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宮宴涉及朝政,因此席位分開。
文武百官在天元宮正殿入席。
其餘親眷設在偏殿,男女再分開。
宋弘立了大功,一入殿便成為全場焦點。
別人談判是談兩國今後的邦交策略,減少衝突,這位宋大人就不一樣了,伸手直接拿人十座城。
現在誰還敢看低他?
八月份晉安帝壽宴上,嗤笑他僅憑一幅畫就異想天開的那幾位臣子,這會兒有些如坐針氈,滿臉不自在。
整個大殿,就數鴻臚寺那幾位腰板挺得最直。
尤其是張寺卿,上揚的嘴角都快掛不住他的激動了,跟撿了幾筐金子似的。
宋弘的席位靠中間,剛巧在花老太爺旁邊。
今日沒按官職大小排,位置是抓鬮隨機出來的。
宋弘一落座,就聽到花老太爺小聲道:“你小子,這次算是一鳴驚人了。”
宋弘道:“如果他們不綁架苒苒來威脅我,我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兒女都是他的底線。
碰了他的底線,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自覺。
“況且,這十座城是我給涼皇的投名狀。”宋弘說。
花老太爺捋了捋花白的鬍鬚,“十八年前高調要去的城池,十八年後翻倍要回來,古往今來也就只你一人了,這張投名狀,皇上怎麼可能不喜歡?”
皇上不是昏庸無道之人,他當初能斟酌再三決定睜隻眼閉隻眼留下舒仲孺,今後就能徹底信任舒仲孺。
宋弘感慨:“只要青雲和苒苒安然無恙,十座城又算得了什麼?”
前頭十多年,他龜縮在棠梨村,是因為阿顏臨走前有交代,一定要等女兒成年才能入京。
宋弘本來想一直守著這份安穩的,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逼著他不得不入京。
入了京,引起薛海的注意,他就只有一條路可走:往上爬。
否則,薛海當初能綁架苒苒
:
,將來就能綁架青雲。
無論兒子還是女兒,都是他的軟肋。
不想軟肋被人掐住,他就必須要爬到一個讓人惹不起的位置。
花老太爺看了宋弘一眼,“還是不打算公開跟花家的關係?”
“挑個日子吧!”
宋弘道:“我去大姐靈前祭奠祭奠。”
他這次去安泰城,本來就做好了暴露身份的準備。
薛海回去後,相信過不了多久,齊皇就會得知,拿走北齊十座城池的,正是十八年前的舒仲孺。
那邊都暴露了,南涼這頭他再沒有什麼好顧慮的。
……
晉安帝過來時,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層愉悅之色。
接受眾臣的跪拜落座後,晉安帝的目光望向宋弘,“此次談判大獲全勝,全仰仗了先生大才,朕敬先生一杯。”
晉安帝說完,站起身來,舉著酒杯衝宋弘隔空一敬。
眾臣大驚。
得皇帝御賜金錢蟒斗篷,又被尊稱‘先生’,已經是無上殊榮了,皇帝敬酒還親自站起身。
足以見得,這位宋大人在皇上心裡的分量,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晉安帝掃了眼眾人。
眾人哪還敢含糊,紛紛起身舉著酒杯,給宋弘敬酒。
晉安帝將目光收回來。
他不清楚舒仲孺到底是如何輾轉到南涼的,但他知道齊皇是個十分惜才的帝王。
否則當年不會在舒仲孺為北齊拿回五座城池後直接讓他官拜丞相,一躍成為百官之首。
這次談判,舒仲孺的身份很大可能要暴露了。
以齊皇的性子,他不會直接讓人來殺了舒仲孺,反而會想盡辦法把人挖回去。
畢竟得此人才,別說是十座城池,就是得天下也毫不誇張。
同為上位者,晉安帝深知留住這位先生的重要性。
而要留住他,光給官職榮耀是遠遠不夠的。
交心才是最佳妙方。
他
:
的年紀,只比宋弘小了六七歲,成為知己也不是沒可能。
“陛下……”
晉安帝的思緒被蔡公公的聲音收回。
他偏了偏頭,聽到蔡公公回話:“那位公主已經被送走了。”
晉安帝晃著酒杯,輕輕嗯了聲,又吩咐,“再安排一批金鱗衛跟上去。”
宗政姝回國,北齊不親自來南涼接人,南涼需要把人護送到邊境,跟那頭的人交接才行。M.Ι.
在此期間,出了意外就是麻煩。
——
護送宗政姝回國的馬車,比她嫁過來時乘坐的要小得多。
好在車伕技術不錯,沒讓她感覺到頭暈噁心。
此時此刻,宗政姝蜷縮在寬敞的座椅上,腿上蓋著一條兔毛毯,手中握著一面鏡子。
出宮前,有下人特地給她梳洗打扮過。
可即便上了妝,還是掩蓋不住她眉眼間的憔悴。
兩個月的幽禁,她像是被與世隔絕,沒有自己可信可用可說話的人,整宿整宿做噩夢。
沒睡過一日安穩覺。
街上百姓在歡呼慶祝,他們的談判官為南涼拿回了十座城池。
宗政姝稍稍把簾子掀開一條縫,看到了護送她去邊境的人,他們騎在馬背上,一個個腰佩長劍神情肅穆。
這些是以蒼巖為首的大內侍衛,一等一的高手。
要想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逃脫,難如登天。
宗政姝放下簾子,靠回椅背上,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她塗著鮮紅蔻丹的指甲掐著掌心,深深吸了一口氣。
出城後,路過一處村莊,宗政姝扣響側壁,“停車,我內急!”
沒人搭理。
宗政姝又喊了一遍,“停車!我讓停車你們沒聽到嗎?”
仍舊沒人搭理。
宗政姝一把掀開車窗簾,作勢就要往下跳。
蒼巖見狀,皺了皺眉,做了個手勢讓人停下。
宗政姝道:“我不在野外如廁,你們帶我進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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