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鴻伸手橫空一劃,“你若是想看的話,直接說便是。”
那是一柄剔透的水色長劍,劍身狹長纖細,籠罩著泠泠清輝,好似皎月霜星。
她仔細端詳著劍身上,看到篆體的聽雨二字,四周絞纏著細細的銀絲,乍看宛如浸染著點點水跡。
雖說看著輕巧纖薄,這柄劍卻也不算輕。
她拿在手裡掂了掂,估算也有上千斤。
蘇陸能很清楚地感覺到,這把劍是有主人的。
她不曾向內輸入靈力,因此法寶也安安生生的,內裡的靈力不曾外溢。
蘇陸挽了個炫麗的劍花,輕巧地將聽雨拋回去。
蘇陸誇讚道:“從外觀來看,感覺和覆雪也是難分勝負了。”
段鴻倒是有點意外,“我以為你要說不如覆雪。”
蘇陸聳肩:“你第無數次以為錯了。”
側殿深處圍攏的人群稍稍散開,有個臥龍峰弟子退了出來,看樣子也頗為心累,手裡一團光芒正在迅速消逝。
裡面有人喊到,“段師兄,該你們了。”
虞錦書仍然站在這裡和他們聊天,蘇陸問她抽的上半還是下半,她含笑回答說是下半。
蘇陸有點失望,“我還希望能遇到師侄。”
虞錦書不置可否“我倒是也期望能與蘇師叔交手。”
蘇陸忽然想起自己入門的那天,“我初入閬山那日,就聽過師侄的傳說,還頗為印象深刻。”
虞錦書微笑了一下,“想來再過幾日,師叔的傳說定然會比我更多。”
原著裡她們本是師姐妹,虞錦書的人緣好交際廣,而且城府頗深,一直都是笑臉迎人的溫和樣子。
不過無論她內裡如何,一直以來對女主也很是照顧。
但如今她倆也不再有那種關係,蘇陸又覺得此人比段鴻還要難懂些,有時也拿不準怎麼和她相處。
蘇陸甚至感覺若是在段鴻面前發病,自己都有辦法能矇混過去,但在這傢伙眼前卻未必如此。
這種人可能不會當面挑破,但天知道她內心裡會怎麼想。
蘇陸只是恍惚了一瞬,虞錦書就已經有所察覺。
接著對上她的視線,含笑問道:“不過我也好奇,師叔都聽了些什麼傳說?竟是記到現在的。”
作為上一屆青州大比的魁首之一,虞錦書怎麼可能不知道那些傳言內容,不過是故意說出來暖場罷了。
主要是給你們幾位魁首排強弱順序的,我已聽過各種版本。”
無論哪個時代哪個世界的人類,顯然都很熱衷於戰力排行。
“哦?”
虞錦書嫣然一笑,“下回師叔大約也要位列其中了。”
蘇陸不得不承認和這人說話還是挺舒服的。
旁邊的師兄們偶爾也會說幾句,顯然蕭天煬對清霄仙尊的倆徒弟都不太喜歡,但虞錦書講話又讓人挑不出錯,他也沒法找茬。
於是她們一直聊到段鴻提著聽雨走出人群。
那邊的人也喊了起來,“該虞師姐了。”
虞錦書應了一聲,不緊不慢地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在手中凝聚出法寶。
青色的光霧閃耀又散去,露出一柄長而華麗的斬馬刀。
僅是刀刃就三尺餘長,刀身青白,鋒刃滾著凜然青光,暗銀纏絲交錯,寒芒湛湛,又滿含煞氣。
算上一尺多長的刀柄,這把刀的長度已經相當於一個成年人的身高。
虞錦書已經算是高挑,此時反手倒握著刀柄,長長的刀刃仍是從背後橫斜而過,豎在半空中。
刀尖更是遠超過頭頂。
蘇陸依稀記得段鴻說過師妹不喜歡劍,倒也不太意外,“那就是名為長飈的仙器?
“嗯哼。”
蕭天煬的視線在那把刀上一掠而過,“你若是對上她,可得小心些,否則也是容易吃虧的。”
崔槬微微頷首,顯見也同意師兄的觀點,“你應當見過段鴻出手,但他們師兄妹的路數不一樣,切忌拿同一套路數對付兩人。”
蘇陸點頭受教,然後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段鴻:“......”
