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之地。
五帝的話，讓人間仙神全都提起所有注意力。
五帝不想入人族聖殿，那想要做什麼？和大王爭人王之位嗎？
這，可能嗎？
子受看著五帝，微微一笑，道：“五位已經想好去哪裡了嗎？”
他知道五帝根本不可能和他搶什麼人王之位，那不是五帝做得出來之事。
而且他此刻已經知道對方的選擇是什麼了。
顓頊輕撫長鬚，哈哈一笑，知道子受已經明白了他們五個的意願，十足滿意地道：“商王可在朝歌再修一座城隍廟，吾等五人願入城隍。”
子受心道一聲果然。
五帝一心為人族，現在重歸人族，不願入人族聖殿，只想進城隍。
他當初建立城隍廟，是為了讓自願留在人間，想要繼續守護人族的英靈有一安身之處。
五帝肉身早就殞落，這無數年來，是憑著一己執念，借輪迴之地的輪迴大道之力，才能繼續修行，留存人間。
現在這份執念已經是五帝的一部分，他們自然不願入人族聖殿，只想進城隍。
子受想到這裡，向五帝抱拳一禮，道：“五位既然已經決定，朕會立刻在朝歌修建一處五帝城隍。”
“五位可以裡面好好欣賞一下人間風光，看看如今人族在人間的聖城是何等風光。”
五帝互相對視一眼，齊聲欣慰大笑，然後向子受同樣抱拳一禮，道：“多謝商王，吾等正有此意。”
他們在輪迴之地這麼多年，不曾好好看過人間這些年來的變化，尤其是子受縱橫淇水斬神之後大變模樣的風采。
當初仙宗大戰時，他們乘著歷史長河進入人間，所有注意力卻都在對抗天道上，沒有時間好好看看人間。
現在，他們有這個機會仔細看看人間了。
人間仙神到這一刻，才終於明白五帝的意思：五帝不入人族聖殿，只進城隍是為了更好地守護人間。
哪怕這樣的區別很小，然而無數個“很小的區別”匯聚在一起，就成了人族改天換地的力量。
人間仙神們恍然大悟之餘，心中也生出一絲感嘆。
人族自誕生於洪荒以來，一路走來艱難無比，然而每每都可以化解絕境，再創輝煌。
最初的人祖是這樣。
三皇五帝是這樣。
現在的商王帝辛更是這樣。
億萬萬人族也是這樣。
無數仙神想那句由子受傳出，如今已經是人族當之為信念的一句話。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人定勝天。
人族正是因為有三皇五帝，有子受，有億萬萬自強不息的族裔，方能成為天地主角，方能如現在這般，以人道統天。
這一刻。
無數仙神心中明悟，體內道韻變化，道心通明，境界大為提升。
而無數仙神同時悟道，不自覺間法力蒸騰，無數道鳴響起，人間氣運中的紅塵災厄卻沒有任何反應。
因為當這些仙神悟道的同時，他們也徹底地成為人間眾生的部分。
他們不再是曾經仙運縹緲，超脫世俗的仙人，而是人間的眾生。
他們知道，在很早之前，大王就已經對這一刻的他們立下了新的身份。
他們稱之為紅塵仙。
原來，大王早就料到了這一切，早就規劃好了這一切。
不愧是大王。
無數仙神在這一刻成為紅塵仙，他們道心通明，周身道韻蒸騰而起，融入人間氣運中。
於是，人間眾生只聽得人間氣運中大道跫音迴盪，悠揚動聽，繞天穹三日而不絕。
輪迴之地中。
子受感受到人間氣運中的變化，立刻就發現那些入得人間的仙神，終於完成至關重要的一步轉變。
紅塵仙。
立身於人間紅塵中的仙人。
他們是仙人，卻不再是與人間格格不入的仙人，他們就是人間的一部分。
這是無數人間變化推動的變化，更是五帝入城隍引動的最終變化。
他笑著看向五帝，道：“五位住在五帝城隍，自然由得五位意願。”
“不過，朕在世界樹下，為五位準備了一處悟道場，五位可有意前往？”
