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真。”
“你好好想想，你師父璇璣真人這一趟外出，事前可有什麼蹊蹺？”
片刻之後，乾真道人被帶到了衍神道宗門裡的議事殿內。
仙門的長老，並不是什麼小人物。
長老雖有高低之分，但都能算是仙門之內的高層，手握實權，地位上幾乎可以說是僅次於掌教。
璇璣長老的身亡很蹊蹺，宗門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而乾真道人則沉吟許久。
要說他有什麼頭緒嘛，他還真有一點。
但他不能說，不敢說。
原本自家師尊身亡之前，他只能說對那頭頂死氣沖霄的怪人心存忌憚。
但在璇璣長老死亡之後，乾真道人算是怕了。
“師尊是堂堂元嬰大修，結果惹上那凡人之後，頭頂也有浩蕩死氣沖天。”
“雖然因為我出言提醒，暫時避過一劫，只是本命法寶受損..但也因此靈臺蒙塵，連出門前算上一卦都忘了。”
“這一劫，他顯然沒避過。”
這件事從裡到外透著詭異，他也算是一直在旁旁觀，所以由不得乾真道人不多想。
與那喬家人作對，連續碰上了兩次死劫，到最後也沒避過嗎？
乾真道人沉吟許久，心裡有了打算，他終於開口：
“肯定是大道宗清濁真人乾的！”
眾長老一怔，有好幾人眯了眯眼，眼神變得犀利了起來。
大道宗清濁長老造訪宗門長老，自然是瞞不過宗門的。
只是璇璣長老的徒弟這種說法，可是挺嚴重的指控。
九大仙門各據一州之地發展香火，但州與州之間自然也相差巨大。
中州多平原，水草豐茂，人口繁盛，自然是眾仙門爭奪的目標。
大道宗能佔據中州，自然有其獨到之處。
門中元嬰長老暴斃，不是小事。
但此事若是關係到另一名大道宗元嬰長老，那更是大事。
說的嚴重點，可是有可能引起兩宗門爭端的了。
“何出此言？”頓時就有長老追問。
“那清濁長老登門，是請我師尊璇璣真人算兩次卦。”乾真道人解釋道：
“第一次算卦時，我以望氣術望見師尊頭頂死氣蓋頂，隱隱有沖天之勢，確實是我生平僅見---”
“本命法寶受損之後，師尊還拼著幫那清濁真人算了第二次卦，結果這第二次之後，就跟著清濁真人一同外出去了..”
聽乾真道人這麼一說，此時似乎當真與大道宗清濁長老脫不開干係...
眾長老面色變得嚴肅起來。
“諸位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否則我師尊堂堂元嬰修士，不是被清濁真人算計，還能死在凡人手上不成？”乾真道人說道。
眾長老紛紛對視，不約而同點了點頭。
最後，還是居於席首的大長老冷哼一聲：“我衍神道的長老，不會白死，哪怕下黑手的人是大道宗的長老，也一樣。”
離開議事殿之後，乾真道人不自覺摸了摸額角的虛汗。
“可算是暫時周旋過去了。”
乾真道人心裡也清楚。
這些仙門長老不是傻子，自然不會盡信乾真道人的片面之詞，回頭肯定還會往深裡去調查。
劍冢這一起事件裡，參與者也算是眾多。
趕到劍冢的凡人武夫數目過百，人多眼雜。以仙門的手段，想要查清楚此事的來龍去脈，自然是輕而易舉的。
到那時，再如何周旋，將宗門的注意力，從死氣纏身的喬家人，轉移到清濁真人的身上，可是個技術活兒。
乾真道人自然不是什麼精神喬家人，也不是喬木的顏粉。
他這麼做，不過是看到自家師父的前車之鑑，心中起了很深的忌憚。
“頭頂浮現死氣狼煙的異象，這絕不正常....不管他們什麼來頭，反正我是不敢招惹，最好也別讓宗門與之扯上關聯。”
衍神道是九大仙門之一，龐然大物，自然不懼這麼一個死氣纏身的怪異家族。
但他乾真道人怕。
連自家師尊元嬰長老都因此而死，他這兒一個金丹期弟子，牽扯上這種怪異家族，那確實是離死不遠。
山巒起伏，陡峭的峰頂直插雲霄，彷彿觸控到天空的邊緣。
