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軍民困守此城中,四十年的生活一成不見,舉目所見只有茫茫沙海。
今日有一個老者入城,卻讓這座城都幾乎沸騰,一去往日沉痾。
他走過一條街,一條街便軍民落淚。
他走過半座城,半座城便歡聲動雲霄。
海思遠一直跟在喬木的背後,他目睹這些軍民反應,心中歡喜之餘,也有淡淡的感傷。
喬木孤身入城,給這座城帶來了新的希望,讓城中軍民四十年不見天日的生活看見了一縷曙光。
但海思遠知道,這希望終究是虛假的。
三百老卒已經精疲力盡,守不住這座城太久了,城中軍民亦然...若無外來的喬木帶給他們的希望,等那三百老卒悉數戰死之時,就是全城絕望心死之時。
在這座大漠之中,希望是比金子還要珍貴的東西。
有希望,人就有奔頭。
哪怕是虛假的希望,也一樣。
只是看著這半城歡聲半城辛酸淚,海思遠的心裡卻五味雜陳。
喬木願意配合他演這麼這一場戲...但真正的大炎,又在哪呢?
思索到這裡的時候,喬木已經來到了城中的軍營。
軍營高大寬敞,被如今的孤城軍民當做了一個避難之所,有很多的居民再次聚集,所以這也是喬木的最後一站。
他在軍營之中,對城中老幼不斷重複著許諾,不斷重複著謊言,讓老者哭幼者笑。
只是追隨著喬木行走的人一多了,也終究有一些懷疑的聲音。
“大炎的援兵終於要來了,可為什麼是這兒一個老人?”人群中有人問。
“我不是對老兵有意見...畢竟咱們這座城之中,可就是靠昔日的大炎老卒守到現在的,沒有大炎老卒堅守,我等根本活不到現在。”
“但是他太老了,若真的存在一支外界的援軍,敢跟異人叫板,那麼為什麼會讓一個老人做先鋒?”
這個懷疑的聲音引起眾人紛紛點頭認可。
度過最初的喜悅與激動之後,他們開始重新審視起眼前的老者來。
這座城中滿是白頭兵,老人遍地都是。
但喬木不一樣。
他如今這具肉身的年齡,已經高達109歲。別說這座孤城之內,哪怕放到整個九州,只怕都是有數的人瑞。
他太蒼老了。
孤城白頭老卒的年紀,估計也就他的一半,跟喬木比起來都算是後生仔了。
平民們雖然看不出喬木的具體年齡,但從外形上猜測,也覺得此人至少已經八九十歲。
那麼問題來了。
什麼樣的軍隊,會讓一個至少八九十歲的老人當先鋒,進入這種資源匱乏,水源與作物都貧瘠的百里大漠?
這是一個邏輯上的漏洞,稍稍回過神之後,就有不少人想到了這一點。
“你們覺得我太老了?擔不起先鋒這樣的職責?有貓膩?”
喬木看著這軍營中諸多民眾懷疑的視線,卻是微微一笑。
這個懷疑很合理。
要讓城中軍民相信他真的是援軍,而不是海都尉招來的演員,自然不能光憑一張嘴說。
畢竟...喬木沒有官印,也沒有在大炎的軍隊、官場裡待太久,要是不好好立一下人設,真的是會露餡的。
如果露餡了,那可就弄巧成拙,這座孤城軍民只怕都會鬥志落入谷底了。
想到這,他身形一個提縱,身影在原地模糊了一下,一下竄上了高空,躍上了軍營的點將臺。
明明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身形卻如鬼魅一般,快到了極點。
這一手已經圓滿的潛影步輕功,著實不俗,讓海都尉等大炎老卒,看了也要說一聲妙。
“但是他展露輕功武藝做什麼?是想在軍民面前秀一秀自己的拳頭?”海都尉心中狐疑:
“個人的武功,再高也就那樣。”
“如那木劍散人陸燕北先生雖老,但武功深厚,劍術猶在,但那又怎麼樣?終究無益大局。”
海思遠狐疑的時候,卻見那喬木站在點將臺上,清了清嗓子,暗運內功,洪亮的聲音如雷,傳播在這片軍營民眾耳中。
“諸位是否好奇,為何是我這麼一個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頭子來當先鋒?”
“諸位是否好奇,四十年滄桑變化,外頭的九州,如今又是個什麼模樣?”
“諸位是不是覺得,哪怕大炎如今再派出十萬精銳,又能如何?哪怕今日穿越大漠救出孤城軍民,十萬大軍在異人面前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重演一遍四十年前的悲劇!”
這些話道出之後,整座軍營民眾都是一靜,顯然喬木所說的話,正合他們心中所想。
海都尉也頓時啞然。
找喬木演戲是他臨時起意,還真沒細想到這一茬。
仙凡差距過大,大炎王朝沒有與九大仙門叫板的實力,如何救人?