後者滿臉淡定,也沒覺得兩個師叔有說錯什麼。
等到虞錦書的法寶檢驗結束,那邊人群再次散開時,許多修士都看了過來,又向兩側站了站,讓出頗大的一片空地。
蘇陸也順勢看到了裡面的法陣,乃是設定在一座玉石平臺上,石臺上面咒文繁複,正中有一個空洞,裡面束起一道白色光柱。
“蕭師叔來吧。”
一個臥龍峰弟子行禮道。
蕭天煬有點意外,指了指遠處幾個人,“我們前面不是還有煙霞峰幾位師侄嗎?”
那幾人連連擺手,沒有絲毫不滿,“我們本是晚輩,師叔們先來也是理所應當。”
蕭天煬看看他們,又看看法陣旁邊的一群人,許多人都目露期待,只是並不看向他,而是看向旁邊的蘇陸。
他心下了然。
這殿裡的所有人都是金丹境,且年齡皆在一百以上,蕭天煬見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的法寶。
其他人亦是如此。
唯有蘇陸例外。
他們都不知道她的法寶是什麼,因此有些人心急著想要先看一看,只是終究要讓她的師兄先來。
蕭天煬不再說話,大步上前,手邊紫紅的灼光一閃,已經握住了一杆長而厚重的丈八蛇矛。
蘇陸:“!”
她也是頭一回看到大師兄的法寶。
僅是矛杆就有一丈,材質漆黑光潔,杆上蔓延著絲絲血紅光紋,宛若巖縫裡流淌的熔漿。
末端的矛刃彎曲如遊蛇,長度也將近一尺,兩側皆開鋒,鋒刃烏黑鋥亮,毫無雜質,卻也同樣蜿蜒著絲縷紅芒。
乍一看去,這杆兵刃竟如同在流血一般,端的是幽憯悽豔。
紅衣青年提著長矛走至法陣前。
這看似巨大沉重的法寶,在他掌中也輕若鴻毛,在空中翻轉半圈,就貫入了法陣正中的光柱內。
蘇陸算是明白為什麼周圍的人都要閃避了,顯然都知道這武器足夠大。
她有些懷疑地看向崔槬:“......二師兄不會是用偃月刀的吧。”
他們仨豈不是成了劉關張?
崔柳搖搖頭,“這是什麼話,我可是正經的劍修。”
蘇陸將信將疑,“是嗎?我記得師尊還說你們倆路子都很野的。”
崔槬一抬手,掌心裡金色光芒如泉湧,在半空中匯聚成一柄巨大的暗金色重劍。
劍刃約有半尺多寬,正中純白,向外漸變染金,兩側鋒刃則是暗金色,堅實威嚴,氣勢雄渾。
整把劍也足足有一人高,他一手握著劍柄,手掌能與下頜齊平,劍尖也差不多觸碰到地面。
“你看。”
崔槬將大劍往地上一摜。
整個側殿的地面轟然一震,周圍的人紛紛看了過來。
“這不是劍嗎?”
他理直氣壯地說道。
蘇陸看得出剛才那一下他並未刻意動用靈力。
蘇陸:“.....二師兄的法寶有多重?”
崔槬直接鬆開手,任由巨劍向她傾倒過來。
蘇陸一把握住,立刻就知道自己雖能拎起來,但若是完全不動用靈力,恐怕無法單手揮動自如。
崔槬隨口道:“沒稱過,不過除去廢料,前前後後也煉了幾十萬斤的東西吧。”
許多稀有靈礦看似體積不大,卻是極沉。
饒是如此,他報出的數字仍然有些駭人了。
因為最終法寶的重量,通常也就是在這範圍裡削減一部分罷了。
蘇陸挑眉,“和大師兄的武器哪個沉些?”
“當然是我的。”
大約是期待看新法寶,前面負責檢驗的修士們,動作莫名地快了許多,蕭天煬和崔槬都迅速過關。
他們的法寶上也多了一道紅色印記。
屆時複試開始入場時,需要展示這印記才能進入。
若是在那之前,有人想在法寶上封印些禁咒,這印記就會被觸動而消失。
等到崔槬從人群裡走出,大殿裡又安靜了,十數道目光從四面八方投來。
他們有的猜測是覆雪,有的猜測是她自己煉出本命法寶,此時都有些期待。
蘇陸無奈地拿出了尚未拼合的雙劍。
殿內許多人都露出幾分驚訝。
“居然還真是劍。”
“長度倒是有些怪。”
“我以為慕容師伯的徒弟們的法寶肯定都......”
