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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八章祖龍替父質趙,滿殿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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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咸陽宮。

  至前番。

  秦王嬴稷隱請而盟趙。

  趙使臣至咸陽,秘商盟議之事,已一月有餘。

  箇中利益之爭,詭辯之辭,自不多語。

  長平一戰。

  趙國自弱,不復此前之強盛。

  而之前。

  趙國以強盛,而多惡於周邊諸國。

  是以。

  此時趙國式微。

  周遭韓、魏、齊、燕之國。

  皆起而攻趙。

  雖趙有龐煖、司馬尚等老將,老而彌堅,奮起護趙。

  李牧、樂乘等年輕之輩鵲起,初展兵威。

  然而趙國此時。

  國弱而兵寡。

  數面夾擊之下。

  已是岌岌可危。

  此番媾和。

  秦國以大勢壓之、以兵鋒逼之,以大理勸之。

  復還丹水以東所沒趙國之地,多增軍械,多遣趙之降卒,援以金銀。

  質於咸陽多年的趙丹之子春平君趙佾,亦放之歸國,繼趙王之位。

  雖明秦國盟趙之根本所在。

  不過替而引列國之兵鋒。

  但是復國強國之願支撐下。

  趙國還是同意了和大秦之盟約。

  盟約既定。

  既以盟約。

  趙國已將宗室之子,遣之於咸陽。

  而嬴稷也已決定,將三年前被武安君送回趙國的公子嬴異人,復質於趙。

  今日。

  便是贏異人即將前往咸陽宮述職之日。

  當是時。

  咸陽宮中。

  秦王嬴稷居於王位。

  其下秦國眾卿列坐於下。

  嬴異人、呂不韋雙手牽著年不過三歲的嬴政,入大殿之上。

  相向見禮之後。

  嬴稷神色淡漠,緩緩點頭:“異人,質趙之後,當復親於趙人,緩和秦趙之盟,亦不復墮我秦國之威儀。”

  雖然嬴異人乃是安國君之子,亦為嬴稷之孫。

  言語間,卻有疏遠冷漠之意,業無絲毫大父之關切。

  然嬴稷為秦王。

  後宮王后、夫人、美人、良子、八子、七子、長使、少使、女御者多焉。

  復誕前太子悼、安國君柱等。

  便安國君膝下,便有子二十餘眾。

  其子其孫,多不知繁幾。

  似嬴異人這般庶出,久質於諸侯。

  嬴稷能撥出其名,便屬不易。

  更毋論感情?

  表面為孫。

  實則在嬴稷眼中。

  似嬴異人這般,承公子之名,卻不過一可有可無的棄子罷了。

  身處宗室。

  得一世之富貴。

  然亦須承常人所不能受之苦,擔常人所不能擔之責,如是而已。

  在場眾人,本以為嬴異人自是當場應下。

  然而他們沒有想到。

  不過片刻。

  “王祖,稚子無狀,有言而諫。”

  一聲帶著孩童氣的尖細清脆的呼喊。

  半晌。

  眾人見得行至殿前的嬴政,皆是忍不住一愣。

  “你,是何家小娃?”

  嬴稷銳利的目光,在嬴政的身上不住的逡巡著。

  言語間,已帶上一絲厲色。

  若是尋常小兒。

  當嚇而啼哭,撲至父母懷中。

  便是一旁之嬴異人,亦是面色微變,似有擔憂之色。

  然而。

  嬴政以抱朴含真之歲。

  卻依舊立於當場,神色如常:“啟稟王祖,小子名政。”

  一語而後。

  現場眾卿議論紛紛。

  目光皆是在嬴政和身後贏異人的身上,來回的逡巡著。

  很明顯。

  對於嬴政這個小屁孩,突然入得殿上,而直面進言,皆不知其所以。

  “政!?”

  嬴稷眉頭緊皺,沉思許久,方才是想到了什麼:“你是異人家的長子?”

