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兩個選項未免也太單調了些，不如再添一個選項如何？”
少年的聲音頗為溫和，可這一刻，無論是太古仙人一方，還是為餘澤護道的一方，注意力都是下意識地被吸引而去。
在歸一宗的深處，一名清麗清純的少女正攙扶著少年，一步步地走出歸一宗。
此刻的餘澤看上去臉色頗為蒼白，眼神中也充滿了疲憊，彷彿風輕輕一吹便會倒下。
看上去氣息如此的紊亂且虛弱，在這諸多的強者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仙主眯起了眸子，緊盯著遠處的少年。
“餘澤……”
不知為何，在看到餘澤的瞬間，他的心裡忽然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並不是因為餘澤此刻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有多強，倒不如說，此刻的餘澤看上去實在太虛弱了。
虛弱得從餘澤身上感覺不到半點靈氣波動。
簡直就像是一個普通人一樣。
又或者說，此刻的餘澤，的的確確只是個普通人。
二品聖人的身軀，即便是掩藏自身氣息，作為一品的帝境強者，也能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然而，在餘澤的身上，仙主卻完全沒有半點‘聖人’的氣息。
是在裝神弄鬼唱空城，還是說……他的身上真的有什麼古怪？
仙主驚疑不定地望著餘澤，心裡萌生出了一股退意。
如果這會兒的餘澤散發出二品的氣息，他反而還不會如此發怵。
可一個原本聖人境的修士，突然間變得像個病懨懨的普通人，但卻又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卻反而令人忌憚。
是為了壓制眾生棋才變成現在這幅模樣麼……？可若是如此，他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這兒，就不怕被殺死麼？
“想殺死我的人，不是你麼？”
就在這時，餘澤終於開口了。
在餘櫻的攙扶下，餘澤緩緩抬起頭，望向了凌立於夜幕之下的黑袍老者。
“現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不動手麼？”
仙主眼白混濁，手臂如干枯樹枝。
在他的腳下，有濃郁的仙氣瀰漫，伴隨著身上淡淡的光輝，彷彿真的是一位仙風道骨的仙人降臨紅塵。
他死死地盯著餘澤，那雙渾濁的眸子深處掠過一絲殺意。
“仙主，還不快點出手？”
這時，遠處傳來了太古始祖的催促。
仙主微微遲疑，而後視線很快落在了餘澤的身上，看著少年那平靜的神色，不禁冷哼一聲：
“裝神弄鬼！”
一絲靈氣都沒有，身體脆弱與普通人無異，這是在特意嚇唬人不成？
可惜，他挑錯了物件！
仙主不再猶豫，當即探出一隻手，那手掌蘊含著無窮的符文，彷彿遮蔽了整座極域，在天穹上不斷積蓄著恐怖的力量。
在磅礴的靈氣威壓下，餘櫻的嘴唇微微失去血色，下意識地抓緊了哥哥的胳膊。
看到這一幕，仙主的臉龐上也不禁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果然是在裝神弄鬼……仙主心中念及此，目光落在了餘澤的身上。
而後不禁愣了一下。
在那滔天的威壓下，餘澤彷彿毫無感覺一般，溫柔地牽起餘櫻細軟的小手。
似乎受到了驚嚇的少女將臉兒埋在餘澤的懷裡，有了兄長的懷抱，餘櫻原本不安的神色逐漸地放鬆下來。
她低垂著眼簾，那原本柔弱無助的眼神蕩然無存，櫻色的眼瞳中帶著一絲痴迷和興奮。
餘澤並沒有注意到少女的神態變化，從始至終他的神色都沒有任何變化，只是靜靜地凝望著仙主的眼睛。
不知為何，明明看上去仍舊如此虛弱，可在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仙主卻像是透過那雙眼睛感知到了某種威脅一般，身體微微僵硬了下，臉上剛浮現出的笑容也逐漸收斂。