他們投來各種異樣的目光。
大抵是指望她掏出個方天畫戟或者九齒釘耙吧。
看到規規矩矩的劍反而意外了。
雖然這劍也不怎麼規矩,但它好歹是劍。
蘇陸隨手將兩把劍拼合在一處,反手把雙頭劍插進了法陣中央的光柱裡。
眾人的目光再次變化,臉上寫滿了然,好像事情本該如此。
“這才對嘛,我就覺得他們仨沒有一個正經用劍的。”
蘇陸:“......”
這又是什麼刻板印象。
慕容冽的法寶還是覆雪呢!
整個南殿的人都在打量這新出場的仙器,也不時有人又盯著她看的。
蘇陸意識到他們都不清楚寸暉的存在,此時甚至還以為是她自己煉製的法寶。
因為他們都這麼想,所以根本沒人來問。
次日清晨時分。
複試第一輪開始了。
所有參與者聚集在臥龍峰山腳,圍繞著一座巨大的暗紫色傳送門,便是沄山秘境的入口。
蘇陸再次看到了臥龍峰的執劍長老,也就是上回在論劍臺給自己和齊銘當裁判的人。
徐長老站在半空中,俯視著地上的一眾年輕修士們,聲音平靜地宣佈規則。
上半場的淘汰賽規則很簡單,每人分發一塊靈石,且必須要將靈石放在身上。
拿在手裡也好,掛在腰上也好,亦或者塞進口袋都行。
“靈石離身超過一尺,時長超過兩刻鐘,則算作失敗,直接被送出秘境..
徐長老淡淡道,“拿到三塊以上靈石,且持有時長皆有一刻鐘者,算作透過,亦將被送離秘境。”
所以其實是一場搶走靈石和保護靈石的遊戲。
因為並未規定拿到的三塊必須包含自己的在內,所以,若是丟失了自己的靈石,在一刻鐘內趕快搶到別人的三塊,依然有希望能透過。
“築基境先進秘境,開光境次之,金丹境最後。”
徐長老繼續道:“進入秘境後,鐘聲響起方可動手,若有人在鐘聲前攻擊他人,亦算作失敗。”
顯然有許多人都在監視秘境內的動向,想瞞過他們也是不可能的。
按照這個規矩,早進晚進的差別好像也不大,因為這鐘聲必然是所有人都進去後才會響起。
不過早進去的人倒是有更多時間探索秘境,或者找個好地方藏起來。
只是也沒什麼用罷了。
蘇陸環顧四周,視線掃過人群。
她能輕易將金丹境的修士挑出來,他們個個都淡定自若,甚至還有人在低頭看書。
築基境修士已經開始入場。
雖然人多,但每人間隔很短,因此很快就走了一半人,廣場上的修士立刻變少了。
蘇陸本人也更為矚目,剩下的開光境的修士們,尤其是來自落雁峰的,許多都盯著她瞧個不停。
因為她和落雁峰之間奇奇怪怪的恩怨,這其中大約有一年前就憋著勁兒想揍她的。
然而現在他們卻都知道,自己已經沒本事揍她了。
“怎麼?”
蘇陸將雙頭劍扛在肩上,“有人想和我約架嗎?”
開光境的修士們紛紛扭過頭,沒人再繼續看她。
“若是有呢,你願意應邀?”
旁邊一道聲音傳來。
蘇陸回過頭,恰好看到沈循抱臂立在一邊。
沈徊笑眯眯地站在稍遠處。
不太相似的兄弟倆眼神都興味盎然。
開光境的修士們大多已經進去了,只剩下零零星星的金丹境,此時所有人都在瞧著她。
眼中戰意洶湧。
蘇陸:“?”
