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山深處。
一道道虹光自四面八方而來，直衝雲霄。
“雲霄宗未免太過天真了。”虹光之中，大道宗清微真人站定，只冷笑：
“真以為舉宗遁入雲中深處，便能瞞過我等嗎？”
此時來到西南州的仙門，已經有五六家，其中大道宗是最早窺探到人王劍破空動靜的，因此來的最快。
清微真人再度身化虹光，直撲雲霄之上，馱著仙山的老龜。
這雲霄宗雖然尚有護山靈獸與護山大陣，但此刻來了這麼多仙門大修士，攻破護山大陣不過是時間問題。
到時哪個仙門更快一步攻入雲霄宗，自然便能掠取更多的利益資源，正如多年前九天十地動亂那般。
只是在此時。
雲霄之中卻忽然探出一隻巨手，將那大道宗一名元嬰真人所化的一道虹光攥在手裡，而後驟然握緊，虹光頓時破碎，一具殘屍從高空之中墜落而下。
“大道宗的清雨真人，這就隕落了？”其餘仙門修士頓時停住身形，驚疑不定。
此時雲霧升騰，從中飛出一個頗有威儀的老道來，正是雲霄宗掌教。
“真以為我雲霄宗無人麼？”雲霄宗掌教冷笑，開始闢謠：
“不會真有人以為堂堂化神修士，會死在區區凡人手裡吧？”
這一番闢謠，他說得心裡虛，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一派掌教威嚴盡顯。
“這....”
“雲霄宗的掌教還活著？”
“還真是他？氣息略有點紊亂但無大礙，的確是他本人，絕非他人假冒...”
雲霄宗掌教用千名精衛混血後裔的精魄續命，如此法門可以說是獨一份的，是其餘仙門的化神道君也做不到的事。
身在宗門之內，利用護山大陣輔助自身的雲霄宗掌教，的確可以以殘存的法身，發揮出不遜色於本尊的力量。
當然這只是一時的。
“還真是化神道君的出手威能...只是氣息有些虛浮凌亂。”有人判斷：
“應該是承受住了人王劍一斬，傷而不死？”
眾修士頓時止步，有些猶豫。
化神道君雖強，但還不足以讓各大仙門望而卻步。
各大仙門派人過來，是因為堂堂仙門掌教死在人王劍上這回事，過於匪夷所思。
因而他們懷疑雲霄宗底蘊不復，沒有其他後手。早就沒資格與其他仙門並肩而立，否則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但如果雲霄宗掌教還活著，只是趁機設下陷阱陰他們這些仙門一把，倒是一下子就變得合理許多了....
反正總比堂堂仙門掌教，被凡人武夫一劍斬了更符合常理吧？
護山大陣之內，雲霄宗掌教冷眼與山外眾修士遙遙對峙，心頭卻微微鬆了口氣。
這些修士一時被他鎮住，沒有第一時間強攻，那麼就還有周旋的可能...
雲霄宗掌教自然不會以為，他法身出面殺個元嬰真人，就能鎮得住這八大仙門的修士，讓他們無功而返...
在往後的時間裡，他與這八大仙門的修士，必將還要來來回回拉扯周旋幾番，才有望瞞天過海....
當然雲霄宗掌教也知道，瞞過其他仙門，靠的不是他這一個化神道君的實力，也不是靠什麼計謀...
靠的是雲霄宗並不存在的底蘊，以此來扯虎皮當大旗。
雲霄宗祖上是真的闊過，確實是出過真仙的宗門。
所以不到山窮水盡之時，其他八大仙門也不會逼迫太狠...畢竟除了雲霄宗掌教本人，誰知道雲霄宗手頭上還有什麼未使出的大殺器..
“這一番闢謠，著實是飲鴆止渴...”
“只是都這樣了，誰還計較什麼飲鴆止渴？”
雲霄宗掌教暗暗搖頭。
他只是勉強壓住這個悶雷三十日，靠的是透支雲霄宗的名聲。
三十日後，便是這個悶雷爆發之時，到那時才是雲霄宗是否能繼續存續下去的關鍵...
