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色的車輦靜靜地懸浮於天幕之下。
那車輦有九頭猶如火凰般的兇獸拉著，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像是燒紅了半邊天。
這樣豪華的車輦，即使在上蒼中也十分少見，因此也很快就引起了宗門內的長老和弟子的注意。
“孃親，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水雲苑中，剛剛回歸上蒼不久的季子涵一見到豐腴誘人的成熟美人打算離開別苑，立即就意識到了什麼，一把抱住了季婉姍的手臂。
季婉姍不禁無奈道：“你莫要胡鬧，你就安心在別苑裡修煉，我出去看看很快就會回來。”
她一身寬鬆玄袍，衣襟上繡著黑白的太極圖，而那飽滿柔軟的胸脯正好是將太極圖鼓脹脹地撐起，頗為誘人。
只是，這樣看似柔弱的美人，開口說的話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季子涵心底仍舊有些不服，抬頭道：“那師弟為什麼可以出去？！”
季婉姍道：“你師弟也未必是到歸一宗外頭去看那邊的動靜，興許只是去見宗門內的其他師兄弟而已。”
季子涵撇了撇嘴，道：“那是你不瞭解他，他肯定去歸一宗外頭了。九凰車輦過去我只在傳聞中聽過，這麼大的動靜，宗門內誰不在意？”
“在意也不能亂跑，在搞清楚妖域那邊是什麼意思之前，你就給我安心待在別苑裡。”
季婉姍弓起手指，朝著女兒的腦門上就是一彈。
在季子涵吃痛地捂住腦袋的時候，五官豔麗，豐腴美豔的大長老已是轉身走出了別苑，抬手掐訣，直接將陣法籠罩於別苑之中。
季子涵只能在別苑中氣得直跺腳，無能狂怒，眼睜睜地看著孃親走遠。
但很快，在看到季婉姍離去之後，季子涵剛剛的怒意一瞬間消散，再張望了一下，確認自己的養母離去之後，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雖然別苑中的陣法很繁雜，但不久前，陳子涵在平城洞天得到的陣法傳承，作為和陳子涵共用一具身體的她，同樣也窺探了其中一角。
只要知曉這陣法的陣眼在哪，想要解開這別苑中的陣法封印，還是很容易的。
季子涵抬手掐訣，下一刻，那原本籠罩於水雲苑中的陣法，也悄無聲息地褪去。
……
一座寬闊雅緻的別苑中，個子高挑的侍女梅兒匆忙地走進了別苑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庭院下的女子宗主，急聲道：“宗主——”
“我知道，你先退下吧。”
梅兒那邊還未開口，姬凝霜便是淡淡地說道：“那是妖域的車輦，讓長老吩咐下去，不要和對方發生什麼衝突。”
梅兒微微低頭退下。
目送著梅兒離去之後，姬凝霜轉而看向了餘澤，清亮眸子中映出了少年的身影。
“看樣子，對方還真是迫不及待了呢。”
良久的沉默之下，她不禁幽幽地開口說了句。
姬凝霜在上蒼這麼久，還從沒見過蘇蝶穎有過這麼急切的時候。
九凰車輦，即使在妖域中，也只有那位妖域的主宰者擁有。
它以九頭形似火凰的兇獸拉拽，這種兇獸能夠穿越虛空，往往修士一天才能抵達的地方，這兇獸就只需半個時辰。
從這點就不難看出，妖域那邊對於餘澤到底有多看重。
“是她麼？”餘澤忽然問道。
姬凝霜撇了撇嘴，淡淡道：“那種濃郁的妖氣，除了她也不會有別人了吧。”
雖然蘇蝶穎有意收斂了妖氣，尋常人難以識出她的身份。
但姬凝霜過去和蘇蝶穎打過好幾次交道，自然能察覺到蘇蝶穎的氣息。
“你很急著去見她麼？”姬凝霜忽然問。
餘澤一怔，很快他發現姬凝霜的瞳孔一下子幽暗了許多。
這話聽起來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在說：你就這麼急著去見新歡？
餘澤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希望能夠儘快為瑤月仙子凝聚仙軀。”