想到這,他也有些汗顏。
之前他只想到虛構一個大炎援軍,給城中軍民一點希望,並未細想,如今想想的確有所疏漏之處。
“若要聽,老夫今日便與諸位好好說說。”喬木目光明亮,絲毫沒有扯謊的樣子:
“異人戰爭四十年,九州面臨古今未有之重壓。”
“這座孤城的軍民在抗爭,九州各地也一樣有人在抗爭,你們並不孤獨。”
“在異人的重壓之下,過去四十年時間裡,九州武道的進步,已然超越了以往數百年!”
“而今外界九州的武道發展日新月異,武道已經有‘古法’與‘今法’之分...”
這些話喬木沒有說謊,而是照搬武極會成員的言論。
“所謂今法,所謂今日之武道,便是竊陰陽,奪造化,集偉力於一身,肉身破仙道萬法...”
“仙道術法可以讓滄海成塵,可以讓百里焦土、化為大漠,而我輩之今法,便是探索一條以武道對抗仙道,以武伐仙的可能。”
眾多民眾聽著,只聽得漸漸呆愣,如聽天書。
喬木在描繪的藍圖,簡直就是一個童話,一場美夢,讓他們連想象一下都覺得太虛假荒誕。
而陸燕北則是聽得大皺眉頭。
這個喬雙森在說什麼?
他也是外界來的武夫,只是比喬木早一年進來。
外界的武道有這麼離譜的發展,他能不知道麼?
還肉身破萬法?武極會那幫人都不敢這麼吹吧?
這些話騙騙城裡人可以,可是沒辦法騙他的。
而海都尉則是大皺眉頭,他有點摸不準喬木現在是在做什麼了。
讓你配合演戲,你擱這吹牛逼呢?
演戲是為了給城中軍民以希望,可若是按喬木這樣的吹法,就顯得太美好了,太假了,反倒是會讓人心生懷疑。
他究竟想做什麼?之前商量的可沒有這一出吧?
海思遠自然不知道喬木的心思。
“諸位不妨猜猜,我喬雙森,如今多少歲了?”喬木微笑。
“看模樣,得有八十了吧?”有人猜。
“大約八十五歲吧?”
“城中八十歲的老人不是沒有,而他看起來更老,我猜他已經有九十歲上下。”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有九十歲的老兵,還能隻身穿越這片大漠的?我猜他七十歲,只是長得老。”
聽著眾人諸多猜測,喬木微笑揭開了謎底。
“我喬雙森今年已經一百零九歲。”
眾人譁然。
“老夫的年紀不是重點,重點是老夫一百零九歲的高齡,依然是伐仙軍的萬夫長,可以穿越大漠。”
喬木語氣鏗鏘,話語中氣十足:
“人到百年,老而不衰,這便是因為我修習了今法。”
陸燕北眉頭一皺,想到了一件事。
“他是在說,河陽喬家的長生拳?”
“不,長生拳雖然號稱可以老而不衰,但對武道資質要求可很是不低。”
“這麼多年以來,也就喬家族長可以八十歲老而不衰,但要是他再老一點,以他的功力可就未必能維持住了。”
“況且喬家的長生拳,其精義在於鎖住氣血流失,就如那修習仙道的異人一般外表不露老相...而這喬雙森明顯不是練長生拳的。”
點將臺上的喬木似乎聽見了陸燕北的嘀咕,解釋道:
“我老而不衰的秘密,在於一門人人皆可修行的武道功法,其名為《須彌山王經》。”
“這,便是當今之武道。”
“有這樣的武道,才有對抗仙人的可能。”
整座軍營都譁然,民眾議論紛紛。
這座孤城不是普通的城,因為常年遭受異人威脅,戰事頻繁的緣故,但凡成年居民都對武道有所瞭解。
而喬木所說,對於他們理解的武道卻是一種顛覆。
海都尉聽得腦子裡嗡嗡的。
直到此刻,他才大略明白喬木是想要做什麼。
他不是單單要給城中民眾走出大漠的希望,而是想給包括城中民眾,更包括孤城中的在役老卒、已經退下前線的殘疾老卒,一個以武伐仙的希望。
只是....這個謊言是不是太大、太虛了一點?
海思遠一心想著編造一個虛假的希望,卻不知道喬木的目標不止於此。
他來到這座孤城,不是為了坐視這孤城軍民懷抱著虛假的希望,過完這艱苦餘生的。
海思遠的謊言,就像是在絕境之中交給居民一根火柴,讓城中軍民在臨終之前看見自己的幻覺,看見夢寐以求的嚮往,然後懷抱著這虛假的希望,死於風雪之中。
而喬木則不然。
他試圖做的,是帶給這座孤城的人以火種。
是予人以求生的信念,而非一個臨死前的幸福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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