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喻白打算帶著宗政瓔離開舊都,一路南下,縱情山水。
小姑娘上輩子被困在深宮中數十年,滿心向往的都是自由。
離開之前,江喻白還得去趟東宮。
蕭晏安在盛京時曾委託過他幫忙去看看剛出生不久的蕭謹,也是他的親侄子。
兄長不在,江喻白不好直接去東宮見嫂子,他想了想,最終透過小師妹宋青苒,把蕭靈兒請出來。
等待的這段時間內,江喻白想了無數措辭。
上輩子妹妹初見他時,就對他頗為不喜。
後來得知他的身份,妹妹雖然誠心來認錯悔過,但他們之間幾乎沒怎麼相處,他很快便去了北齊。
再後來,在北齊聽到妹妹死訊,江喻白才恍然驚覺。
那一日的匆匆相認,竟成了永別。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稚嫩的呼喊,“哥哥。”
江喻白後背繃緊。
【哥哥,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我錯了我錯了,哥哥我真的知錯了。】
【小深深很喜歡哥哥,我讓他留下來陪你好不好?】
少女輕扯他衣袖,嘟著小嘴撒嬌的模樣猶似在眼前。
江喻白緩緩轉過身。
記憶中那個被嬌寵長大,說話行事橫行無忌的刁蠻公主,與眼前青澀稚嫩的女孩重疊。
他站在那,嘴角輕抿,一動不動。
蕭靈兒跨過門檻,朝他飛奔而來,直接撲入他懷裡。
來的路上苒寶都說了,哥哥同他們一樣,記得上輩子。
對這個哥哥,蕭靈兒是滿懷愧疚的。
前世他自出生就成了被放棄的那一個,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宮中長大。
難得見妹妹一面,還被誤會成居心叵測的卑鄙小人。
等終於弄清真相澄清誤會,他們又面臨離別。
幾乎沒有相處的時間和機會。
當苒寶說起哥哥記得的時候,天知道蕭靈兒有多高興。
她恨不能把自己有的,把哥哥想要的,全都捧到他面前,讓他高興。
“……”
江喻白想了很多種重逢的場面,唯獨沒想到,是妹妹不管不顧,直接上來就抱他。
他本就繃緊的身軀,更是僵得一動不敢動。
蕭靈兒抱了
:
一會兒,才終於鬆開他,吐了吐舌看向一旁的宗政瓔。
“瓔瓔你別介意啊,我、我就是太激動了。”
宗政瓔輕笑,“你們是兄妹,我介意什麼?”
蕭靈兒嘿嘿兩聲,跟著宋青苒走到圈椅上坐下。
隔世重逢的小姐妹幾人敘了會兒話。
江喻白一直安靜聽著沒吭聲,等她們聊得差不多才切入主題,說了自己要去東宮的事。
蕭靈兒滿臉笑意地站起身來,“來的路上苒寶都跟我說了,哥哥,我們走吧!”
外面天寒,蕭靈兒不忍江喻白騎馬受凍,乾脆將他拉上了自己的馬車。
江喻白沒有拒絕。
這不是江喻白第一次坐蕭靈兒的馬車了。
前世因為小深深半路抱住江喻白的腿,正好都順路要去宋府,蕭靈兒曾經客氣邀請過江喻白。
但沒想到,江喻白直接上了她的馬車。
那個時候,蕭靈兒還不知道江喻白的身世。
如今想來,他那個時候並非因為她是公主,無法拒絕。
而是因為,她是妹妹。
蕭靈兒想到此處,鼻尖忽然有些酸酸的。
她看向坐在窗邊的江喻白,“哥哥,我聽說你要離開舊都了,是嗎?”
江喻白嗯了聲,“瓔瓔想去四處走走,我得陪她。”
“那以後還回來嗎?”
“會。”江喻白說:“陪她遊歷只是一時的,我終究,要給她一個家。”
一個,只屬於他們自己的家。
——
馬車在東華門外停下,兄妹二人下來,轉乘肩輿,一路前往東宮。
蕭靈兒之前讓人來打過招呼,因此花驚雨知道他們會來。
已經讓人把蕭謹連同搖籃都搬到了花廳裡。
江喻白兄妹穿過重重宮門終於抵達。
一進去,江喻白的目光就落在搖籃上。
搖籃裡的小侄子是醒著的,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睜得大大的。
見有人打量著自己,小傢伙也歪著腦袋打量對方。
隨後,咧了咧嘴,露出粉嫩的小牙床。
那稚嫩而懵懂純淨的笑容,彷彿能淨化掉世間一切的汙濁戾氣。
江喻白望著他,心底沒來由的寧靜。
此刻大抵明白了,兄長
:
為何要他來看蕭謹。
是想讓他儘快從過去的回憶中走出來,對將來添一份希望。
花驚雨吩咐人去御膳房準備,要留江喻白和蕭靈兒在東宮用膳。
轉身時,雙眼在江喻白身上定了一定。
花驚雨很多年前就知道他的存在,也知道蕭晏安這些年過得十分艱苦,有一大半原因是因為要兼顧在宮外的雙生弟弟。
但今日還是頭一次見到他。
江喻白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他想起了前世,花驚雨一人獨闖皇陵地宮,想救他出去,結果被守墓人發現,為此丟了命。
後來,他還用這件事去戳蕭晏安的心窩子。
江喻白想著,瓔瓔說的對,他那時候真是個混蛋,從不在意別人的感受,出口的話,怎麼刺耳怎麼來。
彷彿看到別人不痛快,他就能痛快了。
揉了揉眉骨,收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江喻白對著花驚雨喊了一聲,“大嫂。”
花驚雨眼眶一熱,眼淚險些沒忍住。
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七殿下。
因為這聲“大嫂”,代表著江喻白承認並接受了七殿下。
也證明了七殿下這些年的隱忍和付出沒有白費。
用完午膳,蕭靈兒坐到搖籃邊逗弄精神頭十足的蕭謹。
見哥哥坐在那沉默著一言不發,她念頭忽起,把蕭謹抱了出來,走過去,直接塞到江喻白懷裡。E
手上突然多了個奶呼呼的小肉糰子,江喻白不由得一怔。
他抱過最小的孩子,是小深深那樣已經會走路的。
這不會走路不會說話,還沒長牙的,他卻是頭一遭。
蕭靈兒卻笑:“見到小叔叔來,蕭謹都高興得睡不著覺了,哥哥,你抱抱他。”
江喻白下意識地去看花驚雨,見花驚雨滿臉笑意,並沒有擔心的意思。
他這才收回目光,望向懷中的小傢伙,然後雙手輕輕將他托起。
小傢伙咿咿呀呀地跟他說著嬰語。
江喻白聽不懂,也沒有帶小孩的經驗,自然不知道如何回應,只是抱著他舉了一下高高。
小傢伙得不到回應,生氣地湊過去,嗷嗚一口咬在江喻白的側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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