“瑤月仙子未重生一日，極域就多一分不穩定因素。”
這是很顯而易見的道理，過去太古聖地被瑤月仙子震懾不敢出世，而眼下，他們都還不知道瑤月仙子身體出了一些異常。
所以現在要做的，就是爭取在太古聖地還沒察覺到異常的時候，就讓瑤月仙子重臨於世間，免得夜長夢多。
姬凝霜無聲頷首。
她想了想，繼續道：“我陪你去一趟吧。”
餘澤搖頭委婉地拒絕道：“還是我自己去見她吧。”
“你是一宗之主，要是你親自動身，恐怕會鬧出太大的動靜。”
姬凝霜輕輕嗯了一聲，若有所思：“你說的也有道理……”
看著鬆了口氣，正要起身離開的餘澤，姬凝霜嘴角微微翹起一抹淡淡弧度，語氣玩味道：“其實你不用擔心我見了蘇蝶穎以後會難為對方，畢竟我很清楚，妖域對你，對歸一宗並沒有敵意。”
妖域只是單純地想接他走而已。
餘澤剛剛起身的動作驟然一僵。
“去吧。”
這時，清冷悅耳的聲音再度從庭院中輕飄飄地響起。
餘澤微微回過神來，微笑著點了點頭：“等我回來。”
看著眼前這個清麗出塵，又透著些許冷豔的白裙美人，餘澤心中有些感嘆。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演技’不夠好，還是姬凝霜太瞭解他了，竟然連他剛剛心裡在想什麼都猜到了些許。
在辭別了姬凝霜後，餘澤當即是御劍往歸一宗山門前的方向而去。
同一時間，姬凝霜坐回了庭院下，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放在了桌案對面。
在過了將近半柱香後，姬凝霜緩緩地開口說道：“既然來都來了，不進來坐坐麼，季長老？”
聲音落下後不久，一名穿著寬鬆玄袍，氣質清冷柔弱的美麗女子無聲無息地走進了庭院裡。
“聖人境的感知力當真是驚人，我還沒靠近這座別苑的時候，你的靈識就已經鎖定了我吧。”
季婉姍在姬凝霜的對面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眼前的女子宗主。
姬凝霜端著茶水，輕抿一口：“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妖域和極域之間過去有些合作，但也還從來沒有妖主級以上的妖修親自到歸一宗來接人，而且還乘坐著九凰車輦，你就是因為此事才被驚動的吧？”
季婉姍淡淡道：“既然知道，那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那九凰車輦的主人，是衝著我那新收的弟子餘澤來的吧？方才我看到餘澤那孩子徑直地往宗門外去了。”
姬凝霜神色平靜，慢悠悠地沏茶。
而後，十分坦然地回答道：“嗯，她是衝著餘澤來的。”
“至於理由……大概是因為我在現世中的時候，對餘澤表現了些許青睞的舉動，因此引起了對方的好奇吧。”
季婉姍冷笑道：“姬凝霜，你這話騙騙小孩子也就算了，真的覺得我也會信麼？”
“恐怕不光是你和妖域對他在意吧？這次在現世的時候，聖庭教會的凱琳也同樣表現出對餘澤相當曖昧的態度，不是麼？”
“他的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
姬凝霜微微怔了怔，不經意地瞥了季婉姍一眼。
季婉姍竟然第一時間就知道現世中發生了什麼……看樣子，這位季大長老，在現世中也有自己的眼線麼？
“雖然你可能不信，不過，妖皇蘇蝶穎會對餘澤產生興趣，大概是因為我對太過於關照他的緣故。”姬凝霜緩緩地說道。
“你還是不肯說實話麼？”
季婉姍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那我等等就親自去問問我那弟子好了。”
“請便。”姬凝霜淡淡道。
眼看著季婉姍就要起身去找餘澤，姬凝霜端起冒著熱氣的茶杯抿了一口。
“不過不建議你現在就把他叫回來……畢竟妖域連九凰車輦都派出來接他了，現在反悔不讓他去妖域，總歸是失信於人。”
季婉姍轉過身望了過來，那雙柔弱清冷的眸子中流淌著一絲冷意：“沒記錯的話，不久前你曾讓人寫過一封信送去了妖域，打算以凝魂丹交換妖域的星宿妖草吧？”
