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質的金色元寶懸浮在空中,周身盪漾開一圈金光,照耀四周。
在這座已然殘破腐朽的廟宇之內,金光倒是愈發顯得明亮聖潔。
青黎望見這一幕,明顯情緒不是很高,有些興趣索然。
她是為追尋黃金鄉寶藏而來,只是如今這一出,顯然並不符合她的預期。
“其實它剛才那些話吧....”
喬木倒是有些詫異地回望了青黎一眼:
“你該不會認真聽完了?”
青黎並未回答,只是自顧自說道:
“我曾經聽人說過,若有人在你面前講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你反倒是要小心了。”
“這樣的人物,十有八九是心中別有所圖,只是用言語粉飾。”
“你想說什麼?”喬木問。
青黎突然來這麼一段話,顯然不是跟他探討元寶妖的品性如何的。
“這元寶妖,說它屢屢將點金石賜予窮苦人,插手改變他人的人生,那麼,他圖什麼呢?”
“這世上或許真的有無緣無故助人為樂的善人,但你看它,像嗎?”
青黎是西南州的本地人,同時也是半妖。
與這十萬大山裡頭的諸多妖類,其實也是打過不少交道的。
這世上的妖,其實絕大多數都很難用人的道德,人的律法去衡量。
“你是以人心慾念為食的異種石妖吧?”青黎開口判斷:
“我聽說此類異種,大多擁有著一定的蠱惑人心能力。”
“用點金石勾起凡人慾念,他們從你手裡取點金石,得到無量的黃金,而你取慾念貪念為食,壯大己身?”
靈氣充沛的上古年代,吞吐天地靈氣用以修煉的妖族才是主流,所謂異種只是少數特殊環境下誕生的異類。
只是現在版本不一樣了。
在如今的年代裡,連身為天地霸主的修仙者,依靠著香火輔助修行,都依舊衰落了不少,至多直到化神期,更別說本就不及修仙者的妖族。
這些在特殊環境中誕生的異種,在這個時代裡反倒有更高的上限。
“各取所需罷了。”元寶妖並未否認,只是嗤笑:
“人心如淵,還用得著我來蠱惑?”
“不過總有些愚笨而不自知的凡人....”元寶妖淡淡說道:
“喬鍂,說的就是你。”
元寶妖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聲音傳播開來:“你不會真以為你在斬妖除魔、為民除害吧----”
只是這低沉笑聲才剛剛發出,便戛然而止。
一道血色的身影再度騰空而起,猛然撞在那金光閃閃的元寶妖身上,硬生生以一雙鐵拳將那巨大金元寶砸出清晰裂紋,打落塵埃。
那元寶妖直接裂開了,只是碎裂的一層石皮之下,卻也是一片金色,泛起淡淡的金屬光澤。
“你要助我脫胎換骨嗎?”
元寶妖周身石皮開裂,體形比之前略微小了一圈,只是周身上的金光愈發明亮了。
“這裡是饕餮城,十萬大山之中的一座小山城。”元寶妖再一次漂浮而起,只是聲音多了幾分著惱。
“三年時間,黃金鄉的傳說已經傳播了三年。”
“整個十萬大山,都不過是雲霄宗的後花園,你以為這座城裡的事情,瞞得過雲霄宗嗎?”
“本座早就是雲霄宗的一份子,反而是你這個外鄉人,壞了此地安寧,壞了此地多年佈局。”
“這才剛開始,就準備亮後臺了?色厲內荏,什麼廢物。”喬木卻沒聽他說完,只是自顧自全身氣勁爆發,一拳又一拳轟擊在那元寶妖身上。
砰砰砰砰砰!
每一拳砸出,都有金光溢散,響聲如敲鐘,聲震山林,傳播開很遠。
令喬木略感奇怪的是,這元寶妖似乎並沒有什麼強大的攻伐手段,只是頻頻躲閃。
每被擊中數次,元寶妖的妖身都會隨之開裂,身體在不斷縮水,但那金光也愈發明亮。
很快元寶妖的身軀連中十數拳,如利箭一般向後飛去,飛往饕餮城下。
這荒廢神廟距離饕餮城本來也不遠,喬木三兩下追擊,已經到了饕餮城的城門口區域。
“你是什麼人?這可是財神爺啊,怎麼可以瀆神....”城門口中有穿金戴玉的老者走出來,指著喬木怒聲呵斥,渾身都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沒了財神,這饕餮城的黃金,還不都是一些破爛石頭?你擔得起麼?”
