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悅然自然是可以篤定的，昨晚她看著床頂的帷帳想了許久，既然秦之簡心悅她，那借用秦之簡，倒可以讓周翦時絕了對她的心思。
什麼等到哪一次真的陪周翦時完整地看完一場戲後，周翦時就會不再喜歡她。
這種說辭，不過就是周翦時說出來給兩個人做臺階的罷了。
但若和周翦時說，她心悅於秦之簡，也許才真能讓周翦時絕了這念頭。
她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周翦時顯然不信，緊繃的肩旁放鬆下來，笑呵呵地問道：“誰啊。”
“秦之簡。”
他剛想把茶杯裡的水送到嘴邊，手突然不穩，灑了少許出來，他頓了頓，把灑在指尖的茶水擦去。
“為什麼呢。”他笑得慘然，許悅然於心不忍，險些脫口說出實話，可她的理智還是勝了一籌。
“你知道的，這種事情從來沒有原因。”
說罷，許悅然便走了，不再去看燭光之下週翦時半明半暗的臉龐。
他垂著眼眸看燭火的神情太過落寞，許悅然不忍看，也不敢看。
她連一句抱歉都沒有說，裝作無事發生一般走到樓梯口，正要下樓時，周翦時叫住了她。
許悅然的腳步停下，仍然不敢回頭，只是問：“還有事嗎？”
身後半晌沒有聲音傳來，就在許悅然要拾級而下時，周翦時才說：“找個時間一起去看場戲吧。”
“好。”她回答。
離開自華坊，許悅然徑直往家中走去，二進的小院院門虛虛掩著，門縫中有燈火搖動。
許悅然推開門，在前院遊廊邊一蹲一坐的主僕兩人立刻站了起來。
貝殼過來把院門關上後，在許悅然身後跪下，這是許悅然預想之中的情景，只是沒有想到，曾如珠居然也過來和貝殼一同跪著。
“許姑娘，求你收留我。”
許悅然冷眼看著貝殼，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曾如珠，她問：“怎麼，誰才是你現在的主子？”
貝殼慌亂磕頭，一下比一下重，見她不言不語，許悅然懶懶說：“燒水了嗎，我要沐浴。”
貝殼緊咬唇畔，都快咬出血來了，眼睛包著一眶的淚，還是不說話，反倒是曾如珠開口說：“燒了，我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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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去備水。”
她作勢起來，許悅然眼睜睜地看著，等她要進垂花門時才說：“曾小姐，你不是我家中的丫鬟，燒火備水這些事用不著你。”
許悅然又瞥了一眼貝殼，“還愣著幹嘛。”
貝殼抬眼看了一下許悅然，似乎明白了什麼，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曾如珠，這才起來往後院走去。
曾如珠愣在原地，許悅然走過去，她才恍恍惚惚地想要說些什麼，只是嘴巴張了張，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曾小姐夜深未回，所為何事？”
曾如珠“倏”地跪下，“許姑娘，你當日能心慈地收下貝兒，能不能也收留收留我，我向你保證，定然不會.....”
她“定然不會”了許久，也沒能把後文說出來，許悅然挪開腳步，不再正面受禮。
“曾小姐說笑了，你的丫頭會到這裡來，不過就是巧合罷了，我也沒功夫挑揀丫鬟，貝殼好歹是大家族培養出來的丫鬟，我用著順手才留下她的。
“而今你說要我收留你，我卻是不能的，我是個養豬養鴨的粗人，做的也不是慈善堂的生意，你若是無家可歸，到衙門去才是正事，別在我這兒耽誤時間了。”
許悅然語氣淡淡，看著跪在地上的曾如珠接著說：“曾小姐，曾家好歹是大萊朝的大家族，你這樣動不動就給人下跪的習慣倒是讓我覺得新奇得很。
“別跪著了，你說的事我承不了你，你有孃家有婆家的，怎麼都求不到我這裡來，趁外面街道上還有許多人行走，曾小姐還是快些回吧，恕不遠送了。”
“許姑娘！”
曾如珠站了起來，臉上決然，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許姑娘，我沒有地方可去了，你就當發個善心，留我在這兒住著吧，就當是......就當是租個房間給我。”
許悅然好笑地問：“曾小姐想租賃屋子，等明天天亮了去牙行問問才是真的，找到我來又是個什麼說法。”
“我......我想躲開婆母和棹然，別的地方......在這裡......”她吞吞吐吐，好一會兒才說：“在這裡至少有你庇佑，他們不敢放肆。”
許悅然抬腳走向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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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門，只給曾如珠留下一個背影。
曾如珠往前走了一步，又往後退了兩步，磨磨蹭蹭地不敢有所行動，直到看到貝殼在後院的廚房探頭出來跟她使眼色，她才敢追到許悅然房中去。
回到房中的許悅然已經把外袍解開了，露出裡面顏色過亮的內襯。
曾如珠家中就是做布匹生意的，哪怕她從未接觸過家裡的生意，她也知道，這種亮眼的顏色因為難以織染，所以每一匹的價格都價值不菲。
因為價格貴，京城中許多高門貴女對這個顏色的布料可謂是趨之若鶩。
但曾如珠不得不說，鮮少有人能夠駕馭這種顏色的衣衫，一不小心就會顯得又老又黃。Ｅ
可偏偏許悅然的面板白得讓人說不出半個否字，她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派，又足以把這顏色死死壓住，不讓它喧賓奪主。
曾如珠咋舌，從一開始和她作對，就是錯的。
她又恍然想著，她的“作對”似乎過於小兒科了，許悅然未必放在眼裡。
她站在門口，許悅然坐在琉璃鏡前在卸釵環。
雖然追了過來，但沒得許悅然允許，曾如珠也不敢再往裡面走近幾步，她深呼吸幾口氣，才緩緩把壓抑在心中的事說出來。
“許姑娘，你方才說我有孃家有婆家的，怎麼都到不了這裡來求庇佑，其實不然，我有家，卻像無家。
“外人常說我命好，託生在曾家這樣大的家族，上面又有四個哥哥寵愛著，一出生就是千嬌萬寵的命。
“但他們不知道，正是因為我頭上有四個哥哥，所以我在我爹孃眼中就顯得無足輕重起來，生我時，爹孃抽不開身教養我，就把我扔到四季縣城中外祖家教養。
一年不過是逢年過節才能回家見上父母兄長一面，我小時候覺得心酸，大了倒也看開了，雖然不能承歡父母膝下，但幸得外祖疼愛，也比別人強上許多。
“但......但是。”說到這裡，曾如珠哽咽得幾乎不能出聲，她順了幾口氣，才能勉強說：“但是我及笄後，爹孃對我就開始關注起來。
“我以為是......但沒想......”
她終於說不下去，蹲下身子掩面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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