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武極會的多名刺客在此時一齊出手，配合那武聖人行動。
青雲觀是仙門重地，所以敢於參與這一次行動的武極會成員，基本都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
要麼是如莫明志一般崇拜武聖人的人，要麼是如喬木一般心存死志的人。
這種人一般是極少的，即使在武極會內部，也不能算多。
當他們目睹玄天宗的青陽仙人自上空墜落，無頭屍體砸落在地時，胸口一口鬱結多年的氣，忽然就順了。
“這就是武！”
“武聖人為當今武道魁首，武道至強者，終有一天可以將你們從雲端上拉下來！”
“我們若勝了，武道便是仙道！而你們掠取香火、視眾生為芻狗祭品的才是魔道！”
有許多武極會的武者不自覺高喊出聲，有明顯的失態。
對於“刺客”而言，這種激盪的情緒，是一種失職。
但他們本就不是真正的刺客，因此在此時無不激動不已，臉色漲紅，氣血上湧。
不只是武極會的刺客，就連護衛皇帝的楚星，在此刻都不自覺攥緊了拳。
作為皇帝身邊親衛，從他的立場來看，武聖人自然是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
可當這位武聖人逆行伐仙，將那半空中的青陽仙人一擊而死，他依然心中升起一股莫名激動的情緒。
武聖人....
不論他的品行秉性如何，他終究是為武道扛鼎的武道魁首啊！
這是四十年以來，明面上第一個死在凡俗武夫手裡的“真仙”。
以一己之力，打破了修仙者口中的“仙凡兩別”！
或許從今日起，以武伐仙將不再是不切實際的幻想，將來終有一日，所謂凡俗武夫也能與雲端上的修仙者抗衡...
咔嚓、咔嚓。
清晰響亮的碎裂聲音響起。
許多人扭頭看去。
只見在那大殿的角落，那一尊“青陽仙人”的神像，依然是那副居於雲端，悲天憫人的神態，只是在此時咔嚓咔嚓發出碎裂聲，一道裂紋從腦袋位置裂開。
永和帝看著這一幕，眼神突然失焦了一下。
他的身前，是龜裂的青陽仙人像。
他的身後，則是意氣風發，咆哮而來想要取他性命的武聖人。
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他的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凡俗武夫，也可以逆行伐仙麼....”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些年我的隱忍，我的選擇難道錯了麼...”他略帶茫然看向氣勢巍峨如山的武聖人。
“這武聖人，當年也曾是大炎的戰將啊。”他心中喟然一嘆。
轟然一聲巨響。
那氣勢迫人的武聖人橫掠而來，一拳將阻擋在大殿門口足足二十人合抱之粗的巨鼎一下砸翻。
巨鼎傾倒，裡面的香火灰散了一地，煙塵散落。
而武聖人身形並沒有絲毫放慢，任何阻擋在他身前的人事物，都被他拳風洞穿，勢如風雷。
成敗在此一舉！
這裡是最接近玄天宗宗門所在的一座道觀，說是玄天宗的主場一點也不為過。
修仙者的數量與強度，都必然在武極會眾人之上，所以他的機會也只有稍縱即逝的一瞬。
喬木則尚算冷靜，沒有其他武極會成員那般亢奮激動。
因為他並不對武聖人抱有期待，只是這位武道魁首展露出來的實力與魄力，確實讓人心折...