只是沒人搭理他。
一道渾身繚繞血色氣勁的身影腳踏虛空,如利箭直衝懸浮空中的元寶妖。
“波紋疊浪勁,三疊,四疊。”
澎湃氣勁如山呼海嘯,隨著喬木雙拳揮舞之間噴湧而出。
若說青黎是精通肉身發力的頂尖武夫,那麼喬木則是在內勁運用技巧上,已然堪稱登峰造極,哪怕是人間長生三百年的大炎太祖都及不上他。
只是這拳勁層層疊疊如浪濤交疊,也需要一個短暫的蓄勢時間。
當喬木鼓動全身內勁,打出四疊浪之際,這元寶妖遭遇如此重擊,已如流星一般向後急速飛掠,猶如一道劃破天際的金色流星。
流星去勢之處,正是後邊那座饕餮城。
“喬鍂,你太蠢了。”元寶妖的大笑聲在風中迴盪:
“這就是我的逃跑路線...而接下來,輪到我了。”
隨著轟然一聲響,那元寶妖已經藉著這一拳的雄渾巨力,落在那饕餮城之內。
羅氏祠堂之內。
羅家族長拄著手杖,再一次召集了族中子弟。
此刻在祠堂裡的長桌前,已經擺了滿桌的黃金,閃閃發光,很是豪氣。
“族長,你真的要將這些金子分給我們?”羅誠等人驚歎。
“你們拿著便是。”族長輕咳一聲,說道。
昨天被喬木登門分享賺錢的喜悅之後,他一口氣差點沒背過去。
不過他這一把年紀了,什麼風風雨雨沒見過?哪有過不去的坎兒?
“喬鍂已經走了,咱們羅家,該怎麼過還是得怎麼過。”
族長為人謹慎,私底下在城中一處隱秘地窖裡,其實也藏了很多黃金。
點金石雖然已經沒了,但手底下還有整整一地窖的黃金,足夠他們羅家東山再起了。
族長也不是無私的人,自己家的銀子不可能白白分給族人。
但這些黃金本就是無本生意,都是點石成金變出來的,分出去其實也不心疼。
這些變出來的黃金,如果沒有人相信,又會重新變成石頭。
羅家族人同氣連枝,現在族人有難,他自然要分點黃金出去,穩一穩族人的心,以圖東山再起。
“都分了吧。”族長大手一揮:
“以後咱們做這黃金生意,還得更謹慎些,莫要再招惹喬鍂這樣的人物了。”
羅家在饕餮城之中起家,靠的就是黃金生意,用來哄騙老楊這類貪心的投機客。
現在有足量的黃金在手,想來只需要重來一遍三年前走過的路....
羅家族長正在與族人說話,描繪東山再起美好願景之時。
卻聽轟然一聲巨響。
祠堂的屋頂破開一個大洞,一個金光燦燦的巨大元寶從屋頂的洞中落下,恰好落在長桌上。
“什麼玩意?天上掉金元寶了?”
“這麼大的金元寶?這得多少兩啊?”
“飛來橫財?族長,這是大吉之兆啊!”
眾人興奮議論的時候。
那一個巨大的金元寶卻漂浮而起,發出一串低沉的笑聲。
“別蠢了,天上哪有掉黃金的美事?”
它是妖,難道還真的要平白無故,助人為樂麼?
