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這麼晚才下來，剛才遇到什麼事了麼？”
白秋蕾撐著傘，望著來到近前的女兒，不禁關切地問道。
餘櫻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事啦，只不過剛才和哥哥又聊了會兒天而已。”
美婦人聞言，不禁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嘆息。
這孩子，從小到大就喜歡黏著餘澤……沒想到分開了這麼久感情不但沒有變淡，反而還有點變本加厲了。
“你現在已經是大人了，別再一天到晚跟著那孩子了，況且他都已經成了婚，若是讓人看見了，怕是要產生什麼沒必要的誤解。”白秋蕾語重心長地教育道。
“誤解就誤解唄……我又不在乎。”
餘櫻輕輕撇了撇嘴，擺出優雅端莊的姿態。
美婦人不禁白了少女一眼：“你可是餘家未來的家主，要是傳出什麼不好的訊息，對你的名聲也會有極大的影響。”
“這能傳出什麼不好的訊息？”
餘櫻神色仍舊淡然，如此回應了句，便是撐著傘彎腰鑽進了車輦中。
白秋蕾跟著進了車輦，無奈嘆息：“外界的人可不知道你與餘澤之間的關係，說不定日後會傳出你與他之間關係曖昧，疑似道侶之類的緋聞……這對於你而言，可不是什麼好訊息。”
“那不是挺好……”
餘櫻心不在焉似的嘀咕了聲，而後，忽然眼含異色地望向了母親。
“話說回來，真的會有這麼嚴重的緋聞嗎？”
白秋蕾緩緩點頭：“這是自然。”
餘櫻是餘家的候選人，在外界的人看來，她和餘澤是不會有任何交集的。
然而，二人每次見了面便是經常膩在一起……這多少會讓人產生一些奇奇怪怪的傳言。
“孃親這麼說你應該能聽懂吧？”
見餘櫻遲遲沒有吭聲，白秋蕾不禁問道。
聽起來是真心在勸告，然而在餘櫻聽起來，白秋蕾這話簡直就是在暗示加大力度。
餘櫻抿了抿嘴角，努力維持著淡然神態，矜持地“嗯”了一聲：“我知道了，下次我會注意，儘量不在公開場合和他密切接觸。”
“父親那邊，得知了我被暗害的事情，有什麼反應麼？”
很快，餘櫻便是換了一個話題。
白秋蕾輕輕搖頭：“他將此事全權交給了大長老。”
“大長老……他能查出什麼？”
餘櫻不禁輕笑了聲：“監守自盜？”
餘家大長老本就是餘賢那一派的，而這次的刺殺，很明顯就是餘賢那邊搞的鬼。
“總感覺父親這些年對族內的事情越來越不在意了。”餘櫻低聲道。
“倒不如說，從哥哥離開之後，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白秋蕾聞言，眼神同樣是有些憂慮。
非要說的話，好像的確是從餘澤離開餘家的那年開始，自己那位夫君的性子才開始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話說回來，娘你知道為什麼父親對哥哥態度這麼冷淡麼？我不是聽說當初父親和哥哥的母親關係極好麼？”
餘櫻帶著幾分好奇的語氣詢問。
難道這其中，還有自己所不知曉的秘辛？
白秋蕾輕輕搖頭：“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你父親從來沒有跟人提起過。”
不過，女兒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
關於餘父和餘澤母親之間的恩愛故事，過去白秋蕾也曾聽說過些許。
既然是愛人之子，為何餘父反而對餘澤態度如此冷淡？
車輦緩緩升空，白秋蕾望著窗外逐漸縮小的地面，心中的思緒卻跟隨著雨幕有些飄忽。
而餘櫻則是靜靜地坐在車輦的另一側，白皙青蔥的指尖輕輕觸碰臉蛋上的某個位置，那裡隱約間彷彿還能感覺到嘴唇殘餘的溫度一般。
……
與此同時，另一邊。
餘澤正坐在車輦中，閉目養神。
一旁的古夢珺正手託著香腮，上下細細打量著餘澤。
嘂“我還以為你和餘家所有人的關係都很差，不過看樣子，你在餘家還是有關係比較好的人嘛~”
“我又不是什麼中二病，犯不著孤立全世界。”
