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您就放心收著吧，這不是我們大人讓我們買的，是我們買多了實在吃不完了。”
說完陳瑞還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謝謝你們，老婆子我就不跟你們客氣了，實在是家裡真的沒什麼吃的了。
兩位小朋友，不急著回家的話就來家裡坐坐吧，我收了你們的食物，總要知道你們是誰。”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
當年顧家也是書香門第，也曾富甲一方，此一時彼一時啊！
老太太邀請周宇和陳瑞進了院子，隨手把院門關上。
“小朋友，別害怕，我家成份不好，關上門是怕別人看到，給你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怕周宇兩人多想，老太太趕緊解釋關門的原因。
穿過空曠的院子，帶著兩人來到客廳。
“條件簡陋，讓你們見笑了，不嫌棄的話就稍坐片刻吧，我先把吃食給兒媳婦送過去。”
說完老太太就拿著牛皮紙袋進了裡屋。
周宇打量起了這個怪異的客廳。
之所以說這個客廳怪異，實在是太空曠了，客廳的房梁和檁條，都是上好的木料，窗戶上的雕花，彰顯著屋主曾經的輝煌。
整個客廳裡沒有一件傢俱，空空如也，客廳的正中間，是幾層磚頭撐起來一張破門板，充當桌子，桌子周圍放了幾塊大青磚，應該是充當凳子了。
客廳的正牆上還留著幾個釘眼，想必以前是懸掛中堂畫的地方。
側牆上也有不少的釘眼，很顯然，房屋的主人是個文人，曾經應該掛了不少的名人墨寶。
裡屋裡傳來女人的低語聲，其中還夾雜著嬰兒微弱的哭聲。
時間不長，老太太重新回到客廳，給周宇和陳瑞倒了兩碗水。
“小朋友，家裡沒有紅糖，也沒有茶葉，只能給你們倒一碗白水，招待不周，還望海涵。“
老太太說話文質彬彬，貧窮卻不窘迫，很顯然曾經也是一位大家閨秀。
“奶奶，您家裡怎麼這麼空啊？這麼大的房子，怎麼一件傢俱也沒有啊？”
陳瑞坐在青磚上，這樣的客廳他還是頭一次見。
“小朋友，這個宅子以前不是這樣的，所有的傢俱都是紫檀木和金絲楠，正牆上的中堂畫和對聯，也都是出自大家之手，大風暴以後就被收走了。”
老太太深邃的目光在客廳裡掃視一圈，彷彿穿過了時空，看到了曾經裝飾考究，高朋滿座的場景。
“老奶奶，您家裡還有什麼人嗎？”
周宇小心的問道，生怕觸及到老人的傷心事。
“我和我先生顧翰笙養育了三個兒子，也算是人丁興旺了。
只是現在我先生和兩個兒子都在農場勞動，家裡只有我和大兒媳，還有一個幾個月大的幼孫，是我害了我大兒子啊。
老太太說著說著悲從中來，又開始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老奶奶，您別太難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不能怪您，是時代的錯。”
周宇輕聲的安慰著老太太。
“小朋友，你不知道，我大兒子大兒媳原本不打算要孩子的，怕孩子生下來跟著受苦。
我心心念念想讓他們給顧家留個後，萬一我先生回不來，百年之後我到那邊也能對他有個交代。
小孫子出生以後，因為兒媳婦長期營養不良，奶水不足，小孫子餓得天天哭。
家裡實在沒東西餵養孩子，以前的親朋好友要麼也落了難，要麼對我們避如蛇蠍。
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我就開始讓兒子拿著以前藏的東西去黑市換東西。
誰知道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挑苦命人，昨天兒子去黑市，就再也沒回來。”
老太太斷斷續續的講出了家裡的遭遇。
“老奶奶，您別哭了，您兒子叫什麼名字？我們回去了幫您打聽一下。”
在黑市被抓，一個投機倒把的罪名是跑不了的，好在老太太的兒子是買東西的，罪名要比賣東西的輕很多。
“我大兒子叫顧振興，名字是我先生取的，祝願國家振興的意思。”
老太太回答道。
“好，我記下了，回頭託人打聽一下，您不要太擔心，到黑市買東西罪名不算太嚴重，興許關幾天就放回來了。”
周宇安慰道。
“但願如此吧！”
這些年家裡的遭遇，讓老太太不敢有太高的奢望。
“您先生以前是做什麼的啊？聽您的言談舉止，看您家牆上曾經掛了這麼多名人字畫，想來是書香門第吧？”
周宇轉移話題道。
“我夫家姓顧，我孃家姓黃，都是詩書傳家，祖上都曾出過翰林。
我先生顧翰笙年輕時曾留學法國，回國後一邊經營家裡的生意，一邊在燕京大學任教。
誰知道留洋經歷和家裡的財富，成了我們家厄運的開始，大風暴開始以後，家裡被抄沒了家產，我先生也丟了工作。
現在和兩個兒子在東北的農場開荒，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回來的機會。”
黃老太滿臉苦澀的說道。
“黃奶奶，您放心，都會好起來了，您的先生和孩子們，都會平安回來的。”
顧家的遭遇，只是時代的一個縮影，在十年動盪中並不少見。
“小朋友，我也不問你們的名字，不問你們的家世，以免給你們帶來麻煩。
老婆子厚顏想求你們一件事，如果方便的話，請你們幫幫我們顧家，大恩大德我們我們會永遠銘記於心。
如果不方便，就當老婆子沒說。”
黃老太懇求道。
“黃奶奶，您說吧，如果在我們能力範圍之內，我一定會幫助你們的。”
聽了顧家的遭遇，周宇也打算適當的伸出援手，讓顧家度過最艱難的這幾年。
“雖然我們被抄了家，但還是有些東西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顧家興盛了幾百年，定期會藏一些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我想用這些東西，給你們換一些奶粉和麥乳精之類的。
大人吃不吃都行，不能餓著孩子，我活了這麼久，什麼福也都享過了，就是現在馬上死，也沒什麼遺憾的。
可是我的小孫子才幾個月大啊，從出生到現在，除了飢餓，什麼也沒有感受過。
我知道奶粉和麥乳精都是緊俏貨，我說的可能讓你們為難了，可是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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