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苒,你腦子沒病吧?”
宋青雲很煩躁。
距離宋青苒讓他回村配合她,已經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
她不僅不走,還一直站在湖邊吹冷風。
剛出縣城時尚有幾分血色的嬌豔小臉,這會兒被吹得跟死了三天似的白。
這女人是不想活了嗎?
而且,宋青苒從回來到現在一直都很安靜,沒像往常那樣跟他吵。
他很不習慣。
宋青苒往前幾步,湊近湖水照了照自己的臉,見效果差不多了,才對著宋青雲一挑眉,“走,回村!”
——
宋青苒失蹤這件事,宋弘雖然沒報官鬧得人盡皆知。
但他停了私塾的課,成天往外跑。
村裡人再眼瞎,也發現了異常。
只不過礙於宋弘是夫子,村裡孩子都在他那兒開蒙。
村人們明面上不敢說什麼,私底下卻是沒少議論。
“哎,你們說,是不是好些日子沒見宋家那丫頭了?”
“早半個月前就沒在村裡了,這你們都沒發現嗎?”
“沒在村裡?那她上哪兒去了?”
“還能去哪,鎮上那位徐秀才定親,她跑去大鬧了唄!”
“那也不至於這麼久都不回來吧?”
“誰知道,沒準兒人家不要她,她死乞白賴賴在那兒不肯走呢?”
“咦——聽著還真是宋青苒幹得出來的事兒,宋夫子那麼敦厚的一個人,怎麼會生出這麼不要臉的閨女來?呸,真是晦氣!”
“閨女隨母唄,我聽說她娘好像……”
“噓——別說了,宋青苒回來了。”
議論聲戛然而止,幾個婦人一回頭,就見宋青苒姐弟倆沿著村道一前一後朝這邊走來。
走在最前頭的宋青苒,細眉長目,一雙眼天生水遮霧繞,迷迷濛濛的。
她的美貌,向來跟村裡普遍的長相有些格格不入。
這會兒巴掌大的小臉上又泛著白,活脫脫一個嬌弱無骨的病美人。
“喲,我們宋姑娘離家半個多月,這是打哪兒來呀?不會是鎮上吧?剛好我婆婆熬了雞湯,要不要嫂子給你盛一碗補補氣血?”
蘭花嫂子抱著兒子出來把尿,剛好見到宋青苒,當即陰陽怪氣地諷刺了一句。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聽得出來,她是想說宋青苒離家半個月,肯定早就不是處子之身。
這種話,能毀掉女孩兒的一生。
“你再說一句!”
宋青雲沉著臉捏著拳,雙目赤紅,怒氣值爆滿。
蘭花嫂子讓他給嚇了一大跳,不服氣地嘀咕了一句什麼,趕緊抱著兒子縮回院裡去了。
“
:
青雲,別多事。”
宋青苒道:“按我說的去做。”
宋青雲看她一眼,最終不得不沉沉嚥下一口氣,大步離開,朝著村長家走去。
宋青苒淡淡瞥了幾個婦人一眼,徑直去了曬穀場。
——
宋弘一大早就出的門,嗓子都問幹了喊幹了,仍舊沒有閨女的蹤影。
他灰頭土臉地回來,才剛入村,就聽人說女兒已經回來了,這會兒正在曬穀場。
宋弘腳下一個踉蹌,隨後不要命地朝著曬穀場跑。
當看到坐在石墩上背影單薄的女兒,宋弘眼眶一熱。
但很快,他又調整好情緒,緩步走過去。
“你這丫頭,怎麼出門前也不跟爹說一聲?這些日子在外頭吃得可好?睡得可好?有沒有人欺負你?”
宋青苒回頭,看到原主這位三十出頭的爹,鬢邊生了幾根白髮,鬍子拉碴。
原本舒朗俊逸的臉上,佈滿了愁雲慘霧,像是短短半個月就老了十歲。
哪怕已經在盡力隱藏,宋青苒還是一眼看出來了。
宋弘為找失蹤的女兒,身心俱疲,精神已經撐到了極限。
沒等宋青苒開口,宋弘瞳孔驟縮,“怎麼臉色這麼白,是不是病了?來,跟爹回家,爹給你請大夫來看看。”
宋青苒抿唇。
宋弘作為一個讀書人,又是村裡的教書先生。
碰到這種事,第一時間關心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名聲。
以原主的美貌,再有這麼個爹,何愁將來找不到個好人家?