餘澤淡淡道：“實際上也不是我想孤立他們，以前在餘家的時候，也就小櫻和我關係比較好，其他人……關係都只能算是一般般，甚至是有些惡劣。”
“中二病是什麼？”
“就是……算了，你不必理解，總之就是我過去沒有特意孤立別人，只不過族中的人都知道我的身份特殊，因此多少會有些避諱而已。”餘澤神色頗為平淡，彷彿在說一件無比尋常的事情。
古夢珺不再吭聲，而是細細地打量著餘澤的側臉。
氣氛大概沉寂了大概三四秒後，餘澤終於還是沒忍住輕嘆了一聲：
“……你一直盯著我作甚？”
古夢珺淡淡地笑了笑：“沒什麼，只是覺得很有意思而已。”
“我過去一直以為以你的性格，在自己的家族會很受歡迎。”
“那是你的錯覺。”
餘澤攤了攤手，笑道：“那些家族講究的血統的純正或者不純正，像我這種血統不純身份低微的人，在家族裡算不上什麼。”
“那餘櫻姑娘呢？”
餘澤沉默了片刻，道：“小櫻從小在餘家就很受歡迎，而且她的母親你也見到了，荒域白家的地位不亞於餘家，如今雙方更是親家，雙方之間往來密切。”
“如果沒記錯的話，在我離開餘家以前，餘家和白家的族人關係就已經極為要好，其中有不少都和對方的族人結為道侶。”
“這麼說，餘櫻姑娘以後也可能會和某個大家族的人成婚……？”
血統越純正，未來成婚就越是要受父輩的控制……在妖域中，古夢珺就時常看到過類似的場景。
餘澤輕輕搖頭：“按照她的意思似乎沒有成婚的打算，而且她如今是餘家家主的候選人，所以如果她不想成婚的話，其他人不會多加干涉。”
古夢珺聞言，不禁意味深長地瞥了少年一眼，調侃道：“可惜你已經成婚了，否則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餘澤：“？？？”
她望著餘澤的臉龐，忽然輕笑一聲：“開個玩笑，快到妖域了，該準備下來了。”
“嗯……”
餘澤簡潔地回答了一聲，只是不知為何，忽然莫名地有些心虛。
“安柳萱……？她怎麼會在那兒？”
這時，古夢珺帶著疑慮的聲音忽然響起。
餘澤回過神來，順著古夢珺的視線望去。
不知從何時開始，在妖宮的花園附近，正有一名穿著寬袖襦裙的美婦人正坐於亭下，對著桌前的銅鏡打理自己的容貌。
隱約間，似乎能夠看到那張美麗的臉龐，歲月並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反而讓她增添了幾分少女不曾有的成熟韻味。
她的眉宇間格外的溫柔，乍一看似乎像個隔壁家的美豔人妻。
只是，境界越高，便越能感受到這女子身上散發出的恐怖氣息。
作為此次賀喜的客人，安柳萱昨夜自然是在妖宮的客房中休息。
只是沒想到，太古聖地的身份如此敏感，但她似乎並不在意，反而還在妖宮中散起了心。
“她應該是在等我。”
餘澤道：“古院長，我們先在此別過，稍後我會自行回去。”
古夢珺輕輕點了點頭。
這兒到底是妖域，而且還是在妖宮深處，她並不擔心太古聖地會在這種地方有什麼動作。
反倒是餘澤……
他什麼時候又和太古聖地也扯上關係的……？
古夢珺目送著餘澤下了車輦，眼神中卻仍舊帶著幾分若有所思。
……
餘澤撐著傘從瓢潑大雨中走進了亭子裡。
“從邊境回來了？”
安柳萱沒回頭，低頭在鮮紅的胭脂片輕輕咬了一口。
她的紅唇小巧，唇瓣卻豐盈，看到安柳萱的時候，餘澤腦海中冒出的就是‘美豔人妻’‘貴婦’這樣的標籤。
“您知道我離開過妖宮？”餘澤有些訝異地問。
他今日在出發前可是特意隱藏了自己的身份，還偽造出了妖修的氣息。
“你也太小瞧二品了。”
安柳萱輕笑著搖頭，“雖然並未留意你的動向，不過你的氣息，我還是能夠感知出來的。”
“你昨夜讓皇女殿下請我出來，是考慮好我的提議，準備此次大婚結束之後隨我回太古聖地了？”
她特意在‘昨夜’二字上加重了語氣，話語中隱隱透著幾分不善。
都已經和妖皇成婚了，結果昨夜還和殿下在寢宮中親熱……這要是傳出去的話，對於殿下的名聲都會有極大的損害。
察覺到了安柳萱語氣中的不悅，餘澤的神色倒是沒什麼變化，只是神色憂愁道：“可以的話，我倒是想隨您一起回去。”
安柳萱秀眉微挑，自然聽出了餘澤的話外音。
“你的意思是……你有什麼不得已的理由，所以沒法隨我回去？”
