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監牢之內，空氣中透出一股淡淡的黴味。
狹小的視窗有一小股陽光投射進來，光芒之中塵埃浮動。
出獄不久的喬木去而復返，再次回到了這監牢裡，看到的依然是這一成不變的畫面。
“喬匹夫怎麼又回來了？”
“他又罵天子了？”
囚犯一開始才驚訝議論兩句，但很快就停住了話茬。
緊跟著喬木走進來的，還有府城的陳總捕頭，多名皂衣捕快，以及身穿道袍的女修士明月。
“那好像是玄天宗的仙長？”
“這喬匹夫是帶著仙子回來坐牢的？這麼頂？”有人心中嘀咕。
很快有獄卒敲了敲鐵柵欄，讓這些囚犯們安靜不要造次。
喬木也沒這個閒工夫跟這些囚犯敘舊，他領著眾人，來到了他之前呆的那一間牢房。
“當初，我就是在這裡看到的那無常妖物。”喬木回憶道：
“不過那妖貓並未在我面前傷人....總捕頭，這件案子裡其他的死者，屍首可有妖物的爪痕咬痕之類？”
陳總捕頭略微蹙眉，沒馬上回答，還是旁邊的捕快機靈，迅速答道：
“喬捕頭，那無常妖物，就如同傳說中的冥府使者黑白無常一樣，有勾魂奪魄之能。”
“無常妖物的每一次出現，都必有死者。”
“部分死者身上都無外傷痕跡，部分死者的身上則是有致命的爪痕，確實像是貓虎類妖物造成的傷口。”
這些事情其實陳總捕頭第一次講解案子的時候，早已經說過了，只是當時喬木沒怎麼聽。
現在他這一問，倒是暴露了這一回事。
不過喬木還在犟嘴：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妖物並未殺人，只是感應到那所謂的死氣，被將死之人吸引過來而已？只是它每次都出現在命案現場，才被誤以為是殺人的妖物？”
喬木是眾人之中唯一一個見過無常妖物真身的人，又未看卷宗，沒有先入為主，所以有自己的看法。
當然，這可能也是另外一種先入為主，所以只是猜測。
這話一出，旁邊的捕快們頓時都露出異色。
陳總捕頭蹙眉道：
“喬捕頭，你為何要替這妖物說話？”
“妖物傷人，甚至吃人，不都是世間常理嗎？”
喬木反駁道：“那修仙者豢養的靈獸，吃不吃人？它們跟尋常的妖物有何分別？多一個後臺嗎？”
這話一出。
身處牢房裡的眾人頓時就感覺一陣涼颼颼的。
這人是真敢說話啊，當著那明月上仙的面，都敢將這話給說出口。
“慎言。”女修明月目光轉冷。
“仙凡有別，我等仙門豢養的靈獸，豈能跟妖物一概而論？”
這女修明月看起來很年輕，只有二十左右，但訓斥起外表年紀三四十歲的喬木來，卻是居高臨下。
她本來並沒有怎麼在意喬木，直到他剛才出言頂撞，才意識到這就是之前那個頂撞她，又被官兵抓捕的捕頭。
氣氛逐漸劍拔弩張，有瑟瑟的寒意逐漸蔓延開來，周邊的囚犯們都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女修明月顯然也是眼高於頂、脾氣不小的人物，完全沒有絲毫退讓。
開始了開始了....喬木興奮地搓了搓手。
他已經聽說了很多次修仙者的事情，但還從未與修仙者交手過。
“讓我想想，用什麼樣的臺詞殺掉她，或者被她殺掉，會比較帥。”
喬木開始冥思苦想。
不是他喜歡裝逼，主要是腦袋裡銜尾蛇長命鎖的錯，帶壞了他這個好青年。
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為了人前顯聖，喬木一直都在努力思考。
而他暫時不說話，落在眾人的眼中，卻是與那明月上仙無言對峙的場面。
氣氛愈發劍拔弩張。
突然。
“明月上仙。”一個清脆的女聲打破了寧靜，陳總捕頭不動聲色地站到兩人中間，她高高舉起手，手上正捏著幾根纖細的貓毛。
“這獸毛，是我從這牢房地面上發現的。”
“尋常的獸類進不了這監牢，這幾根毛髮，想來就是那無常妖物的毛髮。”
陳總捕頭的插話打斷了兩人的對峙，也轉移了明月上仙的注意力。
“嗯？不錯。”
她明顯露出喜色：
“這次你們立功了。”
“有了這幾根毛髮，我可以請宗門聖女出手相助，煉製法器用以追蹤，到時候逮住這無常妖物，想來也非難事。”
她喜不自勝，轉身就走。
剛剛絞盡腦汁想出臺詞的喬木還沒反應過來，這女修已經走遠了。
跑得這麼快？
喬木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掃了一眼攔在自己身前的陳總捕頭。