金元寶懸浮而起,稍稍傾斜,似乎是在俯視這堆滿長桌的黃金,滿意頷首:
“養金千日,今日時候可算到了。”
隨著話音落下,在眾人震驚目光之中,長桌上那堆疊整齊的黃金忽然也漂浮而起,朝著那巨大金元寶匯聚而去。
金元寶漂浮而起,一下砸破祠堂外牆,出現在外邊。
它的身上盪漾開一圈金色的光暈,如同漣漪一樣向外飛速擴散。
短短時間內,整個饕餮城都被這金色光暈籠罩在內,在陽光下彷彿化為了一座黃金之城。
金光籠罩下的天空中。
忽然有無窮無盡的金色事物漂浮而起,從千家萬戶的門窗中飛出。
老楊家中。
悠悠醒轉的楊小千黑著臉照鏡子,給自己上傷藥,冷不丁卻看到鏡子裡家中無數黃金漂浮而起。
他手舞足蹈抓了兩把金元寶握在手裡,但卻整個人都被那飛起的金元寶帶到空中,摔了個七零八落。
他站到房門口再抬頭望,臉色不禁變了。
只見一塊塊金子、無數的金元寶,還有上邊雕刻著饕餮圖案的饕餮金,從整個饕餮城的四面八方湧來,場面蔚為壯觀。
這些仿若無窮無盡的黃金如雨點一般匯聚而來,落在那元寶妖的身上,宛若一體,於是元寶妖的軀體飛速漲大。
轉眼間,已然化身為一尊小山般高大的金甲神人。
饕餮城外。
喬木皺著眉頭,低頭看著腰間儲物袋。
儲物袋裡大量的黃金狂湧而出,其中還有他收集的多枚點金石,也混雜在沖天而起的黃金之中。
“被這大妖擺了一道。”身為半妖的青黎,倒是看出了點門道:
“這點金石,想來都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是他故意散發出去的。”
“而所謂的點石成金,雖然不能算是假的...但其實還是他用自己的部分軀體,在不斷同化普通的石頭石塊。”
元寶妖自然不是什麼全知全能的神仙,山民們手中的黃金,其實都可以看做是它的一部分,或者說是備用的軀幹,盔甲。
今日一念起,便成小山般的金甲神人。
“喬鍂。”黃金巨妖發出低沉的嘲笑聲:
“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
“若非是你橫插這一腳,我的身體還不能在短時間內成長到如今這地步。”
黃金巨妖腳踩羅家祠堂,渾身金光閃耀,大約有足足三十多米高,整個饕餮城的屋舍都在他的腳邊,哪怕是城牆也只到黃金巨妖的小腿位置。
那些從饕餮城之中四處湧來的黃金,已經與他的身軀渾若一體,成為了他身軀的一部分。
“數量比我預估的,要多一點?”元寶妖心中自語:
“看來倒真是這喬鍂,用他那所謂饕餮金,助了我一臂之力,至少省卻我數月工夫。”
“道君讓我在此地潛心修煉,若是能成就十丈金身,便可迴歸雲霄宗山門。”
“走出這饕餮城,方能讓黃金鄉的傳說,在外頭的西南州各地流傳啊。”
之前羅家族長,算是少數內心相信黃金鄉傳說的信眾,而他的夙願,便是讓行商羅誠帶著這黃金走出饕餮城,流傳外地。
元寶妖是以人心慾念為食的異種,它變出來的黃金,若有人信服便是黃金,若無人信服便是石頭。
若有朝一日黃金鄉傳說在整個西南州的民眾百姓之中,達成了強而有力的共識,那元寶妖的金身,又何止百丈千丈?
“三年佈局,這饕餮城早就在我指掌之間......喬鍂,你才是外來的異物!”
隨著他的口中話語說出,迴盪在這座山城之內。
周遭山民面上因黃金巨妖現身的恐慌之色迅速斂去。
元寶妖之前的確沒用過自身蠱惑人心的能力。
所謂蠱惑人心,無非便是一定程度上影響他人情緒神智。
而它平日只是拿出點金石,交給窮苦人而已,哪還需要什麼妖術蠱惑?
當他口中念出喬鍂之名時,更是讓無數人抬起頭來,面上神色明顯有所變動。
“喬鍂...騙我錢財,還敢出現在這饕餮城?”
“他還欠了我的饕餮金沒還呢?現在該還好幾成了!”
喬鍂這個名字一度引起滿城風雨,與這饕餮城之中的饕餮金混在一起,自然難讓人忘記....
饕餮城門口。
喬木抬頭看向那三十來米高的黃金巨妖,卻忽然有點發呆,琢磨著這金光閃閃的玩意是不是似曾相識。
“懂了,又到了與好兄弟並肩作戰的時候。”喬木從儲物袋之中,掏出一具金光閃閃的秦王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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