大會,表示屆時會有數十個門派的人參與,根據境界被分成不同的組次。
"每個門派的舉薦數量有限,但在座的各位必然有份。"
他的視線掃過殿中的一眾精英高手們,"歷年來,仙宗弟子在大會上成績斐然,我們仙宗也因此名揚九州,乃至我派功法和諸多秘技也廣為人知--"
煉石堂的隊伍前列,蘇陸扯了扯蕭天煬的袖子,悄悄傳音道:"他這話是我想的那個意思麼?"
蕭天煬也向她傳音道:"不錯,他是想讓咱們都留幾手壓箱底的本事,別往自己人身上使了,省得都被人打探出來。"
九脈會試是玄仙宗內部的較量,只有本門修士可以圍觀。
然而成千上萬的弟子無數雙眼睛,誰也不能保證這裡面會不會有人將戰況外洩。
屆時其餘門派的高手們得到訊息,尤其是諸如萬劍宗和琅嬛天府這樣的大派,他們也是底蘊深厚,只聽個大概,就能猜出用得究竟是什麼法術。
蘇陸和師兄們傳音說了幾句。
忽然脊背一涼,不由抬起頭。
一身龍紋刻絲白袍的英俊男人坐在玉座上,被一群臥龍峰長老們眾星拱月般簇擁著。
他一邊發表著冠冕堂皇的講話,一邊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
蘇陸默默撤回了傳音法術,無辜地回看著他。
流雲仙尊微微一笑,彷彿收到了什麼訊號般,向她眨了眨眼。
"......"
慕容冽終於回過頭看向旁邊的小徒弟,顯然發現了她在和宗主眉來眼去。
蘇陸對上師父的目光,終於收斂了些。
此時宗主的演講已經進行到魔修環節,說起青州境內魔修活動越發猖獗,又要勞煩大家出門清理魔物云云。
話都說到這份上,終試的第二輪和第三輪的戰況可想而知。
再沒有人會在論劍臺上拼命了。
大家雖然仍是在認真過招,卻只將自己此前就展露過的法術劍訣拿出來,切磋性質也大於決出勝負。
大多數發生在同境界修士間的比試,都以平局告終。
剛晉升元嬰境的這幾位更是如此,第二輪結束時,雲來峰方向也爆發出一陣靈壓,然後諸人才知道何睦也練出了元神。
至此,先前青州大比的四位魁首都已是元嬰境,還要算上煉石堂大長老的三個徒弟。
蘇陸也將每一場比試和平應付過去--沒有人再敢逼她使出真本事,然後致力於進一步強化元神。
九脈會試在月底結束,被推舉參與仙盟大會的人選也確定了。
從練氣境到元嬰境數百餘人,都被髮放了特製的身份玉牌,即將一同前往冀州。
臨行前,蘇陸將自己的住處收拾乾淨。
因為有可能再也不會回來,就將一些零碎物件也裝了起來。
她在凝碧峰裡絕大多數時候都在修煉,東西本來就不太多,需要帶著的更少。
慕容冽將他們三個喊過去。
在湖中的小樓裡,他打量著皆稱得上一方高手的徒弟們,"過段時間我也會前往冀州,可能在大比結束前,也可能在那之後。"
蕭天煬:"......師尊是說你的本體嗎?那是不是已經好幾百年沒離開過閬山了。"
慕容冽微微頷首,"我知會你們一聲,無論你們再聽到什麼傳聞,都無需多心。
他知道徒弟們各有打算。
譬如蘇陸一直想去愁雲澗,大約也想留在西荒歷練,蕭天煬早晚要去徐州查清當年滅門真相,而崔檄心中也有思量,並不想一直待在宗門內。
"......也莫要因此耽誤事,只繼續做你們想做的就好。"
他淡淡地說道,然後看著三人俯身行禮,不閃不避地受了全禮。
次日所有人都出發了。
目標自然是冀州的武神山,萬劍宗所在之處,這一路不遠不近,對於低境界修士而言,也需要花些時間。
境界高的也不願放慢速度等著,與其路上拖拖拉拉,還不如早些抵達目的地,在冀州玩耍幾日。
因此雖說是一起出發,途中就各顯神通分散了。
當然也有幾位長老負責帶隊,引領著那些境界低些的弟子,確保他們路上無恙。
蘇陸自然和兩個師兄一道。
大約是因為早有準備,她倒是沒什麼傷感的情結,畢竟她和倆師兄還要一起參加仙盟大會。
和師尊也可以隨時聯絡,而且未必不會再見面。
他們三人速度極快,很快遠離了隊伍,大約飛了幾個時辰,在雲霧瀰漫的高空中,蕭天煬掏出玉簡看了一眼。
"你們先去冀州吧,我得去趟徐州。"
他收起玉簡,"我託人查的事有線索了。"
蘇陸知道他不是在和他們商量,"仙盟大比你還參加嗎?"
"能來就來。"
蕭天煬伸手摸摸她的頭,"萬一你失手了,我還想幫你拿獎勵呢。"
說完揚長而去。
蘇陸:"......"