“非要說的話，其實倒也不算是什麼不得已的理由。”
餘澤輕輕搖頭道：“只不過是考慮到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問題而已。”
安柳萱眉頭微蹙：“什麼意思？你懷疑我打算對你下手？”
餘澤搖搖頭，道：“我懷疑的人，不是您。”
兩人說話時，背景是沙沙的雨聲，讓人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然而在餘澤說完之後，安柳萱的神色，卻是多了幾分疑慮。
餘澤如今的身份特殊，他既是妖皇的夫君，又是歸一宗的弟子，而如今的極域和妖域正處於關係升溫的狀態。
如果他死了……恐怕上蒼得鬧出不小的動靜。
那麼，在上蒼中，有誰會希望餘澤死呢……？
答案直接就指向了太古聖地。
再精確一些，就是太古聖地中的主戰派。
譬如說……屍族。
亭下的安柳萱不知不覺已經思索了許久，餘澤在耐心地站在亭邊欣賞了一會兒朦朧雨幕後，再次開口了。
“關於我的事情，您瞭解過多少？”
安柳萱沉默了一會兒，搖頭道：“剛從皇女殿下那兒瞭解了一些。”
“僅僅如此？”餘澤說到最後時，回頭看向了安柳萱。
“安閣主難道不奇怪，白音這個已經在上蒼存在了兩千多年的修士，為什麼會成為我的奴隸……我又是怎麼和她認識的麼？”
他說到最後，目光緊盯著安柳萱的面龐，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什麼。
安柳萱的神色始終淡然：“我聽說過餘小友的事情，你似乎和荒域餘家的關係匪淺，餘家的那位候選人餘櫻姑娘與你之間，關係同樣不清不楚。”
什麼叫不清不楚，我和小櫻關係正常得很，你可別汙人清白……餘澤道：“安閣主想說什麼？”
安柳萱並未答話，而是以手按著襦裙，緩緩地起身。
她偏過頭，望向餘澤的眉梢帶著幾分笑意，彷彿略顯昏暗的亭子都明媚起來。
伴隨著靠近餘澤的步伐，隱約間似乎有一股香風襲來。
安柳萱伸手輕輕從餘澤的胸口撫過，漫不經心似的說道：“三品的身軀和破損的靈識，這代表你曾經也是三品，雖然我不清楚你過去發生了什麼，但你應該不是來自現世的穿越者。”
“很早以前，你就是上蒼的修士了吧？”
“我讓人暗中調查過關於你的卷宗，不過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情報，倒是從現世的穿越者口中得知了關於你在現世的一些事情。”
餘澤的眼神，微不可覺地發生了一絲變化。
他過去怎麼說也是三品，以太古聖地的手段，怎麼可能連他以前在上蒼的一點資訊都找不到？
除非……有人暗中清空了他在上蒼的資料？
“我暫時無法隨您回太古聖地。”
想歸想，但餘澤還是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安柳萱的神色沒什麼變化。
這時，餘澤繼續道：“不過，我還是想和您做一個交易。”
“和我做交易？”
美婦人抬頭上下審視著餘澤，眼兒中帶著一絲笑意：“你說說，你能給我什麼？”
“還是說，打算用皇女殿下作為要挾？”
餘澤輕輕搖頭：“我什麼都不能給你，也不打算用白音做要挾。”
沒等安柳萱開口，他便是繼續道：“瑤月仙子晉升一品之日，我不需要您出手相助，但也想請您靜觀其變。”
安柳萱眉眼間沒什麼變化，聲音溫和：“讓她晉升一品，對我而言可沒什麼好處。”
“但對您而言，也沒什麼壞處。”餘澤笑道。
“至少，她晉升一品之後，不會再針對太古聖地，不會與萬月閣為敵，這是我所給的允諾。”
過去瑤月仙子和太古聖地之間有著不少的糾葛，而歸究其原因，就是因為太古聖地的內部意見不合。
但等到白音上位，掌握了主權，就能終止內部的動亂。
統合太古聖地上下，這也是安柳萱所想要的結果。
然而，安柳萱聽到這話，卻不禁冷笑一聲：“你是打算說服瑤月仙子？那個女人表面看上你上去溫柔大方，實際上心可比你想象中要黑的多。若是你與她有什麼交集，我勸你還是多長點心，別被她的表面所矇蔽。”
您說的我都懂，但是她真的很漂亮……餘澤道：“這件事您不必操心，我自有辦法。”