可惜那姑娘太蠢,竟然為個毫不相干的男人白白斷送了自己性命。
“爹,我沒事兒。”宋青苒站起身,聲音帶了歉意,“對不起,這些日子讓您擔心了。”
宋弘剛想說什麼,就聽到身後傳來烏泱泱的說話聲。
宋村長帶著一大群人正往曬穀場而來。
宋弘皺皺眉,下意識將女兒護在身後,“你們有什麼事,只管衝著我來,不準傷害我閨女!”
宋村長直接懵了,“不是青苒丫頭讓我把村裡人都聚到曬穀場上來的嗎?說是有件關乎全村利益的大事兒。”
宋弘聽得一頭霧水,回頭去看宋青苒。
宋青苒上前幾步,掃了眼抱著娃擠在人群中的蘭花嫂子,和那幾個先前湊在一塊議論她的長舌婦。
最後將目光轉到宋村長身上。
“村長大伯可知道,我不在村裡的這半個多月,去哪兒了?”
“不知道。”宋村長的眼神有些閃躲。
他最近其實沒少聽人嚼舌根。
他那大兒媳婦就說過,宋青苒八成是聽聞徐秀才定
:
親,上趕著給人倒貼去了。
反正就算回來,也不可能是清白身。
宋青苒一臉恨鐵不成鋼。
“京中有貴人看中了棠梨村的風水,準備在咱們這兒買地開辦書院。”
“可就在半個月前,貴人派人來暗中調查,結果發現我們村民風不正,人家不樂意了,說要取消計劃。”
宋村長和村人們一聽,紛紛慌了神。
南涼重科舉,在地方上有特殊政策。
每三年一屆的科舉,會細化到村鎮。
比如,今年大考,棠梨村出了一個秀才,那麼未來三年內,棠梨村的每一戶,在田稅上會按一定比例縮減。E
同一年同一村出兩個秀才亦或者更多,縮減比例會大大提高。
出舉人乃至舉人以上的貢士進士,則朝廷對全村另有厚賞。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要村裡有足夠多的讀書人。
棠梨村到現在別說舉人進士,就連秀才都沒出過一個,唯一的教書先生宋弘還是個童生,院試都沒過。
有人肯花錢在這種地方買地皮辦書院,本是對全村有利的大好事兒。
可現在人家不樂意了。
就跟即將到嘴的肥肉一下子飛了似的,抓心撓肝,難受。
蘭花嫂子扯著嗓門兒,“哪個嘴賤的說我們村民風不好了?”
“你還有臉問別人?”宋青苒盯著她,“是誰到處造謠,說我不在家的這些日子,是沒臉沒皮跑到徐秀才家倒貼去了?”
“貴人就是聽了這些難聽的話才生氣的!”
“要不是因為你們幾個嘴賤,我們村能丟了減稅的機會?”
蘭花嫂子的男人一聽,當即給了婆娘一巴掌,“你這潑婦,嘴巴就不能收一收?”
蘭花嫂子被打得低下頭去不敢再吱聲。
先前議論宋青苒的幾個婦人也縮了縮脖子,一個個心裡七上八下的。
完了完了,她們要成全村的罪人了。
“青苒啊……”
宋村長很不甘心,“那我們村就真的沒機會了?”
減稅這種好事兒,誰家不想啊?
只要書院辦成,讀書的孩子增多,將來指定有機會的。
“我當時也生氣,也不甘心,所以想方設法跟著貴人去了一趟京都,在門前跪了三天三夜,還淋了雨大病一場。”
宋青苒蒼白的小臉配合著中氣不太足的聲音,讓人無法質疑。
“最終貴人見我誠意十足,答應可以給我們個機會,但是有個前提。”
“啥前提?”眾人滿眼好奇。
宋青苒捂著唇輕咳一聲,“前提是,我得在貴人府上為奴為婢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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