她無言地加快了速度,將靈力輸出到極致,直衝雲霄而去。
他們抵達暉雲城時正值夜晚。
空中偶爾劃過炫麗的彩光,不斷有或強或弱的靈壓一閃而逝,有時在天上,有時又是從地面傳來。
兩人落地後入城,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修士,有些是冀州本地的,有些則來自五湖四海,皆是進入冀州參與仙盟大比的。
那些本地人多是來做生意的,兜售冀州本土的一些特產材料,價格又比門派間的正經交易低一些。
蘇陸進城之後,一路上基本沒人敢來搭訕。
他們只遠遠看著她和崔檄,小聲說起玄仙宗煉石堂等字眼,然後就眼神震驚,顯然是猜到兩人的身份。
更多的話都不敢說了。
"他們好像很害怕的樣子,靈壓都亂套了。"
"不奇怪,你要知道他們有些人是從沒見過元嬰境的。"
大坤山秘境之後,玄仙宗多了一批元嬰高手,此事已經傳遍大江南北,也包括這些人的身份來歷。
慕容冽這三個徒弟自然是最受矚目的,尤其是其中有一個人還不到二十歲。
--他們當然知道她去了秘境,但這仍然稱得上驚世駭俗。
兩人穿過喧鬧擁擠的夜市,崔檄掏出玉簡瞅了一眼,"我去見一個熟人,就在城裡。"
蘇陸點點頭並不多問,"完事了玉簡聯絡我。"
他們隨即分開。
蘇陸穿過兩條街,在一家裝潢精緻的紙鋪門口站定,看著匾額上龍飛鳳舞的留香齋三個大字,邁步走了進去。
大廳裡燃著薰香,周圍陳設古樸典雅,架子上擺放著各樣金石玉器,牆上掛著長長短短的字畫。
裡面客人很少,門口的夥計彬彬有禮地走過來招呼。
他的眼神不著痕跡地掃過來客身上的衣服,臉上的神情更加熱絡了些。
蘇陸:"......我想透過這裡給你們幽州總店傳個信,價錢好商量。"
夥計一愣,顯然沒招待過這種客人,但聽到最後那句,也不好直接出言拒絕。
剛想說話,身後走過來一個人,將他推到一邊。
夥計皺起眉,回頭一看頓時大驚,竟然是掌櫃親自來了。
那掌櫃眼神極好,已經看到蘇陸手中的帖子,"敢問貴客手裡的可是來自總店的禮單?"
蘇陸微微頷首,"....容我多問一句,你們總店那邊的老闆姓什麼,你可知道?"
掌櫃看了她一眼,"貴客難道不知道?"
蘇陸:"我猜是姓霍?"
掌櫃笑而不語,只道:"若是為大小姐傳話,自然是不能收錢的。"
蘇陸頓時明白這店是霍衢的產業。
不過眼前的掌櫃沒有靈壓,多半也只是尋常人,是否知道霍衢的真正身份也難說。
"......那不是表小姐麼。"
"老闆的妹妹只有您一個,合該稱作大小姐。"
掌櫃俯身行了個禮,又遞來一塊傳音石。
蘇陸接過來,"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掌櫃表示自己不清楚,"這是老闆吩咐的。"
霍衢應該也知道仙盟大會的事,推算一下從青州來冀州的路線,也能猜出自己多半會經過暉雲城,故此早做準備。
蘇陸接過傳音石,保險起見大致檢查了一下,確定上面沒有附著什麼奇奇怪怪的咒語。
然後將自己施了法術的信箋遞給他。
掌櫃恭恭敬敬地接了,直言很快會傳回幽州。
蘇陸:"......"
其實有傳音石的話,這回信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但她暫時也不打算直接聯絡霍衢。
蘇陸離開店裡,收好先前拿出來的禮單,將一直髮燙的傳音玉簡取出來,發現竟是顏韶的語音請求。
接通的瞬間,她心裡升起一種微妙的感覺,
"唔,你是不是離我挺近的?"
玉簡裡傳來一聲悅耳的輕笑,"你的修為倒是又精進不少,這也能察覺到了。"
蘇陸:"啊?金丹境的應該都能做到吧,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嗯。"
玉簡另一邊的人輕飄飄地道:"更何況你已經元嬰了,對吧。"
蘇陸頓時頭痛,"別再提這個,再提我就要掛了。"
顏韶:"......掛了?"
蘇陸輕咳一聲,"就是收回玉簡上的靈力。"
顏韶:"哦,那你掛吧。"
蘇陸:"?"
還真以為她不敢呢?
她腦子一熱直接撤回了玉簡上的靈力,看著散發著暖光的玉簡迅速黯淡下來,忍不住伸手拍了下腦門。
還沒問他什麼事呢。
在周圍路人們投來的怪異視線裡,蘇陸搖了搖頭,回身準備在夜市上吃喝玩樂一番。
她轉過頭的那一瞬間,恰好看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高挑身影。
夜市上人影流離,打烊的店鋪門口燈火闌珊,屋簷投下的疏影橫斜斑駁,落在他映麗清雋的面容上。
顏韶佇立在街角,微笑著向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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