五帝早就見過世界樹數次，見證了幾百名悟道場在世界樹下悟道，對於世界樹也是充滿了好奇。
現在聽聞子受在世界樹下給他們準備了悟道場，豈能不答應。
五帝齊聲笑起來，對子受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子受嘴角一抽。
這句話是他留在《皇帝聖言錄》裡面的一句話，最初是他用來調侃聖人之言，被小狐狸塗山九兒記下傳了出去。
他對這句話本身不以為然，只是很好奇。
為什麼在輪迴之地的五帝，也看過皇帝聖言錄？
誰傳來的？
一旁的蘇妲己見到子受嘴角細微的變化，把腦袋垂得更低了。
她一直以來都是皇帝聖言錄的追捧者，一直想盡各種辦法從九州得到皇帝聖言錄。
曾經有一回，她與五帝見面時，提到過一次，於是她手裡的皇帝聖言錄就到了五帝手中。
此時見到子受神色微變，蘇妲己感覺靈魂都顫抖了一下。
她見子受和五帝說完話，猶豫了一下，一咬牙，上前三步來到子受面前，撲通地跪下，磕頭道：“罪女蘇妲己，叩見大王。”
“罪女當初背棄大商，背棄人族，自知罪孽深重，不敢乞求大王恕罪，只求大王不要將怒火燒到有蘇氏。”
她全身伏低在大地上，嬌小的身子瑟瑟發抖，連聲音也同樣在顫抖。
她不怕死，她本應是早夭之人，能續命到現在已經是意料之外，她只是擔心父親和大兄受到牽連。
她一直在輪迴之地，對於九州人間的瞭解不多，只是曾經聽平心娘娘提過，蘇護並沒有死，而是在大商以罪官的身份在如罪。
而她的大兄，這些年來一直陪在她身邊，現在正是閉關悟道的關鍵時刻。
當初父兄為了給她續命，瞞著她背叛大商，這是她心中一直過不去的一道坎。
她可以死，卻不想讓父兄吃苦。
此刻，她願意以一死，換回父親脫罪，換回大兄重歸人間。
人間已經變得無比璀璨，大兄理應回到人間。
蘇氏血脈，不該因她而斷絕。
五帝和眾巫的目光，全都落在子受和蘇妲己身上。
子受對於叛族者嚴酷無情在洪荒各族皆有威名，這同時也是一位人王應有的帝王霸氣。
洪荒各族對於叛族者，向都不留情面。
子受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蘇妲己，笑了笑道：“有蘇氏，朕觀你氣色，這些年來，你在海外應當沒有吃苦。”
他並不知道蘇妲己在海外輪迴之地過得如何，但他清楚蘇妲己已經參悟水火大道，體內巫血完全覺醒，算是半個巫族。
如此天賦和血脈，在輪迴之地當然不會吃苦。
蘇妲己一愣，有些不知子受這一句話是何意，只能繼續匍匐在地，道：“妲己有罪。”
子受隨手一抬，一股柔力將蘇妲己給扶了起來，他笑了笑道：“你無罪，有蘇氏的罪，你父親蘇護這些年來，已經贖了。”
“罪不及家人，朕也不會遷怒於你與蘇全忠。”
“現在要服迴歸人間，併入九州，你身為人族之女，人間哪裡都可去的。”
他從一開始就沒把蘇妲己視為背叛大商，背叛人族的叛徒。
擁有祝融血脈，命在旦夕之刻，被父兄送到海外，沒有一件是蘇妲己以自身意願可以決定之事。
眼前這個蘇氏少女，只是被命運裹挾著前進罷了。
子受勵精圖治，以人道統天，就是為了打破所謂的命運，又怎會把怒火遷怒到蘇妲己身上？
五帝聽聞子受一番話，齊齊露出一抹微笑。
他們對子受這處理非常滿意。
這才是真正的帝王氣度。
一旁的后羿將微微皺起的眉頭舒展開，暗自點頭。
不愧是人王，氣量可容納天地，可容眾生。
刑天咧開肚臍所化的大嘴，低聲道：“吾就說過，此女不用擔心。”
他想點頭稱許一番，但是他沒有頭。
蘇妲己此時卻已經淚流滿面，一直以來的擔憂和緊張，在這一刻全都被子受的話化解。
她再也不是流落海外的棄族之人，而是有家可歸的有蘇氏之女。
