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老樣子，晚上八點以後讓大家去山洞裡拿東西吧。
你帶他們去的時候背上揹簍，我把給你的物資一起帶過去。”
經過雲安的解釋，周宇很理解大家的想法，這些年大家經歷了太多太多，能夠堅持活下來，已經用盡了他們所有的力氣。
大風暴才剛剛開始，到結束還有十年時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堅持到那個時候。
“周宇弟弟，我就先走了，東西我下次給你帶過來，你放心，都是劉掌櫃掌過眼的，完全沒有問題。”
礙於身份原因，雲安不敢多待，四下看了看，趁著沒人，雲安快速消失在了衚衕的盡頭。
……
平靜的日子總是短暫的，有一天吃過晚飯，劉剛和周娟找到周宇。
“福寶，不知道因為什麼，現在各個廠裡的工人思想波動都比較大，對民族資產階級很仇視。
現在那些民族資產階級的同志們，已經不敢去廠裡上班了。
你劉爺爺正在家裡發怒呢，我想著你能不能過去開導開導他。”
劉剛對周宇說道。
“行，咱們現在就去。”
跟老兩口打了個招呼，周宇跟著小姑和小姑父一起去了政府家屬院。
“小福寶，你終於來了，你劉爺爺晚上飯都沒吃，正在這裡生悶氣呢。”
陳玲玉看到周宇像是看到了救星。
“劉爺爺，現在工人們是個什麼情況？很嚴重嗎？”
周宇坐到了劉戰的對面，輕聲問道。
“福寶，前段時間工人們還好好的，思想動態很平穩，上班生產的積極性也很高，我還專門表揚了各工廠的負責人。
這幾天突然就變了，也不再安心工作了，都把目光盯向了廠裡的股東。
說是自己累死累活的工作生產，幹一輩子也頂不上人家一年的分紅。
他們怎麼不說這些廠子原本就是人家的呢？建國後人家把祖產交給國家，這本身就證明了人家的態度和格局。
他們就是得了紅眼病，看不得別人過的比他們好。”
劉戰神情激動的說道。
“劉爺爺，您坐在這個位置上，應該時刻關注著全國的形勢吧？您應該知道現在全國都颳起了大風暴吧？
這是大勢所趨，不是您能夠阻止的，廠裡的股東只是極少數的幾個人。
就算是被工人革了命，對清風縣的大環境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我不知道您的反應為什麼這麼激烈。”
周宇對劉戰的反應有些費解。
“福寶，我是清風縣的一縣之長，有責任保護好清風縣的每一個人。
人家民族資產階級是比較富裕，可那也是人家祖祖輩輩掙來的家產啊！
既然在建國以後，被劃分為民族資產階級，那就說明他們的思想境界是沒問題的，說明他們也是為國家做出過貢獻的。
我們不應該這麼對他們，他們是我們團結統戰的物件，而不是我們的階級敵人。”
劉戰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喘著粗氣面色赤紅。
“劉爺爺，您冷靜一下，不要被自己的情緒所左右。
您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您做的已經足夠好了。
想要在這場大風暴中保全每一個人，是不現實的，只要咱們能夠保全大多數人，我們就是成功的。
至於您說的保護好清風縣的每一個人，我是不贊同的，也是根本無法實現的。
您帶兵打仗的時候也不是一帆風順百戰百勝吧？您也有戰略性轉移的時候吧？
那些留下來斷後的小部隊後來又有幾個人能夠活著回到隊伍呢？
但是您還是要留下他們斷後，因為您需要保證大部隊的安全撤離，對嗎？
所以不管做什麼事情，都需要有一定的犧牲，您是戎馬半生的指戰員，這個道理您比我更懂。
您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原因啊？能不能說給我聽聽？”
周宇沒有理會劉戰的激動，而是冷靜的繼續問道。
劉戰愣了一下，激動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深深地出了一口長氣。
“福寶，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之所以我的反應這麼過激，確實還有其他的原因。
我今天在報紙上看到了一條訊息，我的一個恩人自殺了。
那還是我帶著部隊解放襄城的時候，敵人很頑強，我們久攻不下。
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我們的隊伍缺衣少食，作戰條件相當惡劣。
當地有一個叫沈萬里的民族企業家，不顧自身安危，偷偷的向我們伸出了援助之手，給我們的隊伍輸送了很多糧食衣物。
戰士們吃得飽穿的暖，一鼓作氣，解放了襄城，沈萬里先生是我們整個部隊的恩人。
可是就在今天，我在報紙上看到了一條喜報，大資本家沈萬里被罰沒家產，畏罪自殺。
多諷刺啊！逼死一個愛國企業家，這麼恥辱的事情被當做喜報在報紙上炫耀。
我瞭解沈萬里先生，他為人剛烈，一定是受不了這種屈辱，才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所以我想保護好咱們清風縣城的每一個民族資產階級，不讓這種恥辱的事情發生在咱們清風縣。”
劉戰的聲音裡充滿了悲痛，可以看出，沈萬里的死，對劉戰的打擊很大，大到一直堅定的信仰都產生了動搖。
“劉爺爺，我很理解您的感受，但越是到了這種時候越是要保持冷靜，不要做過激的事情。
只有保護好自己才能幫助更多的人，如果您倒下了，清風縣幾十萬人口還能夠依靠誰呢？
就算是您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小姑肚子裡的孩子想想吧？”
周宇的話讓劉戰愣在那裡，陷入了沉思，讓原本平靜的陳玲玉變的激動起來。
“老劉，福寶說得對，保護好自己才能幫助到更多的人。
你想想咱們還沒有出生的孫子孫女，你不要這麼倔，你是想讓你的孫子出生在農場還是監獄？
如果你還是這麼鑽牛角尖，做事不計後果，咱們就跟小剛和小娟斷絕關係吧，我陪著你一起毀滅，別連累孩子們。”
陳玲玉和劉戰過了半輩子，知道劉戰決定的事情，很難做出改變。
“玲玉，我不是這個意思。沈萬里先生的死我一時接受不了，我還沒有自大到要跟整個時代對抗。
福寶，那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了嗎？只能看著民族企業家們遭受不公平的待遇了嗎？”
劉戰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周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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