為什麼……自己身為一品，卻在一個小輩身上感覺到了威脅？
明明此刻的他看起來如此虛弱！
仙主的眼瞳驚疑不定，而後，他一直以來古井無波的心境首次蕩起了漣漪。
那是一種惱怒，乃至是屈辱。
太古時期的仙人，與太古始祖共同謀劃，開啟現世通道的太古仙人，現在竟然在面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輩時產生了‘畏懼’？
“給我死！”
仙主不再遲疑，身體的靈氣驟然爆發，乾枯的手掌愈發的可怖，遮天蔽日，天地間的靈氣震盪，朝著餘澤的方向覆蓋而去。
他要將餘澤連同歸一宗一起抹去！
遠處，同時拖住了三位一品的太古始祖，眼角的餘光瞥向了餘澤所在的方向。
“冥皇，你還是留在這兒好好看戲吧。”
其中一位太古仙人察覺到了冥皇的動靜，當即出手，虛空之力湧動，貫穿天穹，朝著冥皇的方向殺去。
這是掌控了‘虛空法則’的太古仙人，虛空天尊，如果他鐵了心想拖住一位一品的話並不難做到。
冥皇的腳下，漆黑的靈氣之海湧動，她盯著前方的虛空天尊。
稍許，忽然露出了一抹極美的笑容。
“太古始祖，還有數位一品的仙人麼？很好。”
“倘若他今日真的死了，你們的族人就等著一起陪葬吧。”
這話說得十分淡然，但在場的任何人都絲毫不懷疑冥皇的話。
冥府是上蒼東大陸輪迴的歸宿，如果冥皇願意的話，今後將會給太古聖地帶來極大的災難。
“為了一個小修士，你當真要做到這種程度麼，冥皇？”
這時，太古始祖忽然輕笑了一聲：“但無論你說什麼，今日餘澤都必須得死。”
這是上蒼法則的‘要求’，而且，他們如今也沒有退路，不可能再放任餘澤離開。
“仙主，還不速速出手？！”
在太古始祖話音落下之際，仙主那蘊含著龐大符文的大手已經從天而降。
在這威壓中，餘澤和餘櫻猶如海嘯中的一葉扁舟，像是隨時都可能被靈氣的海洋所吞噬。
這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下意識地落在了餘澤那邊。
瑤月仙子秀眉輕蹙，正欲踏出一步。
但在這時，太古始祖已經帶著鋪天蓋地的符文法則壓制上前，同時攔下了瑤月仙子和幽若宮主二人。
太古始祖揹負著雙手，同時鮮紅色的美眸瞥向了不遠處同樣遭到了阻攔的光明神等人：“幾位還是留在此地靜候大戲開場吧。”
瑤月仙子清冷眼波盪漾，靜靜凝望：“他死了，你們同樣要受上蒼法則奴役。”
太古始祖笑著搖頭：“即使餘澤不死，他也不可能戰勝法則的力量。你在上蒼修煉這麼久，難道還不清楚麼，瑤月仙子？”
“在上蒼，法則意味著天意……而天意，不可違。”
話音剛剛落下，幽若宮主卻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不禁咯咯嬌笑了起來：“天意不可違……？真有意思，竟然能從一個修士口中聽到這話。”
“而且開口的人還是太古聖地的始祖呢。”
太古始祖眯起了眸子：“有什麼好笑的？”
“你竟然會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麼，太古始祖？”幽若宮主面具下靈動的眸子玩味地審視著太古始祖，“修仙之路，斬紅塵，渡天劫，不正是因為不甘命運生來就註定，想要與天搏上一搏麼？”
“可你修煉到了最後，成為了一品的最強存在，反而卻屈服於所謂‘天意’。”
“還真是越回去了呢……再多修煉幾年，你這膽子恐怕還不如修仙界的小修士了吧。”
有那麼一瞬間，幽若宮主甚至感覺太古始祖要用盡全力來殺她，因為太古始祖一直淡然的眼神頭一次流露出驚人的怒意。
但最終，太古始祖的眼神還是逐漸冷靜了下來。
她捻起一縷髮絲，抬起頭，臉上的笑容溫柔得彷彿能溢位水來。
“你在激我，逼我對你出手，好給瑤月仙子製造時間去救餘澤是麼？”
幽若宮主眯起了眸子。
太古始祖微笑道：“你說的沒錯，本座的確是越活越回去了……不過你似乎忘了，未來的故事，將會由勝者來編纂。”