蘇妲己再一次向子受磕了一記頭，喜極而泣道：“蘇妲己謝大王恩典。”
禮罷。
她才重新站起來，乖巧地站到一旁。
子受笑了笑，蘇妲己之事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此刻輪迴之地已經迴歸人間，他也將五帝迎回人間。
現在，是時候離開，去下一站了。
他看向五帝，道：“五位，世界樹下的悟道場早就備好，五位隨時可去。”
五帝向子受點點頭，然後走上玉石大橋，向九州走去。
他們會先回朝歌，定下五帝城隍之位，然後前往世界樹下悟道。
五帝踏上回歸人間的大橋，子受身後數千萬人族齊齊拜禮，高聲恭賀道：“恭賀五帝重歸人間。”
“萬謝五帝入城隍，鎮守人間。”
聲音直透九天，迴盪於九天十地。
億萬萬人族在這一刻，同時抬頭看向海外輪迴之地，齊聲恭賀道。
“恭賀五帝重歸人間。萬謝一帝防城隍，鎮守人間。”
人族意志匯聚在一起，於人間氣運中綻放璀璨光芒，照耀天地萬物。
人間氣運當中，無數大道齊聲道鳴，稀音傳世，動盪九天十地。
人間在這一刻，得到昇華，向著更高的層次，節節攀升。
五帝在玉石大橋上，每向九州走出一步，身上的氣勢就強盛一分，人族意志凝聚在他們身上，人族歷史擔負在他們身上。
他們走出的每一步，都是人族的歷史，都是人族的意志。
當千年歷史在他們腳下走過，當億萬萬人族意志化作金光披掛於身之時，五帝終於走過玉石長橋，來到北地。
然後，他們乘著人族氣運，一步來到人間聖城朝歌。
聞仲帶著文武百官，早在朝歌城前等候，見到五帝到來，連忙見禮道：“見過五位帝君。”
“老臣得大王令，已經建好五帝城隍，就在皇宮東側，五位帝君隨時可往。”
以人族現在掌握大量仙工造物的生產能力，要修一座五帝城隍，也不過半日功夫。
聞仲收到帝辛消失後，就已經選好址，讓姜子牙帶著仙工坊開始動手。
在五帝到達朝歌之前，五帝城隍廟就修好了。
顓頊帝笑著道：“多謝。”
他和另外四位帝君向聞仲和百官回以一個笑容。
見到這麼多精明能幹的官員，五帝滿心歡喜。
聞仲連忙回以一禮後道：“老臣為五位帝君引路。”
說著，就在前面領著五帝進入朝歌。
在他們身後，商容帶著百官魚貫入城。
這是人族迎回五帝的重要時刻，聞仲和商容自然不會允許有任何差錯，一切禮數週全。
朝歌城中，更是處處張燈結綵，人人喜氣洋洋。
無數人族拱衛大街兩旁，一睹五帝風采。
這可是五帝啊。
他們生在這個時代，實在是太幸運了。
大王帶著他們過上富足的好日子，把欺負他們的仙神打跑，現在更是把五帝也給迎回人間。
無數道目光落在五帝身上，發自內心歡喜地歡呼，慶祝五帝迴歸。
五帝看向街道兩邊，發現人頭攢動，人氣鼎沸，一派熱鬧景象。
每一個人都氣息飽滿，每一個人都精神百倍。
人族，前所未有地充滿希望，充滿鬥志。
這是五帝曾經無數次想要看到的景象，現在他們終於看到了。
五位帝君露出欣慰無比的笑容。
正是為了守護這樣的萬民幸福的景象，他們才願意入城隍，永遠守護人間。
聞仲一邊領路，一邊對五帝道：
“世界樹還有三日即可出世，屆時五位帝君即可在世界樹下悟道修行。大王之前交代過，世界樹三日後出世，就不再消失，會一直在人間氣運紮根。”
五帝點點頭，此事他們早就和子受說好，自然不需多說。
就這樣。
五帝迴歸人間，住進朝歌皇宮東側的五帝城隍廟中。
人族，迎回五帝。
完成了又一個歷史性的壯舉。
人間氣運在五帝走入五帝城隍廟的時刻，轟然暴漲。
鏗鏘有力的道鳴迴盪於九天十地，振奮芸芸眾生的精神，向整個洪荒昭告人間完成了人道統領天的第一步。
人間昇華在這一刻，又前進一步。
洪荒天地命運長河裡，人間投影淡到幾欲消失。
……
地仙界。