落雁峰的也就算了,其他人是怎麼回事。
臥龍峰的除了沈家兄弟,另外幾人也只說過幾句話,煙霞峰和雲來峰那幾位,她也只見過面罷了。
哦,只有何睦算是正經聊過的。
“大家都想見識見識你的本事,省得後面在擂臺遇到你,被打個措手不及。”
何睦笑道,“畢竟在秘境裡沒什麼規矩,只不下死手這一點,其餘的一切好說,而且除了你之外的人,大家彼此都曾切磋過,亦或是圍觀過出招的,唯有太師叔你這裡,大家連你的仙器都從未聽聞。”
蘇陸懂了。
她忽然加入了金丹境這個行列,甚至還身懷仙器。
沄山秘境裡的規則很少,只要保證能透過,其餘的做什麼都行。
他們大抵都不想放過這個瞭解自己的機會。
“哦。”
蘇陸微笑:“那也挺好的。”
那一瞬間,氣氛變得微妙了。
大家都是金丹境,若有那麼三五個人一起糾纏於她,是有一定機率影響她透過試煉的。
蘇陸的表現卻好像過於淡定了,好像完全不曾擔心。
“哈哈哈哈一一”
沈循笑了起來,頗為滿意地道:“你們看,我就說這傢伙絕對不帶怕的。”
蘇陸向他笑了笑。
周圍的金丹境修士們大多面色平靜,只是眼神各異,一道道或銳利或隨意的視線掃射而來。
與此同時,蘇陸也感覺到一股又一股無形的力量掃過。
這些人正在肆無忌憚地張開神識,仔仔細細感受她的靈壓。
沄山秘境縱然遼闊,卻也不到十六輪秘境的級別。
一個金丹境修士的神識範圍,就算不能完全籠罩整個秘境,但一邊行動一邊開著神識搜尋,沒多久就能搜遍秘境。
此時此刻,他們正在熟悉記憶她的靈壓,顯然為的就是這個。
金丹境修士們,在展開神識狀態下,能夠輕易由其他人的靈壓判斷出起境界是否與自己等同。
只是因為大家修煉的心經功法都一樣,靈壓有些相似,若不刻意去記憶,未必分得出來的具體是哪個人罷了。
這些人完全不曾掩飾自己的舉動。
這並不違規,她就算憤怒也毫無辦法。
而且蘇陸並不生氣。
師兄們已經向她說過,九脈會試每屆規矩細則不同,比試篩選方式也不一樣,然而有一點是相同的。
但凡在秘境內進行的,通常都規矩極少,非常適合人打架,或是趁這種機會尋仇。
往屆裡這麼做的大有人在,只要別把對手宰了,一切都好說。
這些人和她沒仇,但想提前試試她的本事,卻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了。
人們對她的瞭解,大抵也只停留在一年前,她在論劍臺上用一隻鬼幹翻了齊銘。
那會兒她也只是練氣境,和如今的金丹境是天壤之別--誰知道她在秘境內數十年裡都練出些什麼手段?
更何況旁的屬性還有跡可循,她還是罕見的陰靈根。
“放心吧。”
蘇陸笑眯眯地掃視諸人,也放出了神識,大略記住了幾道靈壓。
“大家和我不熟,我也不瞭解諸位,待會兒若是能和你們都過過手也不錯,我還怕擂臺上被打個措手不及呢。”
何睦微微挑眉,“怎麼不向你的師兄們打聽?在場的這些人,可是都上過許多次擂臺的。”
“我比較喜歡親身體會。”
蘇陸聳肩,“我就等你們來找我吧。”
既然他們早早就放出了神識,那這場比賽在進入秘境前已經開始了。
眼見著最後一個開光境修士進入了秘境,金丹境修士們紛紛動了起來。
在秘境傳送門兩側,分別設著兩座石臺,臺上佈置有法陣,門前甫一站人,法陣就射出兩道光柱。
光柱籠罩在人身上,為的查驗是否攜帶違禁之物,畢竟衣服首飾等等皆可能為法寶。
蘇陸透過檢測,出示了寸暉,執劍長老將靈石遞過來,她就走入了傳送門中。
一片白光閃過之後,她就立在了莽莽山林之中,凜冽狂風呼嘯而來,將周圍枯朽的白色樹幹吹得左右搖晃。
舉目四望,盡是一片慘淡的蒼白,山林間枯樹嶙峋,雪花飄飛,刀刃般的凝霜掛在枝頭。
所有人被傳送進秘境後,其落點位置並不固定,與進入順序並無干係。
她放出神識,頓時察覺周邊的幾個人。
前面三百米開外有一個人,右邊幹米開外有一個,左邊兩千米之外還有一個,其餘的便是更遠了。
蘇陸並未將神識範圍拉到最大,只偵查了方圓五千米左右。
全都是築基境,只有一個開光境。
此時鐘聲尚未響起,所有人都不得出手攻擊,但放出神識或是自行移動並不違規周圍的人皆在不斷變換位置。
仙龍頂。