轟隆隆。
通天河的浪濤聲如雷鳴陣陣，不斷起伏。
通天河是貫穿數州之地的大河，而且隨著通天水靈的出現，這條大河的浪濤愈發洶湧澎湃，浪花相互拍打著碎成片片白沫，又不斷向上疊高。
紙船上頭，喬木拔出秦王劍，與這水流形成的巨人對峙。
通天水靈與通天河有奇妙的聯絡，對於通天水靈來說，操縱通天河的水流就像是呼吸一樣自然。
它是雲霄宗刻意培養出的大妖，一度被認為是有望成為雲霄宗底蘊，擺脫雲霄宗窘迫境地的大妖。
喬木昔日雖然也一劍斷浪，嚇退了這大妖，只是如今這通天水靈今非昔比，如今他又是身在通天河上的一條紙船上，自然不會小視。
只不過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的是，這通天水靈不知為何變化而成的水流巨人，模樣竟然與他有七八分相似。
“不，不是七八分相似..”
喬木心念一動，山莊莊主喬鑫從船艙中走出，與他的本尊“喬鍂鑫”並肩而立。
每一次死後復生，喬木都會透過血肉千變，微調一下自己的容貌。
在外人看來，這些喬家人是血緣關係親近，長相相似的一族之人，而非一模一樣的幾十胞胎。
這水流巨人的長相與“喬鍂鑫”有七八分相似，但與喬鑫卻是幾乎一模一樣？
“變成我的模樣想做什麼?難道是我的狂熱顏粉嗎？”
喬木冷哼一聲，扭頭看向身後的一具玉人；
“山女，你給翻譯翻譯，什麼叫顏粉啊？”
玉人蓮步輕移，與喬木並肩而立。
就這麼邁步走來，都如畫中走出的美人一般，讓人眼前一亮。
玉人山女脫胎自山母，而山母則是黑山之靈，與這通天河水靈一般，都是近乎自然神祇的生靈，天生可以操縱一方水土。
不同的是，黑山之靈可以控制的只有一座黑山。
通天水靈有望操縱的，卻是一條貫穿數州之地的通天長河，兩者在天賦資本上不可同日而語。
兩者雖然有不同，但在喬木看來卻是相似的生靈，因而讓玉人山女出面。
這玉人山女走來之後，卻是與那水流巨人隔空對視。
兩個大妖也無言語交流，只是靜靜對視許久。
“你沒發覺嗎？它在害怕。”山女忽然道。
“這麼大塊頭，突然冒出來頂在我面前，你告訴我它是在害怕？”喬木覺得山女的說法不太靠譜。
“‘斷浪分洪劍’喬鑫先生在臨河府城的事蹟，這幾日我也屢屢聽聞。”山女解釋道：
“這通天水靈，乃是經雲霄宗之手，初生的妖。那一日洪水逼近臨河府城，羽王青黎戰死在浪濤之中時，這水靈才剛剛因此誕生。”
“你想說什麼？它還是個孩子?”喬木道。
“這水靈剛剛誕生時，便遇見了臨河幒府城的喬鑫一劍斷浪分洪，自然印象深刻。”山女說道：
“這水靈沒有固定的形體，只是依靠自己的本能，變化成各種兇悍的巨獸狀，就如同貓害怕時會弓背一般。”
山女解釋道：“這通天水靈，如今變化成的模樣並非巨獸，而是喬鑫的模樣，便代表著在他心目之中，喬鑫先生便是這世上最可怕的生靈。”
昔日喬木以喬鑫之名，一劍斬開洪水，對那通天水靈說：你只可到此，不可越過。
這對於初生的通天水靈來說，確實有點過於刺激了。
當時的通天水靈，和如今身在通天河的通天水靈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水靈入通天河如龍歸大海，就連雲霄宗掌教都為找到它而冰封千里。
若要論實力高低，法術能讓天地飄雪、長河千里冰封、逼迫水靈遁入大河不敢冒頭的雲霄宗掌教，自然在如今的喬木之上。
但剛剛誕生時種下的恐懼卻是不那麼容易去除的，就如同有的人長大後再見兒時的嚴師，依然會緊張一般。
“所以這水靈，難道還真的是我的顏粉？那它擋路做什麼？”
喬木詫異。
“誰知道呢？”玉人幽幽道。
遁入通天河之後，這水靈已經不是剛剛降生的懵懂生靈。
這是近乎自然神祇的生靈，當然有著不亞於人的神智。