不聽話我直接給仙子姐姐一點棍棒教育……餘澤心裡口嗨了一句。
安柳萱眸光微微閃爍著。
如果餘澤真能說服瑤月仙子的話，對於太古聖地上下而言，的確是沒什麼壞處。
畢竟，如今妖域和極域結盟，雖然到時候會有不少潛藏在暗中的人盯著瑤月仙子，但同樣的，為她護法的人，同樣也有不少。
這趟渾水，完全沒有必要摻和。
至少，萬月閣沒有必要摻和其中。
“如果瑤月仙子允諾之後無論結果如何，都不再與萬月閣為敵，這件事，我會選擇旁觀，同時儘可能壓住太古萬族。”
在短暫的沉思之後，安柳萱緩緩說道。
望著餘澤臉上露出放鬆般的笑容，安柳萱不免給他一桶冷水：“不過話先說在前頭。”
“瑤月仙子雖然表面待人親切，但骨子裡的傲慢，可是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
“你說的話，她未必聽得進去。”
餘澤不卑不吭地說道：“我會盡全力，說服瑤月仙子。”
為此，得先去見一趟姬凝霜才行。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到底是我對瑤月仙子有什麼誤解，還是安柳萱對瑤月仙子有什麼誤解？
餘澤撐著傘走在青石鋪設的小道上，回想起剛才安柳萱所說的話，心裡不禁腹誹了聲。
在他印象中，那位仙子可以算得上是溫柔大方的形象。
雖然清冷高貴，但私底下卻也有著嬌媚誘人的一面，還會陪你澀澀……這不挺好的麼？
然而安柳萱似乎對於瑤月仙子沒什麼太好的印象。
心裡正想著這些事情，不知不覺便是走進姬凝霜昨夜居住的小苑。
不知是蘇蝶穎故意還是無意而為之，姬凝霜居住的小苑環境頗為幽靜……只是，離餘澤居住的寢宮，卻是相當之遠。
在小苑的客房中搜尋了一圈，並未找到姬凝霜的身影。
“奇怪，凝霜莫非出去散心了……？”
餘澤心裡嘀咕了聲，轉身正要離開小苑。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心頭一跳，察覺到身後似乎有一道氣息逼近。
然而剛猛地扭頭望去，便是正好迎面襲來了溫軟的懷抱。
她溫柔地摟住了餘澤的脖頸，男孩整個身體彷彿都陷入了女人的懷抱中，隔著一層衣料，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那傲人身材的溫軟，還有壓在臉上的人心柔軟美好的觸感。
一瞬間瀰漫在鼻腔的女人體香，讓餘澤整個人都有些窒息一般，能夠清楚地聽見心臟加快的跳動聲。
“你的耳朵還真是敏感呢。”
輕輕噴吐在耳邊的溫熱吐息伴隨著芳香，撩人心絃。
餘澤終於是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在她的懷中抬起頭，見到了清冷絕美如九天玄女的瑤月仙子。
一身白衣白裙，赤足如雪，寬鬆的袖口飄蕩，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瑩輝，讓她多了幾分仙氣。
“您怎麼自己在這兒……？”餘澤有些錯愕。
“極域和妖域結盟，凝霜不久前去了正殿與妖皇洽談結盟之後的諸多協議，季婉姍也一同前往了。”
瑤月仙子懷抱著男孩，猶如救濟世人的女菩薩般，微微垂下眼簾看著他。
那張絕世仙顏和餘澤近在咫尺。
“我知道你會來，所以特意在等你。”瑤月仙子柔聲道。
“您知道我會來……？”餘澤不禁愣了一下。
要知道，他可是不久前才剛打算來見姬凝霜的，結果瑤月仙子就已經知曉……這是未卜先知麼？
“這件事說起來比較複雜。”
瑤月仙子抿了抿嘴，微微偏頭打量著少年，彷彿察覺到了什麼一樣，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白皙青蔥的指尖，輕輕觸碰餘澤的大腿，柔聲道：
“先進去坐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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