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黑,夜涼如水。
街巷已經沒有行人的蹤跡,各家各院燈火也漸漸熄了,萬籟俱寂。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打更人敲著銅鑼,在街巷之間巡視,卻沒留意到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涼風習習,身材豐腴的少婦關了柴門,只感覺有股莫名的瑟瑟寒意湧起,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的衣袍。
回頭的一瞬,卻忽然頭皮一涼,彷彿這昏黑的夜色之中,正有一雙漠然無情的眼睛從門縫裡注視著她。
少婦心頭一緊,去桌前摸了一把剪刀出來,小心翼翼邁步再度走到門口,湊在門縫裡往外張望。
門外並無人。
只是在他定睛凝視的時候,窗戶哐噹一聲響被冷風吹開,也嚇得她心頭一陣冰涼。
“好端端的,怎麼窗戶就開了呢...”
她打了個哆嗦,緩緩走到窗前,踮起腳尖往外張望,心肝噗噗直跳,而這一次她依然一無所獲。
只是在她伸出雙手關窗之時,屋內卻有冷風頓生,撩過她雪白的後頸,讓她寒意頓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門窗都關好了,哪來的風?”
剛才還好說,現在回頭越想,越覺得那根本不像是什麼過堂風,而像是有人趴在她身後,對她後頸輕輕吹氣一般。
少婦心中忽然掠過這個念頭,她驚駭地猛然回頭。
屋內空無一人,只剩床頭一點燭火搖搖晃晃,昏黃暗淡。
此時周遭彷彿也變得格外地安靜,外頭打更人敲銅鑼的聲音漸行漸遠,最終逐漸聽不清,整個世界彷彿都安靜了。
少婦呼吸微微凝重了,她下意識放輕腳步走到床邊,只有靠近那微弱的燭火,才有片刻心安。
“莫不是今日在菜市口沾了晦氣?”她閉目雙手合十,口中喃喃祈禱:
“冤有頭債有主,人又不是我殺的,要找也得尋那些仙長啊...”
不閉眼還好。
一閉眼,白日的那一幕幕場景,就在心頭活靈活現地出現。
從那個被她汙衊,含怒拔劍橫在自己脖頸上的老人,到沖天而起的兩道虹光,再到充斥菜市口的苦惱與肆虐的旋風,一地的殘屍......以及最後的畫面,那個擋在她身前,老邁身軀凍結成冰雕,寸寸碎裂成屍塊的老人。
“若是這世人都跟那老人一樣以德報怨,到最後還能用來擋刀,我也不必提心吊膽、擔心報復了...”
對於一個普通人,白日發生的事情實在是過於刺激了,讓她難以忘懷,胸脯也不斷起伏。
可就在此時。
有輕輕的呼呼聲響起。
像是風聲,又像是呼氣聲。
少婦雖然緊閉雙眼,但卻能感受到,那一團床頭的溫暖燭火滅掉了,四周籠罩在一片黑暗裡。
她心頭一顫,雙眼悄悄睜開一絲,接著渾身都是一顫。
她看到床頭有一道人形的模糊黑影,正站在那裡看著他。
少婦嚇得立馬重新閉上眼,繼續閉目祈禱:
“冤有頭債有主,這又不是我的錯。”
“我只是訛人,殺人的也不是我啊...”
她身軀不自覺坐在床頭縮成了一團,等了好半晌,等到周圍沒動靜了,這才悄悄睜開眼。
那道黑影已經不見了。
正在她心中一鬆時,床板底下卻傳來吱呀吱呀的聲響。
她心中一震,裝著膽子重新點起燭火,舉著蠟燭緩緩彎腰,低頭往床底下一看。
床下還是無人。
只是她卻忽有所覺,猛然回過頭拿燭火一照身後。
正好看到一個披頭散髮、滿臉血汙的白衣老人籠罩在陰影裡,雙眼幽暗如深淵,又銳利如刀劍,細看一眼都彷彿要將她心神都割裂開。
這模樣,分明與白日他碰見的那個老人幾乎一模一樣。
而且她
“大爺您冤有頭債有主,您的死可不是我的錯啊...”這少婦心神瞬間失守,身子幾乎軟倒。
白天見過的死人出現在床頭,這不是厲鬼索命是什麼?
“我冤吶....一口氣不順....”老人身形模糊忽遠忽近,消失在少婦眼前,聲音也忽遠忽近,在整間屋子之中迴盪。
“老夫可以死,但一生清譽不能毀...”
“來來來,隨老夫去見那閻王爺,道明老夫生前事的是非曲折...”
“大爺饒命...我也是豬油蒙了心,但也沒想要您的命吶....而且這也不是我一人的主意,我只是一把屠戶手中刀,要構陷大爺的並非是我,而是那萬榮華老爺以及方芳方小姐啊。”
這少婦受了驚嚇,一五一十道出事實曲折。
只是喬木心中暗笑。
雖然之前他口中說,他送死不是以德報怨,不在乎他人的敬仰或者詆譭....但這不代表喬木就真的要原諒這些給他身上潑髒水的人。
畢竟,這件事的當事人要不是喬木,而是換了另外一人,多半要落了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而他扮鬼嚇人,其實只是隨手為之,算是一個小小的報復,順便試試那尚未入門的“目劍術”。
目劍術是三品煉神武夫劍鬼掌握的目擊之法,本是煉神武夫才能掌握。
但當喬木心念及此時,腦海中卻多出了一段記憶,那是這十年時間裡,他沒日沒夜苦練“目劍術”的記憶,雖然因為不入煉神的原因並未功成,但也不是一無所獲。
“這十年時間裡,我的‘神’愈發壯大了,就連練功的記憶都彷彿變得更加清晰。”
喬木的目劍術沒有練成,但恐嚇一個普通人綽綽有餘了。
不過從少婦口中獲知的資訊,也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幕後黑手果然是萬榮華,只是這方芳又是什麼人?我什麼時候惹了這個人?”
喬木心念至此,便開口追問了一句,誰知道接下來少婦的一席話,讓他也有些吃驚。
“這方芳,本是古董商方家的小姐,後來嫁入了萬家,成了萬榮華的小妾。”少婦答道:
“而我當初身在方家時,其實是方小姐的一名貼身侍女。方家家道中落之後我自然也離開了。”
“只是有一日方小姐找到我,教了我這些訛人的伎倆,讓我為她做事。”
從少婦的口中來看,她做這件事其實並不是一次兩次了...
“方芳?方圓掛念的那個妹妹麼?”喬木皺起眉頭,再問:
“那方家少爺方圓,為何不知道此事?還只以為方芳是身患怪病,離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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