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愉這幾天不太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寧北市呆得時間稍微長了一點,這裡氣候乾燥,她不太適應了,沒過兩天,她就水土不服了起來。
上吐下瀉到幾乎脫水,沈愉去醫院掛了吊瓶。
她是自己一個人去的,本來想著低調,可是沒想到遠光地產過來協助她工作的助理將她生病的事情告訴了公司老總們,老總們排著隊來慰問她。
一個個老總們西裝筆挺,帶著秘書助理,拿著鮮花果籃,浩浩蕩蕩地進了診療室,將旁邊的病人們看得一愣一愣的。
許是因為小城市的人們沒見過這陣仗,沈愉不一會兒就出名了,診療室外邊甚至還聚集了不少人,想看看醫院這是來了什麼大人物。
沈愉覺得自己像是隻被圍觀的大猩猩。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這群老總們,沈愉給傅臨淵去了電話,說起了這件事。.
傅臨淵先問:“病得嚴不嚴重?”
“不嚴重。”沈愉沒有打吊瓶的那隻手玩弄著衣襬,“你最近忙嗎?”
傅臨淵看著桌上密密麻麻的各種語言的檔案,還有一行接著一行的代辦日程,輕聲笑了笑:“還好。”
經過這麼長時間對他的瞭解,他說“還好”,意思其實就是很忙了。
“傅總也要注意身體。”沈愉說。
該表達的慰問還是要表達的。
傅臨淵起身走到窗邊,看向下邊隔著十幾米就站著的一位荷槍實彈的安保人員。他們都是萬坤派來的,任務就是看守他。
現在的情形,其實有點像“軟禁”。
但是傅臨淵看起來依舊十分的怡然自得,起碼沒有讓電話那頭的沈愉聽出任何不對勁來。
萬知禮的身影出現在了樓下花園裡,傅臨淵結束通話了電話。
萬知禮進入房間,見傅臨淵正站在窗前抽菸。
他桌上堆的那些檔案,響個不停的辦公電話,焦頭爛額的助理們,任何一個看起來,都讓人頭大。
他明顯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面容有些蒼白,神情倦怠,萬知禮不由得心口一痛。
“遠哥,你別再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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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知禮說,“聽說你北美那邊的公司已經開始鬧事了,你又出不去,你怎麼平息這件事?我還聽說歐洲那邊……”
傅臨淵夾著煙的手輕輕一抬,制止了萬知禮接下來的話。
“出去。”他說。
萬知禮一愣,聽他繼續道:“別打擾我辦事。”
這意思表明,他不會服軟。
不管他怎麼被為難,怎麼被針對,他都不會服軟。
萬知禮一下子來了氣,不禁拔高聲調:“林嘉遠,你不要不識好歹!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喘息是因為什麼?因為我們家在給你機會!要是我爺爺真的開始對付你,你以為你還能這麼輕鬆自在?我爺爺怎麼給你的這一切,他就可以怎麼拿回來!”
“是嗎?那好啊。”傅臨淵語調淡淡,“那就拿回去吧。”
不知道他為什麼就這麼油鹽不進,萬知禮又難過又心痛,把自己氣了個半死。E
她又到萬坤的書房裡去哭了一通,讓萬坤加大力度。
萬坤倒是覺得有些稀奇:“你捨得?”
“我捨得!”萬知禮咬牙切齒。
要是不這麼做,就會永遠失去他,她捨得。
起碼先將他綁在自己身邊,之後怎麼相處,那是之後的事情。
丁苑過來給傅臨淵送茶的時候,也瞧見了他的壓力。
“值得這樣嗎?”丁苑問,“阿遠,你明可以選擇一條更輕鬆的道路。”
只要按照萬知禮的意思來,服從了他們,那擺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條康莊大道。
身為萬家的孫女婿,他將來可以得到的,是普通人十輩子都難以企及的。
甚至得到那些後,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將傅家踩在腳下。
但是他偏偏選擇了一條最難的路,幾乎站在了萬家的對立面。
這不是聰明人該有的選擇。
卻又的確是他傅臨淵會做的選擇。
“苑姨,您知道我的。”傅臨淵聲調淡淡,“威逼利誘對我來說從來都沒用,我只做自己打定主意的事情。”
丁苑何嘗不知道,不禁嘆了口氣。
記得傅臨淵剛來萬家的時候,才剛過十七歲。青澀少年,一腔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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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執拗又偏激,不止一次惹萬坤生氣。
但是不管萬坤怎麼處罰他,他都不曾服過一次軟。即便被打得就剩下一口氣,他還是從不服輸。
所以後來萬坤那麼喜歡他,那麼看重他,就是因為他那股韌勁兒。
他打定的主意,十匹馬都拉不回來。
這事萬坤知道,萬坤那些義子義孫們知道,丁苑知道,萬達義知道,偏就萬知禮不知道。.
更或者說,萬知禮也知道,她就是不信這個邪。
丁苑微微偏了偏頭,看著他,笑了。
“我忽然很想見一見那個女孩子。”丁苑說,“能讓你這樣,一定是個特別好的姑娘。”
“是很好。”傅臨淵的神情柔和了下來,“和我是一類人,但是比我溫柔,比我有勇氣,也比我聰明。”
“我不信。”
這幾個詞在傅臨淵身上就已經展現到一種極致了,丁苑不相信還有更深程度的另一個人。
“不過那些都不要緊。”傅臨淵又說,“她能給我一種歸屬感,她讓我有了和她一起生活的衝動。因為她呆在我身邊,我開始幻想未來的日子,我也開始對‘以後’有了期待。”
丁苑點了點頭:“這就夠了。”
“是。”傅臨淵同樣點頭,“這就夠了。”
生活的意義是什麼呢?
不就是一日三餐,四季平安。
他以前覺得自己在活著。是和沈愉在一起後,他知道了什麼叫“生活”。
原來他也可以有正常的生活。
原來也有人可以不畏懼他,不奉承他,像是對待正常人一樣對待他,卻又珍視他、尊敬他。
傅臨淵捏了下指節,呼吸略微粗重了些。
他坐回到書桌前,卻看不進去那些檔案。一邊放著的腕錶乾乾淨淨,他拿過來,指腹輕輕撫過,像是撫過那句熟悉的、柔化細膩的軀體。
他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靠近椅子裡,罕見地露出了疲憊倦怠的神情。
耳邊忽然響起了萬知禮的那句疑問:“要是你沒有了現在這些,她還會呆在你身邊嗎?”
她會,她怎麼不會。
估計她巴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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