懸崖峭壁間，瀑布飛瀉而下，水珠如鑽石般閃爍著微光，灑在紙船上，紙船隨著水流緩緩前行，周圍的景色在眼前快速閃過。
“這紙船，似乎還是仙道手段煉製的東西？”
一柄石劍漂浮在空中，仔細觀察腳下這艘紙船。
劍謫仙是九州絕頂天才，仙道武道都能走得通，只是他仙道修行走的是野路子，術法不精。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這是雲霄宗的化神道君贈予我之物。”喬木淡淡道：
“這紙船行動如風，逆流也相當迅捷，就是容易引起仙門修士警覺，待會到了南州地界，最好還得下船轉走陸路。”
“化神道君贈予你的東西？”石劍頓時就被震了一下。
從他以身化劍的這兩年以來，這九州武道似乎還真是日新月異。
昔日的劍謫仙哪怕擺爛三十年，依舊是九州武道至強者之一，然而從喬木登天八步誅殺璇璣長老開始，他逐漸有些看不懂了。
就像是放完一個暑假，結果發現別人都像是龍珠片場裡頭過了兩年一樣，畫風都跟他印象裡的九州武夫不一樣了。
“喬兄弟。”劍謫仙腆著臉上來：
“你們喬家人這麼多遠超當世武道的神功，那麼其中有沒有，能讓我重新變成人的武道功法啊？”
“你這要求，有點玄幻了。”喬木有點難繃。
什麼叫能讓劍變成人的武道功法...那還是武道嗎？
“不能嗎？”劍謫仙微嘆口氣，大失所望。
“當年我在百里大漠裡頭，跟我拜把子的大哥便是你們喬家的子弟，還傳了我你們喬家的一門神功呢。”
“只是可惜，如今這副軀體並非人身，所以空有神功在手，卻不能習練。”
劍謫仙如今心中的愁，恰似太監上青樓。
喬木微挑了下眉。
這劍謫仙在他面前客客氣氣裝正經，卻不知道喬木其實對他知根知底，知道他口中的所謂喬家神功，其實是練到圓滿、可以洞穿石頭的鐵襠功。
“什麼神功？”
“石劍兄想練的神功，想必非同小可吧？”
此時後邊傳來一個女聲，一個紅衣女子走上前來，正是劍冢的女劍魔。
她走上前來，眼睛直勾勾看向喬木：
“石劍只有劍身，沒有人身；但我卻不一樣。”
“若喬先生願意傳授此等功法，我願成為喬家人手中劍，聊以回報。”
喬木眼角微微抽搐一下，心裡感慨此女有老黃女兒白青絲之姿。
“你這瘋婆娘，惦記的不是神功吧？對那功法問都不問詳情，就敢這麼說。”劍謫仙在旁邊突然插嘴：
“是想成為喬家人手中劍吧？”
紅衣女劍魔神色不變：
“這又有何不可呢？”
在她的身後，傳出一陣清脆劍鳴聲。
有足足數十把閃爍寒光的寶劍漂浮在紅衣女劍魔的身後，在空中微微搖擺劍身，似乎是在表示贊同。
紅衣女劍魔伸手握住其中一把藏海劍，陽光下藏海劍的劍刃上泛過粼粼波光，狀如海濤。
“這五十把名劍，都是數百年武林中的名家歸還之劍。”
“他們曾經伴隨著至少一名主人入世，經歷過江湖裡血與火的磨鍊，最終在執劍人晚年大限之後，又回到劍冢，埋入劍冢大墳之中，靜靜等待能夠與他們共鳴的下一代主人------本應該是這樣的。”
說到這紅衣女劍魔靜靜看向喬木：
“曾經滄海難為水，見了喬先生的鋒芒，這些名劍如何能在劍冢裡苦等下去？”
名劍五十把，其實不如為首的劍魔焚海，還不能口吐人言，靈智朦朧，算是誕生不久的妖。
英雄渴望寶劍，寶劍又何嘗不渴望英雄？
“是你們在劍冢待不下去了吧？”劍謫仙又在旁邊拆臺：
“之前的璇璣長老根本不避諱咱們，直言這劍冢只是衍神道的一個小花園，時機成熟之後便會採擷。”
“今日能來一個璇璣，明天未嘗不能來一個璇鴨璇狗？”
這些劍冢的名劍們，其實是已經無家可歸無處可去，然後才跟來的。
至於剩下的一千殘劍，則是留在了劍冢裡----這些殘劍還未如劍冢五十名劍一般，它們尚未成妖，稱不上是完整的生靈。
只是因劍冢這片奇地影響下，被守墓人劍魔焚海隔空操縱而已。
“你若是對成為誅仙之劍念念不忘，不如隨我去桃源山莊吧。”喬木給自家山莊招攬起生意來：
“桃源山莊中不乏人傑，裡面多得是有伐仙之心的武夫...”