  嬴政雙手拱立,其勢堂堂:“王祖能記得小子,乃小子之幸。”

  嬴稷饒有興致的見得面前不卑不亢的嬴政。

  嘴角卻是帶上一絲笑意:“武安君當初自邯鄲而歸,帶得汝父汝母。當是時,你尚未出世。未曾想,不過三載,便已長得這般高了。”

  畢竟還是自己的血裔。

  嬴稷倒也難得的升起幾分憐

  :



  惜之情。

  復往向殿下一中年男子,笑道:“柱兒,你家這孫兒,倒是伶俐。直面寡人,尚得談吐清晰,不露怯色。”

  “思當初,汝直面父王之時,尚藏於本王身側,弗敢進得一言。而這小娃,倒是機靈得狠。”

  很明顯。

  那中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秦之太子,安國君嬴柱。

  此刻聽得嬴稷之言,緩緩起身:“父王喜之,乃吾孫之福。”

  嬴稷微微點頭,略微思索,便是擺手:“如此小娃,年紀尚幼,便背井離鄉,前往邯鄲,倒是可惜。便與其母,留於咸陽吧。”

  安國君自是沒有不應之理:“吾替異人,謝過父王恩典。”

  而後。

  安國君便是將目光望向不遠處的嬴異人。

  一個神色。

  意思已經是很明顯了。

  如今嬴稷這秦王降下恩典,准許嬴政趙姬留於咸陽。

  身為嬴政之父的嬴異人,自當謝恩。

  這邊。

  嬴異人先是一喜,而後眉頭微皺。

  略微糾結之後。

  便是鬆了一口氣。

  握緊拳頭,也不欲以嬴政此前之言行事。

  畢竟。

  嬴異人雖有野心。

  卻也還是一個父親,一個丈夫。

  自然不願意自己的兒子和夫人,隨他遠赴邯鄲,受那背井之苦。

  正欲謝恩。

  然而這邊。

  不得嬴異人言語。

  嬴政便又拱手:“王祖,嬴政願替吾父,前往邯鄲而質。”

  一番言語。

  滿座皆靜。

  群臣皆是瞪大了眼睛。

  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的嬴政。

  而後復望向嬴政身後的嬴異人。

  目光皆是無奈,緩緩搖頭,皆餘一嘆。

  果不出其然。

  不過片刻之後。

  嬴政之言。

  非但沒有引得嬴稷的欣喜。

  那原本帶著笑意的臉上,瞬間便已淡漠。

  銳利的目光,越過嬴政,直刺贏異人。

  而身為嬴政大父的安國君,亦是面色一變。

  再轉頭。

  不待嬴稷而言。

  便是轉頭而向嬴異人,那眼眸中,滿是怒其不爭之色:“荒唐!三歲之稚子替父質趙!?”

  “如此這般,天下人將如何視我大秦!?嬴異人,緣何這般糊塗!?給吾滾出去,立赴邯鄲為質!”

  嬴政眯著眼睛。

  身處朝堂多年的他,哪裡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在嬴稷、嬴柱、以及朝堂眾卿看來。

  自己此言。

  定是因為嬴異人不願赴得邯鄲為質,而出此下策。

  故而怒之。

  當是時。

  見得面露慚愧之色的嬴異人。

  嬴政目光微凝。

  便又拱手:“王祖、大父稍息雷霆之怒。此舉非是吾父之願,而乃小子率性而為。”

  話音剛落。

  這邊嬴異人卻是深呼一口氣。

  緊緊的攥緊了拳頭。

  剎那。

  寬厚的肩膀,便是擋在嬴政身旁:“王上、父親息怒,此舉是異人糊塗,出此下策,於我兒無關。”

  “異人這便啟程,前往邯……”

  話還沒說完。

  在朝堂眾人的注視下。

  卻見得一個小小的身影,再次的來到了嬴異人身旁。E

  “王祖、大父明鑑。小子年幼,卻也聽人言:人之行,莫大於孝。”

  小小的頭顱仰起,嬴政的目光卻是帶著不似孩童之鎮定:“欲知親恩,育之兒郎;若以子順,必先孝之。”

  “吾父屢教於政,必言孝也。上尊王祖、大父;下敬於長、黎庶。吾父將質於趙,每逢此言,念再不能親事王祖、大父之身,皆涕零而不能言。”

  說於此處。

  彷彿那帶著奶氣的聲音,都變得堂皇而大氣:“政見父憂,心不忍也。父有憂而子不解之,豈非孝也?故此番斗膽,求得王祖,唯願王祖開得王恩,使政替父而質趙也。”

