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苒是被寧濯送回六橋巷的。
到的時候,宋弘剛晨練回來,在書房裡溫書。
宋弘是個十分自律的人,他規律的作息和飲食,連宋青苒都歎為觀止。
大概是受了穿越老孃的影響,若無意外,宋弘每日都會晨練,身材管理方面做得很到位,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昨天晚上沒回家,宋青苒顯得很心虛,見內院門虛掩著,她探進半個腦袋往裡瞄了瞄。
正巧跟繪冬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繪冬驚得張大嘴巴,“啊!姑……”
剛想說話,宋青苒一把捂住她的嘴。
“噓,別吱聲。”
繪冬看到跟在宋青苒身後的寧濯,忙屈膝行禮。
寧濯問她,“老爺呢?”
繪冬小聲回道:“在書房。”
寧濯聞言,抬步要往裡走。
宋青苒伸手攔了攔,“王爺,就送到這兒吧!”
【再走就不禮貌了,這邊建議您停止挖墳行為。】
寧濯:本王不接受你的建議。
他睨她一眼,“你確定你一個人能解釋得清?”
宋青苒:“……兩個人就能解釋得清嗎?”
二人說話間,院內突然傳來宋弘的聲音。
“苒苒?既然都到門口了,怎麼還不進來?”
宋青苒脊背一僵,回過頭,正對上宋弘的目光。
他剛從書房出來,一身毫無點綴的石青色長衫利落雅緻。
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即便宋弘什麼都沒說,宋青苒也能感覺出來。
昨天晚上自己沒回家,當爹的生氣了。
但她爹素來寶貝女兒,絕無可能把氣撒在她身上,那麼……
想到這兒,宋青苒下意識看了寧濯一眼。
寧濯面上沒什麼特別的情緒,上前幾步跟宋弘打招呼。
宋青苒本以為,接下來會是一場醞釀了一整晚的風暴來臨。
她甚至已經做好了找地方苟一苟的準備。
誰料宋弘只是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說他剛才在抄道德經,那筆不知為何,突然就寫不出字了,讓寧濯幫忙去瞧瞧。
……
寧濯這一瞧,就從上午瞧到了下午。
五千字的道德經,自己研墨,一筆一畫全用正楷。
飯都沒能吃上一口。
下人烹了茶蒸了點心,宋弘坐在院內石凳上,姿態悠然。
半點沒提及昨天晚上的事。
宋青苒在一旁看得戰戰兢兢,走過
:
去給宋弘捏捏肩,又瞄了眼書房方向,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小聲道:“爹,您就不問問,我昨天晚上去了哪?”
宋弘沉著臉哼了一聲,“還用得著問?”
小狼崽子,爪子快得很。
他當眼珠子疼的寶貝女兒,平日裡都捨不得說一句重話,小狼崽子可倒好,沒名沒分就敢拐回家。
“……”
宋青苒就知道,她爹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
千不該萬不該,她昨天就不該由著蕭靈兒胡來,喝那麼多酒把自己人設崩得稀碎最後被電暈稀裡糊塗去了宣武王府。
宋青苒讓人備了熱水去浴房泡澡。
繪冬進去伺候她,小臉上都是興奮。
“姑娘昨夜沒回來,是不是跟王爺成了?”
宋青苒懶懶靠在浴桶邊緣,“沒成,你先哭為敬吧!”
“啊?”繪冬有些難以相信,“王爺去了軍營那麼久,好不容易回來,又是公主駙馬成親的大喜日子,天時地利人和,竟還能坐懷不亂嗎?”
宋青苒順勢點點頭,“所以你說你勸我有什麼用?你應該去勸你家王爺。”
繪冬哪敢,光是聽宋青苒這麼一說就嚇得直縮脖子。
宿醉過後泡澡實在是太舒服了,宋青苒泡了半個多時辰,期間繪冬加了幾次熱水。
出來時,意外見到寧小呆來了,正耷拉著小短腿坐在石凳上,手裡握著一支筆。
宋弘在教他作畫。
宋青苒猜到是王府那頭送過來的,怕打擾到小傢伙,她沒吭聲,先回房絞乾頭髮換衣裳。
再出來時,院內早已沒了宋弘的身影。
下人說他被個同科貢士叫出去了。
宋弘在京都本沒什麼朋友,奈何他的科考成績太扎眼,自然免不了有人想巴結。
宋弘倒不是什麼人都結交,他認識了一個同是華平縣所屬的寶慶府人,算是老鄉,偶爾會出去聚一聚。
知道宋弘是被朋友喊出去了,宋青苒沒再多問。
她坐下來,想看看正在埋頭認真作畫的小傢伙都畫了些什麼。.
畫風很抽象,但還能勉強一觀。
前半截,看得出來他很認真地在跟著宋弘學畫山水。
後半截是宋弘離開後,他自由發揮的,跟小雞啄米圖有得一拼。
宋青苒指著一處問他,“這是什麼?”
小傢伙奶聲奶氣地說:“爺爺
:
。”
於是宋青苒明白了,那是爺爺的墳,旁邊的就該是奶奶了。
一連數下去,爺爺奶奶,大伯父大伯母,他親生爹孃的都在。
前些日子寧小北休沐回來,寧濯曾帶著三兄弟去掃過墓。
小傢伙的作畫靈感應該是由此而來。
宋青苒又指了指墓前的小人兒,“這個是哥哥?”
寧小呆點點頭。
“這是二哥哥?”
寧小呆又點點頭。
宋青苒掃了一圈,“這是你,那小叔叔呢?”
寧小呆很認真地指了指墳包旁邊,“畫不下,挪到後面了。”
宋青苒順著望過去,寧濯的位置果然在後面,而且因為紙張不夠,沒辦法畫成小人兒,寧小呆畫了個半圓的圖代替。
大概是為了跟其他的墳包區分開,小傢伙還貼心地寫上了‘小叔叔’三個小字。
宋青苒:“……”
不寫字還好,一寫上字,整個意思全變。
好一幅清明上墳圖。
想誇一下小傢伙的繪畫天賦都不知從哪開口。
……
寧濯出來的時候,已是下晌。
看得出來,一向習慣了右手握劍殺敵的寧王爺,突然被罰抄五千字道德經,還只能用正楷,對他而言並不算輕鬆。
見宋青苒和寧小呆坐在石桌邊,寧濯揉著痠痛的手腕朝這邊走來。
宋青苒順勢一把收了寧小呆的大孝圖,讓人去廚房給寧濯弄吃的。
“不必了。”寧濯沒打算留飯,只是看著她,“你父親可曾苛責於你?”
宋青苒搖頭,隨後面上露出自責表情,“王爺替妾身受累了。”
寧濯哼笑一聲,“心疼了?”
“嗯。”宋青苒順勢點頭。
【不是心疼,是心慌。】
寧濯這樣的身份,正常而言他只要說個不字,宋弘奈何不了他。
可他進了書房,確實是在認真抄道德經。
中途宋青苒去給他送過茶水,他只是寫得慢,但每個字都寫得很漂亮。
不似在敷衍。
這讓宋青苒不得不重新思索昨天晚上崩人設到底給她帶來了什麼。
她以前一直覺得,寧濯喜歡的是她這張極具魅惑的臉。
那崩人設之後呢?
寧濯明明已經看到她最真實的樣子了,憑她後來的幾句‘甜言蜜語’,他今日就能心甘情願去書房裡乖乖認罰?
不對勁。
這王爺是個戀愛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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