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星淵暗自思索著答案。
因為小農經濟下的農民，抗風險能力幾乎為0。
這種風險不單純來自於天災。
同時還有人禍。
於是譚星淵起身，朝著範承平躬身行禮，畢竟自己所言可能是和範大人剛才說的話進行了一些否定。
於是說道：“範大人所言極是，但不完全是。農民失地不單純是天災，還有人禍，比如各地的苛捐雜稅，家中有人得病，兒子娶親。只要農名需要錢，卻不得不借高利貸的時候，最終的結果就是賣地。”
範大人點點頭，表示譚星淵所言極是。
長公主閉目想了想。
譚星淵說的很有道理，畢竟誰也無法保證自己一輩子順風順水，農民只要遇到用錢的事情，只有借錢。
而高利貸又特別願意借錢給農民，畢竟農民有地，還不起錢，就拿地來抵債。
長公主此時又陷入了絕望之中。
無奈問道：“譚卿，如你所說，該當如何呢？”
譚星淵早已有了對策，於是說道：“下官不才，倒有兩策。其一，儘量減少農民的稅。”
聽聞此言，長公主默默不語。
範承平在一旁提醒道：“譚大人，你有所不知，每年朝廷的賦稅中十之七八來自於農名納稅，若是減免農業稅，朝廷財政必然難以為繼。”
譚星淵不急不慢的說道：“若是鼓勵民間發展工商業，以此增加商業稅，那麼就可以減少對農業稅的依賴。”
範承平搖搖頭，說道：“如今工商稅規模不大，而且都被轉運司衙門把持著。”
譚星淵自然知曉，轉運司靠著物流，把持著商業稅。
此時也難以在商業稅上做文章。
不過一策不行，還有一策。
於是譚星淵接著說道：“若是為各地農民提供低息貸款，是不是就可以減少農民因為高利貸而破產的情況了？”
範承平此時聽出一點門道，於是說道：“願聞其詳。”
於是譚星淵繼續解釋道：“如今大肅朝的高利貸利息基本上維持在一年十二分以上。”
以一兩銀子為例，借一年之後的利息就高達一兩二錢銀子。
還有一些過分的，利息更高的離譜，那種高利貸的目標就是希望借款人還不起錢，然後拿走借款人抵押物。
比如此前慧兒嫂子，曾經向高低眉借款，利息就高達一年1200%。
那高低眉的目的，就是希望慧兒嫂子還不起錢，那麼就可以把把慧兒嫂子賣進青樓了。
譚星淵繼續說道：“若是把利息定在一年兩分利息上，那麼農民負擔減少，必然減少土地兼併的情況，而且借給農民的錢，都有土地作為抵押，不必擔心風險，而且還能有兩成收益，豈不是共贏？”
當然了，譚星淵這個法子是剽竊了宋代王安石的青苗法。
只是當時的青苗法，最後被各級官府以各種目的，強行攤派給農名，使得農民無形中增加了負擔。
進而，良法變成惡法。
長公主和範承平內心連連稱妙，這個方法簡直就是利國利民的方法，譚星淵這一招實在是高啊！
範承平急切道：“此種方法甚好，應該即可由朝廷安排下去實行。”
但是譚星淵卻擺擺手，說道：“範大人，這低息貸款的方法切不可由朝廷出面。”
長公主和範大人不解的看向譚星淵。
譚星淵總結了王安石的教訓，於是說道：“若是朝廷出面，各級官員，出於政績或者逐利的考慮，一定會強行攤派給農民貸款，到時候農民的負擔反而增加。”
範承平接連點頭，此時內心只有疑惑，這個譚星淵年紀不過二十，為何做事如此穩健，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長公主不解道：“依譚卿的思路，朝廷不出面，那怎麼才能向農民發放貸款？”
譚星淵說道：“應該由民間出面，成立專門的機構，專門負責向農民發放貸款，而朝廷只作為監督機構存在。”
譚星淵總結了王安石變法的經驗教訓，就是朝廷發放貸款，豈不是即使運動員，也是裁判員，到最後絕對會變了味道。
所以譚星淵只讓朝廷作為監督機構存在，而發放貸款的人則變成民間。
這樣一來，就能互相制約了。
這一言說完，更是令長公主和範承平佩服的五體投地。
譚星淵這個設計的確很精妙。
長公主在屏風後只覺得心潮澎湃，但是稍稍冷靜後，長公主問道：“若是組織民間力量發放貸款，由誰操作比較好呢？”
畢竟天底下，大的商賈幾乎都是三大家族的人。
而三大家族本身就是土地兼併的既得利益。
讓他們的勢力給農民發放低息貸款，簡直就是做夢啊！
範承平此時笑盈盈的看向譚星淵，說道：“下官有一合適的人選。”
長公主也在屏風後說道：“本宮也有何事的人選了。”
譚星淵瞬間覺得兩束不懷好意的眼光。