他眼觀六路，卻是注意到那半空之中，以赤陽道人為首的修仙者，在武聖人殺死了青陽仙人之後，都是震驚失神。
而赤陽仙人，更是臉色劇變身形化虹，遠遠遁入高空。
但儘管如此....這些修仙者卻是雖驚不亂。
喬木心中掠過一絲不妙的直覺預感，此時再回頭看那玄天宗的大殿方向。
那青陽仙人的神像雖然碎裂，失去以往的神韻，但在那大殿之內，尚有足足近百尊仙人像。
以那“大德大威玄天仙人”為首，這諸多仙人像，依然是那副悲天憫人、俯視凡人的神色，彷彿剛才那青陽仙人的死，也並未激起一絲波瀾。
在那為首玄天仙人的身側。
一尊名為天刑仙人的仙人像，在此時眼睛忽然動了一下，俯視著那急速衝來的武聖人等人。
在這一刻，有風起了。
呼嘯而過的狂風席捲這山峰，甚至讓迅速衝向永和帝的喬木等此刻都身形不穩，一個踉蹌，幾乎要被這突然掀起的狂風吹飛。
天突然黑了。
剛才還是萬里無雲的大好天氣，在此刻卻不知何時有烏雲蓋頂而來，如帝皇君臨大地。
喬木抬起頭。
這翻滾的陰雲，彷彿從未有此刻這般接近大地，彷彿天空下一刻就要坍塌了，湧動的陰雲如倒懸的黑色海洋，將要傾覆而下。
“人間的武夫，你已鑄下大錯。”
一個縹緲悠遠的聲音，迴盪在這片天地之間。
這聲音不知從何而來，像是隨著那席捲的狂風而來，又像是來自高天之上。
在這一刻，包括楚護衛與其他武極會此刻在內，所有踏上了煉神之道的武夫們，無不感到一種莫名的戰慄，如泰山一般的重壓正從那雲端之上浮現，要將他們身形壓塌。
狂風席捲，翻滾的黑雲之中捲起漩渦，漩渦中心是兩個巨大的雲層空洞...
不，這並不是什麼空洞，也不是什麼風暴眼。
那是一雙俯視凡塵的眼睛。
漫天的陰雲翻滾不止，隱隱在天空之上形成一張足有山巒大小的模糊巨臉，將這座山峰都籠罩。
喬木渾身汗毛直豎，這張臉他知道。
自從被聖女武清心活活燒死之後，他就記住了廟宇之中的玄天宗眾仙名號。
天空上的這張雲團巨臉，與那玄天仙人身側的天刑仙人依稀相仿，是凡人口耳相傳的玄天宗仙神傳說中，執掌雷罰的仙神。
所謂天刑，便是代天掌刑！
隨著那雙雲團巨臉的注視。
凜冽的暴風席捲，不論這些武極會的武夫如何努力，都突破不了這看似短短的距離。
永和帝的身前似有一層無形的風暴障壁，無論他們如何投擲暗器也要，斬出刀光也好，都在那無形的風暴障壁之前被攪得粉碎，一點都沒留下。
就是勢如破竹突破修仙者們阻礙的武聖人，在此刻也速度銳減，如同深陷無形的泥沼。
“是天刑長老！”赤陽道人在此刻終於鬆了一口氣，神色安定下來。
“天刑長老是宗門之中，執掌刑罰的長老，雖然脾氣暴烈，但實力可是毋庸置疑。”
“這次的永和帝拜神大典事關重大，自然會有長老坐鎮。”
.........
雲端之上。
數名玄天宗的議事長老，正俯視著道觀裡的場景。
自始至終，他們的神色都沒有多少變化，只在那武聖人突然暴起，將那青陽道人殺死時，才有數人面上閃過慍怒之色。
作為仙門長老，他們在長老之前自恃身份，不與小輩搶功勞，去圍殺那武聖人。但現在青陽已死，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天刑，還是由你出手吧，你擅長五雷正法，聲勢浩大，正適合處理這樣的事。”孫長老微閉著眼，說道：
“青陽雖然只是外門執事，死則死矣，但畢竟是我仙門在世俗界的行者。”
“此事事關我玄天宗顏面，必須以雷霆萬鈞之勢，將那武聖人速速滅殺！”
赤陽、青陽兩位道人雖然與孫長老、天刑長老、仙門掌教處於同一座大殿，但所謂眾仙自然也有高下之分。
如果說掌教玄天仙人是大殿眾仙之中的“帝王”，那麼赤陽青陽只能算最邊緣的朝臣，幹活的執事。
作為仙門執事，赤陽青陽等道人，都擁有超越凡俗武夫的力量，在玄天宗的長老們看來，足以鎮壓世俗界。
他們的存在，是仙門行於世俗界的行者，也代表著仙門的顏面。
他們若是死在修仙者之間的爭鬥倒也罷了，但絕不能死在凡人的手裡！
否則，他們玄天宗必然淪為其餘八大仙門的笑柄。
既然事情木已成舟，那麼只能.....用最耀眼的方式，在凡人的心中，重新種下“仙凡之別不可逾越”的鐵則！
在這一刻。
高空之上那山巒大小的雲層巨臉俯視而下，俯視著那人間的武聖人。