這個臭女人，壞了我跟那位仙子妹妹的好事！果然跟她保持距離是對的。
陳映雪似乎察覺到了喬木的目光注視，卻沒有說什麼，只是談起正事：
“喬捕頭，你之前說的那與無常妖物接觸的死者，生前可是被關押在那座牢房的？”陳總捕頭指向旁邊的空牢房。
“不錯。”
見喬木點頭，陳總捕頭便揮手招呼旁邊跟隨的監獄小吏：
“那名囚犯是誰？將他的卷宗取來我看看。”
這小吏怔了怔，訕笑道：
“總捕頭，那人的事情，跟此案無關吧。況且他的案子，已經是很多年前的舊事了，想要翻找出來可不容易。”
“你不取，那我去？”陳總捕頭目光平靜。
於是那小吏便趕忙離開，一段時間後，便帶來了一份略微發黃的卷宗。
陳總捕頭掃了幾眼，忽然一怔，問道：
“錢捕頭他今日鬧肚子，缺勤了是吧？”
“是啊。”旁邊捕快點頭。
陳總捕頭沉吟一會，將這卷宗重新收起，緩緩說道：
“這份卷宗並無異樣，確實與此案無關。”
“你們先回去歇息吧，等明月上仙若真煉製了法器，再一鼓作氣逮住那無常妖物。”
等到眾捕快離開，陳總捕頭才重新展開卷宗細細讀來，不時蹙起秀眉。
兩日後的夜裡。
喬木與一眾捕頭，從衙門口的陳映雪手上，接過了一盞青燈。
“有了之前的那幾根毛髮之後，玄天宗的上仙煉製了專門追蹤的法器。”陳總捕頭解釋道：
“這盞青燈，可以在方圓百米範圍之內，探測到那無常妖物的方位。”
“若發現青燈的燈火向著某個方向飄，馬上通知明月上仙。”
叮囑完畢之後，陳總捕頭將所有捕快分成八隊，各自搜尋府城之內的東南西北四個方位。
喬木與錢捕頭負責的，則是城西。
在城西巡邏的時候，喬木還有點不甘心。
“明月上仙這回怎麼不露面？而是將這法器青燈轉交給總捕頭？”
不露面，他還怎麼找理由爆她金幣？
倒是旁邊的錢捕頭是個人精，看得更明白一點，心中暗道：
“這總捕頭真是心思細膩如發又敏銳，怕那喬捕頭與上仙起衝突，連這點也考慮到了。”
他與喬木各帶著一支捕快隊伍，在城西的街道上巡邏，搜尋那妖物的蹤跡。
“怎麼偏偏是城西，若是讓我負責城北，那我就順便去玄天觀燒一支香。”喬木還有點不忿，在旁邊唸叨。
“喬捕頭真會說笑...呵呵。”旁邊錢捕頭訕笑，冷汗都出來了。
“城北是玄天宗的宗門駐地，我們公門捕頭就算是查案，也不好進去。”
這位喬捕頭可是個當眾辱罵天子的狠人，要是硬闖玄天觀，他也不會太意外。
兩人正閒聊的時候，忽然齊齊一怔。
他們手中的青燈，火苗忽然開始劇烈抖動。
“什麼情況？總捕頭只說了若靠近了妖貓，火苗會向著一個方向飄，可現在是怎麼回事？”
兩人正疑惑的時候，只見遠處傳來喵嗚一聲。
一隻雜色花貓，在夜幕之中快成了一道殘影，正朝著他們迅速撲了過來。
“這...這跟事先說的不一樣吧？不是說這妖貓會逃竄，我們再另行追趕的嗎？”錢捕頭愣住了。
在他驚詫的目光下，那隻雜色花貓衝到了喬木的身前，然後繞著他一圈又一圈地轉，邊跑邊發出低沉的呼嚕嚕聲音。
“果然是這隻痴漢貓。”
喬木看著手裡劇烈顫抖的青燈，伸手向前一抓。
只是他這一抓，反倒是讓那瘋跑著的花貓一下驚醒，頓時向後一躍，本能地避開了這一抓。
緊接著，那貓回頭看了一眼喬木，然後掉頭就跑。
這貓雖小，跑起來卻是一溜煙地飛快，遠遠超過尋常的野貓。
即使是以喬木武者的目力，也只能看見一團高速跑動的黑影。
“追！”喬木一馬當先，跑在了最前面。
“不是要通知上仙嗎？”錢謙怔了一下，吩咐一名捕快傳訊聯絡明月上仙，而後也跟著喬木飛奔起來。
說來也怪，這花貓奔跑極快，身手敏捷，但卻沒有完全擺脫喬木等人的追逐，只是將他們不遠不近地吊在後邊。
喬木等人跑著跑著，已經從原來的寬闊街道七拐八拐，跑入了城西的衚衕深巷之內。
“喬捕頭，不太對勁啊...”錢謙喘著氣跟在後邊，說道：
“這妖貓，似乎是故意將我們引來這裡的。”
喬木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按這套路馬上會有埋伏？幾十只大貓跳出來求擼？”
錢謙沒有接話，喬木也沒心思說什麼俏皮話了。
因為他們聞到了前方隱約的血腥味。
錢謙當了多年捕快，自然對這血腥味頗有經驗。
而喬木則是六品武者，嗅覺已經超越常人，因而更早地發現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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