要說它心中如何看如何想，可就得看它自己了。
玉人猜測道：“或許它對喬家人，心中不只有懼吧，這水靈似乎並無敵意，只是遠遠對峙，並未真正對我們出手。”
“之前我不懂雲霄宗掌教為何花那麼大力氣冰封通天河，如今見了這通天水靈，也可以猜個七七八八了。”
通天水靈的本錢之雄厚，遠在操縱黑山的山母之上，所以山女也能猜到雲霄宗掌教的心思。
“雲霄宗掌教承受了人王劍一斬之後，通天河流域不再冰封，所以喬鍂鑫先生的那一劍，也算是變相解了這通天水靈之急。”
說到這，玉人幽幽問道：
“說到這，喬先生就不心動麼？”
“...心動什麼？”
山女一本正經道：“喬家人對這通天水靈已經恩威並施，如今正是將此獠納入掌中之時。”
“正所謂水無常形，這通天水靈是有靈之水，天生便可以千變萬化。喬先生若收服了此獠，可以隨心所欲將此獠變成各種形狀，千姿百態都可以任喬先生品鑑，這還不妙嗎？”
喬木：？
他扭頭看了一眼山女。
卻見對方神色一片平靜坦蕩。
世人形容美人，常說這美人容顏如玉，肌膚如玉。
而這山女本就是黑山之中的人形玉髓，自然非同尋常。再加上這山女的容貌，本就是山寨中千百童男的夢中幻想，自然極盡美豔，不可方物。
只是她這容貌如玉，嘴裡說出來的話卻讓喬木突然回憶起這玉人的本質...
玉人誕生之時，便是受了千百童男與喬木的慾念薰陶，自然不是什麼純潔白紙，對於她而言開車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轟隆隆....
浪濤的聲音如雷鳴震耳。
喬木一扭頭，卻見那海面上升起的水巨人，突然往後躥了數十米，隨後轟然砸落在海面上，濺起陣陣白浪。
海面洶湧許久，而後重歸平靜，那通天水靈已經了無蹤跡了。
“被你一句話嚇跑了可還行。”喬木扶額不語。
“哪是我嚇跑的？我不過是狐假虎威而已。”山女望向通天水靈消失的方向。
這通天水靈顯然也不是純潔白紙一樣，也聽明白了他們兩人的對話，因此被驚退了。
雲霄宗掌教雖然沒死，重新出現在喬木面前，但明顯狀況不復當初，不止對喬木態度大變，也不得不讓冰封了一半的通天河解凍，原本計劃功虧一簣。
這麼一看，只要這通天水靈不犯渾，悶頭在通天河中發育，只要假以時日，在這西南州里恐怕也將無人能治了。
下次再見，真不知道這通天水靈，能夠成長到如何地步。
“只是這喬家人對這通天水靈恩威並施，早早就在它心中種下敬畏驚懼，才能被我幾句話驚退，倒是免了一場惡戰。”山女心中劃過這般念頭。
“先去一趟南州通天河畔的河陽府城...”喬木目光微眯。
在他的記憶中，山賊王宋河應該是在雁城當一個城主，如今不知為何混成了一個南王，確實出乎他的意料。
河陽府城是南州最大的城，也有昔日喬木尚是“喬匹夫”時的一些故人。
山賊張逵要投奔王宋河，如今這一趟順流而下，也算是順路，花不了幾日時間。
“王宋河這邊若無什麼大事，我倒挺想去一趟東南州的劍冢，去尋一尋那傳聞之中能口吐人言，演示絕世劍法的神劍。”
對於這把所謂神劍，喬木自然也有所猜測...以前他也認識這麼一個以身化劍，成就劍人之身的人物。
按道理來說，劍謫仙應該落進了大道宗清濁長老的手裡才是，如今又在東南州有相關傳言流出，不知道是不是真是流落在外的劍謫仙...
喬木心裡頭盤算到這的時候，聽著耳畔水流聲洶湧，浪濤陣陣，紙舟已過十萬山。
沒了通天水靈的攔路，這紙船再無阻礙，乘風破浪遠去，已經進入南州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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