“餘澤就是為了這件事才去妖域的？”
凝魂丹這種級別的丹藥，審批是需要透過季婉姍之手的，她自然知道姬凝霜這邊的動靜。
“傳聞星宿妖草中藏著通往帝境的部分秘密……你想與妖域交換星宿妖草，難不成已經觸碰到了一品的門檻？”季婉姍繼續道。
姬凝霜輕輕搖頭道：“怎麼可能呢，我才剛晉升二品不久，帝境……離我還是挺遙遠的。”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迫切地想得到星宿妖草？”
季婉姍緊盯著姬凝霜的眼睛：“還有，妖域那邊，為什麼會特意派出九凰車輦來迎接餘澤？”
“你很在意餘澤那邊的情況麼？”姬凝霜問。
季婉姍冷淡道：“餘澤如今怎麼說也是我的徒弟，關心自己的徒弟不是最基本的為師之道麼？”
姬凝霜上下審視著季婉姍姣好的面容，半晌後，她收回了視線，發自真心地說道：“看樣子，他拜你為師的確是正確的選擇。”
“有個能替自己出頭的師父，挺好的。”
只是，季婉姍是餘澤的師父，如果未來她和餘澤成了婚，那到底該怎麼稱呼季婉姍呢……？
姬凝霜忽然沒來由地想著。
季婉姍秀眉微蹙，正欲說話。
“我是為了瑤月仙子。”然而在季婉姍開口之前，姬凝霜卻忽然輕聲地說了一句。
如果不是為了師父，如果不是為了尊重餘澤的決定……今天她是怎麼都不可能放餘澤出去的。
將自己的愛人往其他女人懷裡推……這種心情，季婉姍是不會懂的。
聽到這話的季婉姍嬌軀不由得僵了一下，瞳孔緩緩地收縮，滿臉錯愕。
她緩緩地扭頭望來，帶著不可思議的眼神，望向坐於庭院下的姬凝霜。
“……瑤月仙子？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姬凝霜淡淡道：“如果不是為了師父，你真的以為我很樂意讓我們宗門的弟子去妖域麼？”
“只不過，這是他自己的決定，也是妖域那邊提出的交換星宿妖草的前提條件。”
“先等一下……你想交換星宿妖草，和瑤月仙子有關？你的意思是，她還沒有死？！”
季婉姍站起身，雙手支撐著桌案，那聲音中透著震驚到極點的情緒。
姬凝霜無聲頷首。
其實原本她並沒有打算透露關於瑤月仙子的任何事情。
但今天季婉姍為餘澤出面的態度並不是在逢場作戲，這就說明了她是可以信任的人。
而且，瑤月仙子還活著，並且身體有恙的訊息，其實已經瞞不了多久了。
與其之後再去向這位大長老解釋，不如這會兒和她說清楚，讓她那邊儘快準備好凝聚仙軀所需的天材地寶。
姬凝霜示意季婉姍重新入座，又重新沏了一壺茶，抬起頭看向了庭院外陽光融融的午後。
“這件事，我慢慢跟你說吧。”
……
與此同時，另一邊。
位於歸一宗外的天幕下，一名身穿紅裙的女子靜靜地站在車輦外，她微微低著頭，神態無比的恭敬。
紅裙女子臉蛋嬌俏嫵媚，雖然有意收斂了自身氣息，但卻仍舊隱隱散發出某種驚人的威壓。
紅憐，妖域的妖主之一。
“現在是什麼時辰？”
車輦中，忽然傳來了一道嫵媚動聽的聲音。
紅憐微微行了一禮，恭敬道：“回陛下的話，現在是未時，從我們抵達歸一宗到現在，應該過了大概一刻鐘。”
紅憐忽然低聲道：“陛下，您說餘澤遲遲沒有出來，會不會是歸一宗那邊不打算答應您所提出的條件……”
“不可能的。”
蘇蝶穎慵懶地倚靠在軟塌上，聲音篤定：“姬凝霜對星宿妖草，是勢在必得的。”
“何況，即使姬凝霜不要星宿妖草……他也一定會來見我。”
紅憐眼神中透著一絲不解，並未聽懂蘇蝶穎話中的含義。
但紅憐並沒有繼續思考的時間，因為很快她便是察覺到了在不遠處的歸一宗內，有一股氣息踏入了自己的靈識搜尋範圍。
紅憐順勢望去，當看到不遠處那個御劍而來的少年時，不禁輕聲自語道：“他出來了。”
在紅憐聲音落下之時，車輦中的主人輕輕揭開了窗簾，足以蠱惑眾生的勾魂眼神，輕輕瞥向了窗外。
她的目光，也在目光投向少年的那瞬間，緩緩地凝固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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