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靈推開門就被撲面而來的寒風凍的直哆嗦。
院內早已是一片銀裝素裹，院子裡的合歡樹也是光禿禿的，外頭柿子樹上還殘留著幾顆凍住的半腐敗柿子。
“王爺走的時候穿厚衣了嗎？”
白靈問影一。
影一道：“是。按王妃您的吩咐，屬下跟王爺說了多穿衣服的事。”
“嗯。你們也多穿一點。”
白靈瞅了眼影一身上那單薄的長衫，又打了個哆嗦。
“不能仗著自己年輕亂來知道嗎？不然老了有你後悔的時候。”
【宿主你現在越來越有老媽子的感覺了。】
【閉嘴。珠珠他們呢？】
白靈知道現在每天早上都會先去兩個孩子那邊轉轉，可以說是最稱職的育兒鵝了，便直接問它。
鵝嘴在雪地裡叨了幾下，成功收穫幾枚草籽，吞下後才慢悠悠道：
“你兒子今天很難得在睡懶覺，因為昨晚看書看到很晚。
我建議你最好晚上把他枕頭下的書收走。”
“至於你女兒，你是不是忘記又到一年一度她師傅過來的時候了？”
白靈本來還在生氣小麒麟那孩子又不顧身體熬夜看書，又聽到江丞來了，很明顯愣了下。
瞭然【要是捨不得，現在收回你之前說的話還來得及。】
白靈當然捨不得。
自家寶貝女兒才七歲，擱自己在現代那會兒還黏爸媽粘的緊。
後面雖然也有過在私立學校寄宿的時光，但也是上初中了，而且兩週可以回家一次。
古代到底交通不便，女兒要是真去了藥王谷，一年估計見不上一兩次。
可這是女兒喜歡做的事，女兒也明顯有點想去那邊，自己如何能為了一點私心攔著她呢？
“算了，讓她自己選吧。”
大廳裡，江丞一看到裹成個球球，可愛的不像話的小姑娘，就衝她招手：
“過來，還記得我是誰嗎？”
“嘿嘿！師傅！”
小肉球直接彈進江丞懷裡，差點給他撞倒。
“哎呦呦，看你這小壞蛋，想撞死師傅是不是？”
珠珠笑嘻嘻，露出一口整潔小白牙：
“師傅你身體不行呀！我爹爹就不會像這樣接珠珠一下，身子就歪七扭八的。”
江丞彈了她一個腦瓜崩：
“小壞蛋，不想要禮物了就直說。”
“要要要！珠珠要禮物！禮物在哪裡呢？”
瞄到桌上的大包袱，珠珠立刻要下來。
江丞放下她，小姑娘迫不及待地跑到桌邊，解開包袱：
“哇！是雪蓮花！還是活的呢！”
“昂，冬天可以給你帶活生生的，夏天可就不行了，不過夏天我也沒空來看你。”
小丫頭歡喜地在那看草藥，江丞看著她，勾了勾嘴角。
他本來想問小女娃考慮的怎麼樣了，又想起前幾年每年都是得到同樣的答案。
想想把話吞回去了。
說到底，到底教了好幾年，這丫頭個性也對自己胃口，
：
人也聰慧，是個學醫的好苗子。
自己又怎麼捨得放棄呢？
那句話怎麼說的？
山不就我，我就來就山。
大不了每年奔波一回，雖說路上也確實不容易。
為了趕時間，常常是他和荀風兩個人晝夜交替著趕馬車，一路不說是風餐露宿吧，也是風吹雨淋，累的不行。
珠珠注意到師傅的視線，偷偷看回去。
大概是因為一年才能見著一回，雖然這一回有一個月那麼久，但還是很明顯能感覺到師傅的變化。
師傅這幾年明顯變老了，臉都沒那麼白，沒那麼嫩了。
江丞：我還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大小夥！
師傅每次來都像個乞丐一樣，衣服又髒又爛還有泥點子，肯定吃了不少苦。
江丞：我是迫不及待來見你。你個小沒良心的還嫌棄我？
師傅願意為了我每年都受累趕到京城，我卻不願意跟他一起回藥王谷潛心學習，我是個壞孩子。
要不，我今天就跟師傅說願意和他走？
可是我捨不得爹孃也捨不得小弟！
珠珠萎靡地放下草藥，捧著臉又陷入了糾結。
江丞：？你個黃毛丫頭在煩惱個什麼勁兒？
“誰欺負你了？師傅去毒死他。”
珠珠：“師傅不是說教我學醫是為了行善救人嗎？”
江丞：“對，你救人不影響我毒人。還可以我毒人，你救人，一魚兩吃。”
珠珠：？
“好了，說吧，為什麼不開心？”江丞摸著小姑娘的腦袋。
珠珠長嘆了一口氣：
“跟師傅說了你也不會懂得。
就像外面的雪花碎了，珠珠的心也跟著碎了。
哎，再牛逼的肖邦，也彈不出老子的悲傷。
師傅你能理解嗎？”