長公主淡淡道：“譚卿的九安坊完全可以勝任這件事。”
譚星淵一時心塞，不僅僅這個事情需要付出大量精力。
而且搞這個是要大量的錢，但是九安坊的規模怎麼可能做這麼大的事情。
不過譚星淵想到戶部剛剛收到從唐淵那裡沒收的四百萬兩銀子。
於是舔著臉，說道：“為國效力，怎敢推辭，但是奈何九安坊沒有那麼多錢，辦不了這麼大的事情啊！若是戶部能借些銀子，那是極好的了。”
長公主立刻說道：“不可，戶部的銀子開年後要用在治理冀州河道上，想都別想。”
長公主說罷，內心一陣酸楚，國庫真的是一文錢都留不住，感覺朝廷百官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想著法子把國庫的錢霍霍掉。
譚星淵啞然，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這怎麼能行。
長公主想到，譚星淵這個傢伙有無限可能，只要給點壓力，他就能把事情辦好。
於是說道：“譚卿，今日所提之事，本宮甚是滿意，給你半年時間準備，望你不要辜負本宮信任。”
譚星淵臉皮跳了跳，無奈道：“殿下，這九安坊可不是下官的私產，乃是趙公子所有，望殿下體諒。”
畢竟九安坊賺的錢都是歸趙公子，而且就算自己想辦法搞錢，也不能繞開九安坊，那麼賺的錢還是屬於趙公子的。
長公主在屏風後不免暗自笑了笑，看來這個譚星淵還是把自己放在心上的。
於是說道：“這事情不必擔心，畢竟九安坊負責此事，也是可以盈利的，所以這事本宮替你出面，讓那位趙公子全力支援此事。”
譚星淵徹底絕望了，真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此時長公主淡淡道：“本宮乏了，今日就到這裡吧！”
說罷滿意的回宮休息去了。
譚星淵只覺得背上千斤重擔。
而範大人此時一邊誇讚著譚星淵的想法如此高明。
譚星淵只是謙虛的應和著。
但是範大人忽然話鋒一轉，說道：“本官今日一直有一事不明，為何平日裡我私下見長公主之時，從來都沒有隔著屏風說話的道理。”
譚星淵臉龐抽搐了一下，心中吐槽:難道這長公主對我歧視，連真容都不讓我見一面？
亦或者我還不是長公主最信任的人？
譚星淵帶著疑惑和失落做著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回到九安坊。
雖然說長公主給自己又下達了一個艱難的任務。
但是這個任務若是完成下來，那麼可以給九安坊帶來20%的收益，同時還能救助天下農名。
而且今日朝會上，譚星淵還力排眾議，為流民尋得了好的去處。
這倒讓譚星淵心情大好。
譚星淵剛回到九安坊。
只看見沈虛、孫賬房還有坊內的一些技術骨幹聚在一起。
想必是在等自己。
於是譚星淵不解的問道：“諸位有何要事？”
孫賬房欲言又止，躑躅片刻，又看向沈虛。
沈虛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譚先生，我們許久沒有去青樓團建了。”
譚星淵這才想到當初為了激勵眾人，承諾大家去青樓團建的。
只是九安坊內，不僅僅有知秋和慧兒嫂子，還有紫嫣公主和月欣郡主。
若是去青樓的事情，被他們知曉，自己的人設豈不是崩了？
於是譚星淵沉吟片刻，面露難色。
沈虛看穿了譚星淵的心思，於是鄙夷的看了一眼譚星淵，臉上的表情透露出對這種渣男的不屑。
而後義正言辭的說道：“譚先生，不必為難，我們這次去青樓不是為了團建，而是為了試驗和推銷杜蕾套的。”
看著沈虛大義凌然的樣子，譚星淵差點就信了。
沈虛這貨看來變得圓滑了嘛！
於是點點頭說道：“沈先生所言極是，這是關係到太虛實驗室經費的大事，必須要去。”
因為太虛實驗室花費錢銀無數，所以譚星淵提議讓沈虛他們製作杜蕾套。
而杜蕾套賺的錢全部用於太虛實驗室的運轉。
眾人見狀，皆點頭稱是。
雖然結果都是去青樓，但是經過沈虛這麼一說，逛青樓竟然是為了九安坊的事業發展，瞬間開始佩服沈虛的腦袋了。
於是乎，九安坊內一群爺們，以試驗和推銷新產品為由，去了醉春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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