  一番言語。

  滿座眾人,何等的大場面未曾見得。

  然而此

  :



  番,因一稚子之言,卻大為驚之。

  尋常稚子。

  便是王公貴胄之後,臨朝堂,面聖王。

  若能出得一二言,不臨陣而大嚎者,便屬不易。

  但是此刻。

  嬴政這個大秦邊緣宗室之庶出子弟。

  將臨王上、安國君之怒。E

  卻依舊有禮而謙遜,一言一行皆合於禮。

  出口成章,善辯如流。

  便有人前而指點。

  也屬罕見。

  然而。

  雖然眾卿驚訝。

  在他們眼中,嬴政先前一番言語,仍舊是他父親贏異人先前面授機宜而致。

  殊不知。

  在嬴政的身後。

  嬴異人和呂不韋卻已經是瞪大了眼睛,滿臉驚駭。

  事實上。

  對於嬴政的本事,他們是知道的。

  五月而能言。

  七月而能走。

  兩歲始,而求異人而習書。

  時三歲。

  已閱先賢經典者多矣。

  處事不驚,臨陣不懼。

  老成持重,已與成人無二。

  但是現在。

  這可是身處朝堂之上。

  將面王怒,便是嬴異人、呂不韋都以腹背生汗,面色微白。

  但見得嬴政。

  卻依舊神色入場,對言如流。

  而且。

  更重要的是。

  先前嬴政所說之言,全然不是此前他們告於嬴政之言!

  也就是說。

  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嬴政這個三歲稚子,自己所思所想……

  回想起自己三歲之時。

  在做何事?

  饒是嬴異人和呂不韋,也難免生出一股羞愧之色。

  而這邊。

  面對嬴政如此“驚世駭俗”之言。

  嬴稷這個秦王,卻依舊是面色如常。

  目光愈加銳利,全然不顧面前嬴政只是一個三歲大的孩童:“寡人聞世間,有生而知之者,謂之天人降世。莫非我嬴家有得此幸,竟出一神童也?”

  輕笑一聲。

  嬴稷的神色更加淡漠:“小娃,便如你此前之言。你為孝,而替父而質於邯鄲。殊不知,先賢有言:父母在,不遠遊。”

  “你既言之汝孝。然此番,年三歲,若質於趙,相隔千里,汝父汝母豈不憂也?若憂,則汝當不孝耳。”

  言罷。

  嬴稷緩緩起身。

  指著面前的嬴政,是一字一句道:“速答於寡人,如你所言,豈非相自而矛盾也!?”

  重重的一聲冷哼。

  這邊。

  無論是嬴異人還是呂不韋,甚至是在場的眾卿,都是為嬴政捏了一把汗。

  如此尖銳的問題。

  便是有學之士,臨王之震怒,能答之亦屬不易。

  更何況是一個三歲稚子?

  這邊。

  嬴異人滿臉心疼之色,已經是拉著嬴政,準備直接放棄此前打算。

  然而。

  讓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

  不過片刻。

  那個小小的孩子,再一次的抬起頭來:“回王祖!”

  “小子亦知:徒以祭之豐盛,不若養於厚恩。與其悔之晚矣,何如謹孝於前?”

  “今政年三歲,父母皆身康而體健。故盡孝之日,當多矣。”

  頓了頓。

  那平靜的目光,不帶絲毫的波瀾,直接直面王之怒視,無一絲一毫之懼色:“然王祖、大父,雖體健,卻盡至知天命之年。吾父盡孝之日,亦不多矣。”

  “若以政盡孝之日,而奪吾父盡孝之時。其孝也?非也。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今政為我嬴姓,若政有慶,則嬴慶矣;若嬴慶,則秦慶矣;秦慶,則天下兆民豈不賴之而歸我秦?”

  “故今日,政替父而質趙,得以全吾父盡孝之心,大善也,自為大孝之舉。”

  言罷。

  小小的身體不疾不徐,朝著嬴稷緩緩一拱手:“故今日,嬴政無狀,斗膽請得王祖,以政替父而質於趙也。”

  一番話後。

  漫長寂靜。

  所有的人都是瞪大了眼睛,見得面前的嬴政。

  就彷彿是見得了天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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