億萬天罰之雷，轟然作響，連綿成片的無邊雷海突然暴漲，將兩頭大道級的混沌神魔吞噬其中。
恐怖的天道威能在這兩頭混沌神魔體內炸開，將他們的神魔之軀炸個粉碎，隨後雷霆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緊緊糾纏兩頭神魔的混沌本源。
這兩頭大道級的神魔方才勉強躲過混沌牛魔族的封鎖，衝到玉清天面前，結果還來不及出手，就被突然暴漲的雷海吞噬。
兩頭神魔的混沌本源發出絕望地大叫，意志迅速地被吞噬消散。
怎麼可能？他們明明已經算準時機，他們已經推演出玉清天的防禦上限，他們甚至推演了一段時間的時空命運變化。
他們堅信可以把玉清天撞出一個大洞。
只要讓他們衝入玉清天，五行天地就絕不可能承受他們神魔之軀中龐大的四象之力。
到時候洪荒中的土著肯定投鼠忌器，不敢隨意出手。
只要這些土著有半分猶豫，他們就可以開啟局面。
然而。
突然暴漲的天罰雷海，須臾間就將他們吞噬。
他們算出了一切，卻算不到這一次暴漲。
為什麼？
是什麼超脫了因果？
難道，這些土著用虛假的因果欺騙了他們？
這怎麼可能？
元始天尊靜靜看著在暴動的雷海中迅速瓦解的兩頭大道級混沌神魔，神色間並沒有多少喜色。
他也沒有料到這一次天罰雷海的暴走。
就在方才，人間湧來一股超脫命運的力量，這股力量浩瀚無邊，激起天罰雷海暴走，居然直接將兩頭大道級混沌神魔秒殺。
元始天尊看向人間，眼底閃過一絲震驚。
帝辛前往海外之地，迎回五帝，居然可以讓人間氣運暴漲。
人間氣運的變化，只能是帝辛所為。
此子對於人間氣運的掌控，到了超脫天道命數的地步。
天命無法再掌控帝辛控制下的人間氣運，甚至無法推演人間氣運的變化。
然而……讓元始天尊更加震驚之事。
是人間氣運暴漲之後，人間瞬間升級。
這是本源的一種提升。
正是這種本源的提升，激盪起天道反應，從而讓天罰雷海暴走。
元始天尊掐指推演數次，卻發現他看不清任何前因後果，他無法推演人間此刻的變化。
出了何事？
帝辛已經徹底跳出天地命運長河，所以讓他無法推演？
這個念頭剛生起，元始天尊臉色就是一變，更深一層的驚駭之色浮現在他臉上。
不僅是帝辛跳出命運長河，是帝辛帶著整個人間都已經跳出天地命運長河。
若不是還有眾生命運和時代命運兩條命運長河交錯在人間，此刻人間就已經徹底消失在他和所有混沌神魔眼前了。
他緊緊看著人間，眼中的震撼之色久久不散。
帝辛，到底在做什麼？到底想做什麼？
此子想要的人道統天，到底是怎樣的一幅命運畫卷？
元始天尊本以為，就算他為了鎮守洪荒，暫時讓位，讓子受以人道統天，但天道依然執掌天地命運。
人間跳不出天地命運，只要一切安定，那麼他有機會再讓洪荒重歸天命。
然而現在他才明白，子受要做的人道統天，和他以為的人道統天，完全不同。
天尊天尊目光在人間停留片刻後，重新收回，眉頭微微皺起，道：“帝辛，諸聖皆執掌本源一道，本尊繼承父神之道，以天道執掌四十九種大道，本源也唯有一道。”
“你的本源一道，到底是什麼？為何可以扭轉天地命運？”
“你並非洪荒生靈，你又為何要執著於洪荒？”
“你居然想要讓整個人間，不，讓整個洪荒跳出天地命運？你知道這意味什麼嗎？”
整個天地都跳出天地命運，不再受到命運束縛，那麼眾生的未來又會是什麼，眾生還能有未來嗎？
天地到時候，還會存在嗎？
元始天尊想到未來的可能，這一刻居然心生彷徨無措之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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