臥龍峰山巔之上,玉虛殿內齊聚了九峰首座堂主,長老們立在他們之後,還有些親傳弟子也侍立左右,皆是不用參與上半場的。
大殿的半空中懸浮著數十面水鏡,裡面倒映著沄山秘境的各個角落,以及那些年輕修士們的身影。
地面上偶爾流淌過幾絲金光,便是傳送法陣的紋路,顯然這群人都坐在陣中。
若是秘境內出了麻煩,在場的任何人都可以即刻感到。
同時,透過這精妙的陣法,整個玉虛殿也與秘境隱隱有了聯絡,因此他們也能感應到內裡的情況。
大殿內的氣氛倒是頗為輕鬆。
沄山秘境完全被掌控在玄仙宗手裡,不是十六輪秘境那種級別,也不會出什麼意外。
只是九脈會試為整個宗門最大的活動,因此大家才來得齊全。
慕容冽懶洋洋地靠在座位上,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另外幾位煉石堂長老說話。
片刻後,第一輪複試正式開始了。
蒼茫雪山裡迴盪著悠長的鐘聲。
玉虛殿內的水鏡們,內裡也呈現出不同的景象一一
秘境內大多數是築基境修士,所以大部分戰鬥也發生在他們之間。
這些首座堂主長老們,就看著一群築基境年輕人拔劍捏訣戰鬥,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
對於他們而言,縱然有些可圈可點的表現,也都是孩子們的小打小鬧罷了。
也有些長老看到了自己的徒弟,不由認真了些。
他們觀摩了片刻,有的滿意點頭,有的蹙眉無奈,也有的十分火大,恨不得當場將人抓過來揍一頓。
首座堂主們倒是頗為淡定,反正他們的弟子大多是金丹境。
正中間的流雲仙尊更是一派悠然,裡面根本沒有他的弟子,最多是有幾個徒孫,也輪不到他去操心。
他微微側過頭,看向一側的落雁峰首座,“師弟在看什麼呢?”
清霄仙尊:“......”
他無語地瞥著師兄,看上去並不想回答這毫無意義的問題。
段鴻和虞錦書都在旁邊站著,而且縱然他們在秘境裡,他也不會盯著他們看來看去。
他的視線掠過漂浮的水鏡,看過幾個落雁峰的修士,眼神平靜無波。
顯然並沒有任何人能吸引他的注意。
殿內氛圍閒適,許多人都在說話,然而宗主甫一開口,仍是有不少人注意著這邊。
“嗯?”
流雲仙尊也靠坐著,一肘支在扶手上,手掌撐在臉側。
他微微歪著頭,饒有興趣地道:“這不是小師妹嗎。”
話音一落,殿內的一面水鏡倏地被放大了數倍,且被拖到了正中央。
一席珍珠白紗裳的少女佇立在枯樹下,身姿纖瘦輕盈,眉目跌麗清豔,好似月中聚雪。
忽然間,她的身影散成一團霧濛濛的灰煙,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原地。
數十丈開外,一個落雁峰弟子從天而降,手裡拿著兩塊靈石。
這人衣衫整潔,頭髮也不曾散亂,顯然沒有經歷過惡戰。
觀眾們自然也看得出來,這是個開光境修士,靈石大約也是從築基境修士手裡搶的,才贏得如此輕鬆。
寒風捲著雪花吹卷而去,灰霧融混在風中。
那修士一時不查,只以為是灰塵大了些,待到陰風拂面時,卻已經晚了。
她目露驚愕之色,全身發抖,頃刻間就萎靡倒地,手中兩塊靈石也落在地上。
灰霧重新凝聚成白衣少女。
蘇陸俯身撿起那兩顆靈石,在手裡拋著玩了兩下。
“......”
此時,整個大殿裡無數道視線,皆投落在她的身上。
原因無他,主要是這面水鏡太大了,如同一堆手鏡裡混進了一面穿衣鏡,還是超大號的。
“宗主這是什麼意思?”
殿內倏地響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流雲仙尊微微一笑,“我瞧師叔和師弟們看得起興,幫你放大些。”
蕭天煬和崔槬面色古怪,卻也都沒說話。
慕容冽挑眉,“多謝師侄,我卻還沒那麼老眼昏花,不至於要這樣才能看清我徒弟在做什麼。”
這事看似詭異,然而宗主確實有權力這麼做,誰讓他是宗主呢。
流雲仙尊彷彿沒聽見一般,又伸手虛空點了幾下,將另外幾面水鏡也放大數倍。
這些水鏡當中,皆是金丹境修士,只是不同於蘇陸形單影隻,他們都已與熟人聚首,站在了一處。
而且手中都已經拿了三塊靈石。
其中一面鏡子裡,幾個煙霞峰修士站在一處。
一人面色疑惑地道:“你們也都沒找到她?”