江丞：？你平時都跟你娘學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白靈也來坐了會兒，主要是給江丞送點禮。
就跟這個時代任何一個家長都會準備給孩子的老師的禮物一樣，她備的是上乘的筆墨紙硯和稀有古籍。
倒不是不想投江丞所好，可孤本醫書哪裡是那麼容易找得到的。
江丞也不拒絕，有什麼收什麼。
他本來就是珠珠的老師，收點師禮不正常嗎？
而且小姑娘一臉期待地看著他，他哪裡能說出拒絕的話？
江丞在丞相府住下的第一天，貪睡到中午的小麒麟就被發現是發燒了。
倒不是丫鬟們不負責，而是這燒也是到中午那會兒才發起來的。
白靈坐在兒子床邊，手摸著兒子滾燙的腦門，又氣又心疼：
“讓你以後還晚上偷偷看書？生病了吧？”
小景珩努力睜開眼睛，小聲道：
“對不起娘，我以後不敢了。你，你不要收走我的書好不好？”
白靈捏他的鼻子：
“你倒是不忘記重點。行，那你先乖乖把藥喝了。”
藥也是江丞開的，用他的話說：
“也就是看在小珠珠的份上我才這麼樂於助人一回。”
小景珩一聽說吃藥，眉毛皺的能夾蒼蠅，但他也不耍
：
賴說不喝。
小東西總是在不用成熟的時候表現得很成熟。
讓白靈又忍不住發愁。
藥湯熬的又黑又濃稠，味道聞著倒不算難聞，可小孩兒喝了一口五官就擠一塊兒了。
可見有多難喝。
珠珠心疼弟弟：
“師傅，你怎麼不把藥改善的好喝一點呀？”
江丞理直氣壯：
“首先良藥苦口，其次這種小病不值得我花大時間研究盡善盡美的藥方，最後你師父我沒有孩子，一點做這種事的動力也沒有。”
“姐姐沒事，我能喝完的。”小麒麟這會兒還出聲安慰珠珠。
然後壯士斷腕一般緊緊閉上眼睛，一口氣把藥喝了個乾乾淨淨，喝完就捂著嘴乾嘔了好幾下，眼淚也迸出來了。
這副可憐又堅強的模樣差點沒給他娘他姐感動的稀里嘩啦。
珠珠：“弟弟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煮枇杷雪梨湯喝。”
白靈：“快把蜜餞吃了。”
“娘先答應不收我的書。”
“好，好，不收你的。”
【這孩子，哎……】
白靈現在是真的能理解父母有時對於孩子無可奈何的放任了。
——
容詡剛進府，聽說孩子病了就立馬趕過來。
看到白靈、珠珠、自家孃親甚至江丞都在，就對幾個人道：
“時間不早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特別是娘，您年紀大了別熬夜。今晚我陪著景珩。”
“靈兒你吃過晚飯了嗎？”
白靈還不想走，容詡就坐在她身邊，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握著兒子的。
“還沒有，等會兒的吧。”
“你想把自己也熬病了嗎？”容詡轉頭就吩咐影三去廚房拿點吃食來。
兩個人隨便吃了點清淡的，容詡又給小景珩餵了碗白粥。
小孩兒吃完後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夫妻兩個也躺他旁邊睡下。
似乎是感覺到了爹孃的氣息，小孩兒睡著睡著嘴角還翹起來了。
——
外頭風很大，天空中飄著鵝毛大雪。
晚上沒有奴僕來清掃地上的積雪，珠珠深一腳淺一腳走在上面，差點絆摔了，幸好江丞眼疾手快抓住她的後領子。
“你這小孩兒倒是會逞強，陪到這麼晚還給你弟熬梨子水，就這麼喜歡你弟弟？”
江丞乾脆一手打橫把小珠珠攔腰抱起來，一手擋在她面前防止吹了風。
“那當然了！不止弟弟，爹孃珠珠也喜歡！他們要是病了，珠珠也會照顧他們的！”
“哦，就只有你爹孃你弟弟是吧？”
“嘿嘿，還有師傅。放心吧師傅，別說你病了，就是癱了，我也會堅持照顧你的！”
江丞：倒也不必如此假設。
“算了知道你和你家裡人最親了。難怪你不肯跟師傅一起走。
“不過沒事，你不跟著師傅，師傅也會一直來這邊……”
“我願意。我願意跟師傅一起去藥王谷。”
小丫頭稚嫩且認真的聲音飄散在風中。
男人的腳步也瞬間停了下來：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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