劍魔焚海頓時微微一怔。
她是三四百年前的老古董，這些年也一直在劍冢之中極少出山，若不是劍謫仙的傳言與劍冢扯上關係，她還真不會出山..
“莫非如今的九州，如喬鍂鑫這樣的武夫，在桃源山莊還有很多？”
“桃源山莊，又是什麼地方？”她心中一時生出了濃濃好奇。
“還真是。”
陸燕北在旁邊開口應道：
“桃源山莊裡頭，的確不乏壯心未已的武夫，尤其是孤城裡走出的那三百老卒。”
雖然已走出百里大漠兩年，陸燕北依舊對那段往事念念不忘。
喬木盯著陸燕北看了許久，忽然心念一動，伸手抓向漂浮空中的石劍。
“不是，大家都是男人，你冷不丁摸我的劍柄幹什麼？”石劍開口：
“可別真把我當劍使喚啊。”
石劍的本質，的確與劍魔焚海等名劍不同。
這把石劍，只是普通的石頭材質，與鋒利不沾邊。
它的特殊，是因為石劍中寄存的劍謫仙。
昔日的喬木手握石劍，在百里大漠之中迎戰清濁真人，本質上是與化為劍形的劍謫仙的聯手。
只是如今的喬木，已經與百里大漠時區別甚大。
“...能來點正常詞嗎？”喬木有點難繃。
他只是想適應一下這把石劍。
以他如今的實力，如果再度手握石劍，不知是否能與當初一樣，斬出一片天？
他沒聽劍謫仙胡言亂語，接著將這把石劍，放到了陸燕北的手掌心。
陸燕北一臉疑惑，沒反應過來。
“其實你才是最合適的執劍人。”喬木說道：
“你們是親兄弟，心意相通，劍術同出一脈，兩者可以互補。”
南州，桃源山莊。
喬鑫在山莊主廳裡候著，沒多久一陣腳步聲急匆匆過來，正是山賊張逵。
張逵明顯來的匆忙，頭上有微汗，衣領歪斜，眉頭卻又皺成一團。
“是王宋河那邊有訊息了？”喬木抬頭問道。
在喬木本尊前往東南州的這段時間裡，山賊張逵等人則是在尋找自家大哥王宋河的事兒。
就在之前，喬木感應到血肉分身這一邊有了線索。
“是。應該就在河陽府城。”張逵道。
“河陽府城？”喬木眯了眯眼。
和雁城一樣，都是他熟悉的舊地。
“只是大哥似乎...似乎...”張逵支支吾吾起來，他踱著步在主廳裡來回走了幾趟，才咬牙道：
“他似乎真被仙門招安了。”
喬木看了他一眼：
“你先別急，慢慢說來。”
“王宋河昔日是個抬棺死諫上朝的頭鐵文臣，都幹了半輩子掉腦袋的事兒，這會兒突然轉性了？”
“只是...唉。”山賊張逵嘆了口氣：
“喬莊主可還記得，之前我們去雁城的時候，那邊流言裡有一個喬家宗師，喬金銀？”
喬木有些奇怪，不是在說王宋河的事兒，怎麼就跟這喬金銀扯上關係？
喬木的評價是，只是不入流的騙子，完全是作死，上不了檯面。
“那化勁宗師喬金銀，打著喬家人的名號，在南州也算是名聲漸漸起來了，但在最近，他卻是做了一件大事。”山賊張逵道：
“喬金銀帶著麾下弟子，去投奔南王了。”
“不只他個人投奔南王，還帶著麾下弟子，甚至還振臂一呼，說要助南王匡扶九州，號召天下九州尚存血性的武夫加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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