“可不是,我和師兄在兩邊分別找,已將整個秘境都跑了一遍,她就和人間蒸發了一般。”
那人輕輕吸了口氣,“好厲害的斂息之術,竟能瞞過魏師姐和於師兄的神識。”
玉虛殿中的觀眾們也有些驚訝。
他們乃是煙霞峰首座的弟子。
這一脈本就有先輩秘傳的尋蹤法術,首座的徒弟們個個都精擅此道,尤其是方才說話的魏荇和於允。
前些年曾有人攜秘籍叛逃至北域,卻被他們倆一路追找,最終被梟首。
如今他們倆卻無法在秘境內找到一個人?
殿中頓時有數道視線投向煙霞峰首座。
後者隨意地依靠在玉石座椅上,神情慵懶,眉宇間並無絲毫憂色,彷彿也沒覺得徒弟給自己丟人。
她甚至都沒怎麼看自己的徒弟們,只時不時與旁邊的長老們笑談幾句,又去觀察
其餘的煙霞峰修士。
旁人只得挪開了視線。
慕容冽不再理會流雲仙尊,只是平靜地看著自己的小徒弟。
她拿到靈石之後,任務已是圓滿完成,就看能不能撐過一刻鐘了。
那被襲擊的開光境修士,已經完全昏厥,倒在一邊,很快就被傳送出去了。
不是因為失去靈石,而是因為被判定幾個時辰內都不會醒來。
蘇陸站在雪地裡,寒風漫卷拂來,紗衣的長袖飄飛,那烏黑髮絲間亦有落雪,卻也不見她用靈力震開。
她就不緊不慢地走著,漸漸的,整個人就彷彿消融在了風雪中。
那是一種極為微妙的感覺。
明明她仍然站在那裡,抬眼就能看到。
但若是不在腦海中反覆強調這一點,彷彿就會無法意識到她的存在。
段鴻頗為驚訝地挑眉,虞錦書饒有興趣地歪歪頭,“師兄是否可惜沒能在這一場裡。”
前者卻是搖頭,“換了我大約也找不到。”
虞錦書頷首,“也是,後面還會遇到,不急於一時。”
這只是複試第一輪罷了。
他們倆並未傳音,只是小聲交談,周圍的人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玉虛殿裡,也有越來越多的目光重新落在蘇陸身上。
她此時表現出的,那種堪稱玄妙的斂息匿蹤狀態,彷彿已經不是金丹境能夠做到的了。
然後有人犯起了嘀咕,“怕不是已經練出了元神一一”
“不可能,我才見過她,就是金丹境啊。”
“況且她才幾歲?”
蕭天煬和崔槬對視一眼。
他們自然知道,妖族與自然之間的聯絡,更勝人族,在這類法術方面本就得天獨厚。
更何況蘇陸還是在大坤山秘境地洞裡磨鍊出來的,魔物對於靈氣靈力的敏感,也更勝人族。
“我還以為是什麼英雄人物。”
有人輕嗤一聲,“方才在秘境外面,那一番話說的像模像樣,如今還不是畏首畏尾?”
蕭天煬冷笑,“她可沒說自己會跳出去大喊一聲老子在這裡’吧,她只說等著罷了,其他人找不到她,那也是他們廢物。”
旋又抱起手臂,“你那耳朵既然如此沒用,連人家說了什麼話都聽不清,不如我直接給你割了吧。”
那人聞言頓時色變。
他乃是落雁峰錢長老的親傳弟子,不過是個開光境。
被蕭天煬這麼一威脅,下意識就往師父身後躲去,誰知前方猛地傳來一陣冰冷的靈壓。
那人被按在原地動彈不得。
錢長老臉色大變,慌忙走至前方下拜,“豎子無狀,還請首座一一”
話音未落,清霄仙尊冷哼一聲,“滾出去。”
那落雁峰弟子只覺得腦中一震,眼前發黑,然後是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已經被丟出了玉虛殿。
清霄仙尊卻是一動不動地坐著,方才也不見他如何出手,周圍頓時一片寂然。
蕭天煬再次和師弟對視一眼,向後者傳音道,“他是吃錯藥了?”
坐在前面的慕容冽回頭看他們,顯然是聽見了徒弟們的私聊。
慕容冽也傳音道:“方才那人有眼無珠,不識得老三的法術精妙,秦皓覺得丟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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