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在準備喜事，下人們的臉上卻見不到多少笑容。
寧小呆雖小，卻也隱隱感覺到不對。
他已經半年多沒見到孃親，這次鬧得很兇，不論寧小北如何哄都沒用。
寧小北實在頂不住，只能去找寧濯。
寧濯想到在榻上躺了半年多毫無甦醒跡象的宋青苒，似乎再找不到理由繼續瞞著寧小呆。
許久之後，寧濯開口道：“讓他去吧！”
寧小北微驚。
雖然他也很想去看看宋青苒，但到底還是有顧慮，“小呆會不會影響到宋……”
險些脫口而出的‘宋姐姐’，在想到小叔叔即將把人娶過門的時候戛然止住。
寧濯有些失神，“若是有人能影響到她，早就該影響了。”
宋弘盼女盼到兩鬢生霜，江喻白和梁睿傾盡全力，鬱時鳴和晉安帝更是不惜請了方士。
然而，所有能想到能用到的法子，都用上了，完全不見一點效果。
他去跪萬佛寺那天，住持大師後來說了一句話：心病還須心藥醫。
回來後，寧濯問過宋弘，問過宋青雲，甚至問過與她最親近的長公主蕭靈兒和謝玉眉。
沒有人知道宋青苒的心病是什麼。
甚至於在他們的印象裡，宋青苒是個十分樂觀活潑的人。
從那時起，寧濯才慢慢意識到，這裡沒有人瞭解真正的宋青苒，包括她親爹，包括她最好的姐妹。
就連寧濯自己，哪怕能讀心，一開始都被誤導了。
後來還是經過老王妃點撥才慢慢察覺到的。
宋青苒把自己藏得很深很深。
不管是在他面前的小白花宋青苒，還是心裡會瘋狂吐槽的那個無厘頭宋青苒，都是她的偽裝。
她用一層一層的偽裝，去包裹住血淋淋的傷口。
是為了不讓別人看穿，也是為了把自己隔絕在傷口之外。
可即便有了那麼厚的防禦牆，被刺激到時，對她而言仍舊致命。
寧濯想不出，也不敢想，她究竟經歷過什麼。
——
寧小北帶著寧小純和寧小呆來到了宋家。
寧小北和寧小純在給宋弘行禮，說明來意，想去見見宋青苒。
寧小呆早已等不及了，匆匆喊了聲爺爺，轉身就往海棠閣方向跑。
寧小北怕他一個剎不住栽到荷塘裡，急忙追上去。
寧小純就跟在他身後，忽然喊了聲，“哥哥。”
寧小北聞言，回頭看他，“怎麼了？”
“宋……”寧小純抿了抿嘴，“她是不是不會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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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京都城裡很多人都在說，就是因為宋青苒不會醒，宋家才同意嫁女的。
寧小北偏過頭，迅速遮去眼底那一抹黯然，說道：“小叔叔那麼厲害，他能讓小嬸嬸醒來的。”
這聲‘小嬸嬸’，讓寧小純沉默了。
他沒再說什麼，“去看看她吧！”
寧小呆第一個衝到宋青苒的屋子裡，他準備了好多錢錢，要給孃親續費來著。
怎料到了裡間，卻見孃親躺在榻上一動不動。
寧小呆歪著頭看謝玉眉，悄聲問：“孃親睡著了嗎？”
謝玉眉望著小傢伙純淨的眼神，張了張嘴，最後只是無聲點了點頭。
“那我去外面等她。”
寧小呆不敢再跑，生怕自己動靜太大吵醒孃親，他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乖巧坐在小廳裡等。
繪冬給他端來冰鎮過的西瓜。
寧小呆嚥了咽口水，到底沒有伸手去拿，小腦袋搖著，“我要等孃親醒來一起吃。”
繪冬強忍著眼眶的酸澀，道了聲，“好。”
把果盤放下，一轉身走了出去，生怕自己的情緒感染到小少爺。
寧小北和寧小純進來後，在丫鬟的帶領下去看了看宋青苒。
儘管早就知道宋青苒陷入昏迷後再沒醒來，可真的親眼看到這一刻，寧小北心裡還是說不出的難受。
他想起當年莊子上初見，不被他待見，不肯討好他，後來又想法子幫他說服小叔叔同意他學武的那個明媚少女。
印象中，宋青苒只在小叔叔面前乖巧柔弱。
小叔叔不在，她就古靈精怪，什麼奇思妙想都會有。
她還很厲害，不是因為她什麼都會，而是她能憑一張嘴讓別人替她會。
一直覺得，她能活很久很久，因為她那張嘴，沒準還能忽悠到讓人把壽數都讓給她。M.Ι.