“以凡弒仙，當受五雷轟頂之罰，形神俱滅。”他的聲音也如滾滾雷鳴，震耳欲聾。
話音落下。
仿若無窮無盡的熾白電光穿破滾滾烏雲，如一道道耀眼的利劍，劈落而下。
只一瞬。
那武聖人身軀已然淹沒在重重的電光海洋之中，耀眼的光芒讓人根本睜不開眼。
連帶著周身稍稍近點的香客民眾，與武極會的數人，都是頃刻之間被淹沒其中，不見蹤跡。
耀眼的電光照亮了這片昏暗的天。
此刻在滾滾天雷之中受罰的武聖人，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所有人的注目焦點。
滾滾雷光之中，表層的面板血肉在這天雷之下瞬間化為漆黑焦炭狀，武聖人全身血肉在不斷炸開，不斷蠕動，似乎是試圖修復傷勢。
他張大著嘴，似乎是在對天高喊著什麼，但所有的聲音都淹沒在了滾滾雷鳴之中，根本聽不清楚。
他眼睛遙遙望向那大殿方向，這一眼似乎是在望永和帝，又像是在望喬木，又或者是誰都沒看，正與大殿之中的眾仙神像對視。
轟隆！
他這具三四米高、肌肉虯結的身軀，在那天雷之下化為焦炭，頃刻間便淹沒在了雷光之中。
天雷戛然而止，耀眼的光芒突然就消失了，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
同樣就此消失的，還有那毛髮怒張、叫囂著“勝者為仙”的武聖人。
天雷之下，他已化為齏粉，就此灰飛煙滅。
整片天地間突然靜默了下來，翻湧的烏雲飛快退散，陽光重新普照大地。
一縷陽光投射下來，將下方的山峰道觀照亮。
大殿之前的廣場此刻已經四分五裂，只在原地留下一個駭人的巨坑，武聖人已經不復存在了。
“終於....”赤陽道人微微鬆了口氣。
但一想到頭頂可能有長老在注視，連忙挺直腰桿，恢復了以往高高在上的仙長模樣。
短暫的安靜之後，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
“武聖人以下犯上，觸犯上蒼，遭受五雷轟頂，化為齏粉，形神俱滅！”
香客之中，那跛腳老漢神色狂熱，高聲大喊。
“死得好！”
“世上再沒有什麼武聖人了，那種吃人的邪魔，早該遭受五雷轟頂！”
人聲逐漸鼎沸。
而人群之中，還倖存的幾名武極會煉神武夫，卻是眼神茫然一片。
此刻身處人群之中，烈陽高照，他們卻感覺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冷與恐懼。
武聖人死了？
他的死，就如同那青陽仙人的死一般突兀無比。
“這不可能....武聖人怎麼會死？”
“他是武道魁首，我輩武夫對抗異人的最大希望....”
“我加入武極會，就是有朝一日，想看一看這異人什麼時候死，可如今...”
煉神武夫的強悍之處，便在於他們堅定不移的心神。
可當他們心神動搖的此刻，便已經實力大減。
剛才他們有多激動，現在就有多絕望。
武聖人用自己的拳頭，讓他們看到了以武伐仙的微弱希望。
但不過片刻之後，武聖人又用自己的死，讓他們看到了仙凡之間的雲泥之別！
“如果連武聖人都死了，都輕易死在了異人的天雷之下，那我們練武練了這麼多年，又有什麼用...”
武聖人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上一代武道至強者們的集合體。
這個事實，已經隨著聽潮樓的傳播，在南州大地上飛快擴散，成了最近以來最炙手可熱的秘聞。
當代武林，武聖人一騎絕塵，無人能及，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武聖人有多強，這些武極會眾人的心中，此刻就有多絕望。
他的戰死，不是他一個人的死，而是代表著武道魁首的死，代表著武道的失敗。
“勝者為仙，敗者為魔？”雲層之上，迴盪著一個縹緲聲音。
“這就是他們凡人口中的所謂武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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