可現在的畫面，是寧小北萬萬沒想到的。
她陷入了徹底的昏迷，無人能喚醒，原因未知。
寧小純全程抿著嘴，一聲不吭，出去後看了看耷拉著小短腿坐在椅子上乖乖等宋青苒‘睡醒’的寧小呆。
他捏緊手指，最終什麼都沒說，轉身出了海棠閣。
寧小北沒走，他坐在小廳裡，陪著寧小呆一起等。
冰鎮過的西瓜從炎熱的午後放到入夜，都已經吃不了了。
最後是寧小呆肚子餓的咕嚕聲，讓安靜了一下午的寧小北張口說話，“小呆，我們回去吃飯吧！”
“孃親呢？”寧小呆站起身，小跑去了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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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苒還是跟他白天進來時一樣，謝玉眉在旁邊給她打扇。
儘管大人們什麼都沒說，寧小呆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走上前，輕輕推了推宋青苒的手，“孃親，起床吃飯飯啦！”
宋青苒沒反應。
寧小呆又喊了一遍。
宋青苒還是沒反應。
最後一遍喊完還沒反應，寧小呆‘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謝玉眉驚了一下，“三少爺，你別哭，會吵到青苒的。”
“孃親為什麼不醒？”
寧小呆哽咽著問。
“青苒生病了。”謝玉眉耐心解釋道：“所以你要乖乖聽話，跟著哥哥去上學，她一高興，沒準就能醒來陪你玩了。”
寧小呆小嘴一撇，又想哭。
謝玉眉威脅道：“你再哭，我可要跟她告狀了。”
寧小呆聞言，嚇得趕緊又把眼淚憋回去，小肩膀憋得一抖一抖的。
寧小北嘆了口氣，把小傢伙帶走。
——
轉眼入冬，又是漫天飛雪時。
寧宋兩家的婚事，目的是為了沖喜。
花轎經過的路線已經提前規劃好，沿途的房屋樓閣樹木，花了錢暫時徵用，全部掛上寧濯親手一個個做的祈福燈。
大紅紗面，裡頭罩了蓮花盞，底部綴著紅色福絡。
滿目紅，卻不見一點喜。
這是京都百姓見過最詭異的一場婚禮。
準新娘昏迷一年，不吃不喝竟然還能活。
但也僅僅是還有呼吸而已，根本無法像正常人那樣下地拜堂。
說難聽點，宣武王等同於娶了個死人。
——
謝雲舟是大婚前一日才趕到的京都城。
剛進門就對著江喻白和梁睿劈頭蓋臉一頓罵，“一個個都瞞著我是吧？你們那麼能耐，怎麼沒讓小師妹醒過來？”
江喻白不屑搭理他，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在聽。
梁睿解釋道：“你當時在孝期，況且剛登基，很多事要處理，若是讓你知道，你又得趕回來，對你當時的境況很不利。”
謝雲舟養在外面多年，剛回去就登基，根基是不穩的，朝野上下很難在短時間內臣服於他。
如果他貿然離開，必定會引起動亂。
謝雲舟臉色難看，一把推開梁睿，去了海棠閣。
望著都要大婚了還在昏迷中的宋青苒，他半蹲下身，滿目不忍。
“小師妹，師兄不跟你賭了，不管你贏不贏，我都把師父留下的東西給你，現在就給你，你那麼想要那件東西，看到了就醒過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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