“而我，將成為最後的贏家！”
“等餘澤死後，就該輪到你們這些忤逆天意的人了！”
她緩緩張開雙手：“仙主，全力轟殺他！”
轟！
幾乎在話音落下的瞬間，那巨大的手掌已經拍在了歸一宗的上空。
雨絲從天空中飄落，無數修士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即將發生的悲劇一幕。
一位一品的全力一擊，即便是同為一品都感覺到棘手，更不用說是一個只有二品的聖人。
而且還是如此虛弱的二品聖人。
“與天鬥，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在這詭異般的寂靜之中，太古始祖帶著一絲輕佻的聲音緩緩地響起了。
看到幽若宮主眼眸中的寒意，太古始祖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譏諷弧度。
同樣是一品又如何？這場戰爭的勝者從來就不是靠他們，而是看餘則和上蒼法則之間的爭鬥。
哪一方先死去，另一方就會成為贏家。
瑤月仙子始終沒有吭聲，只是緊緊地望著餘澤先前所在的方位，秀眉緊蹙。
以她對餘澤的瞭解，不應該這麼輕易就死去才對。
仙主俯瞰著歸一宗，臉上露出淡漠的笑容：“餘澤死後，接下來就該輪到你們了。”
“現在投誠的話，或許上蒼法則還能網開一面。”
當然說是這麼說，但從背叛上蒼法則的時候開始，即便是一品，也早已註定了結局。
即便法則無法直接斬殺一位一品，法則的枷鎖也會在今後限制住他們的力量，而且將處處受到針對，直至死亡。
“各位，不如再考慮一下如何？”仙主環顧眾人，笑眯眯的說道。
在仙主這句話說完之後，每個人的神色都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仙主見狀，正欲繼續開口，然而就在這時，卻有一道聲音突兀地傳來。
“是麼？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上蒼法則這麼大方呢……”
話音落下的瞬間，仙主身體僵硬了下，猛地扭頭望去。
在看到那個還好端端地站在另一座主峰上的少年時，仙主的眼瞳猛地收縮了下，心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情緒瀰漫。
“怎麼可能？！”
剛剛那一擊已經是一品的全力一擊，就算餘澤有什麼古怪，也不應該能躲開才對！
“你似乎很驚訝的樣子。”
這時，餘澤輕輕咳嗽了一聲，抬起頭溫和笑道：“一品的確是這世上的頂端，但終究並沒有超越‘法則’的限制範疇。一品之後，掌控的法則符文越龐大，一品與一品之間的實力差距就越明顯。”
“而你我之間現在的差距，就像這片天與地一樣。”
仙主不禁愣了一下，旋即很快大笑起來：“你的意思是說，老夫連你這個廢物都不如？”
簡直是笑話！
“看來你並不相信麼？”
餘澤在妹妹的攙扶下，緩緩地走上前，抬頭笑道：“你可以再出手試試。”
仙主神色掠過一絲驚疑，但很快，他眼中便是閃過一抹殺意。
“給我死！”
他再度伸出手，空間震盪。
然而，就在仙主探出的那隻大手從天而降時，餘澤終於開口了。
“太古仙人不得出手。”
咚咚！
有那麼一瞬間，時間彷彿凝滯了下。
嘩啦！
天地間的枷鎖在這瞬間從天而降，就在仙主那隻大手快要拍在餘澤頭頂的時候，法則的枷鎖硬生生地將其禁錮了起來。
仙主在那法則之鎖中劇烈地掙扎，然而卻無論如何都難以掙脫。
太古始祖眼瞳猛地收縮了下，神色發生了劇烈變化。
作為太古聖地的始祖，過去至今，無論是如何古怪的功法都不會讓她感到吃驚。
可此刻的太古始祖心臟卻在狂跳。
餘澤……掌控了完整的法則！
不對……並不是掌控了法則，而是當眾生棋的限制解開之後，餘澤已經成為了法則的制定者。
奴隸系統的最終形態就是修改這世上的法則，所以從餘澤誕生的時候開始，上蒼法則就判定他是一個BUG，想要將其肅清。
此時此刻，這片夜幕之下，一名少女正攙扶著少年的肩膀。
在他的身後，有金色的符文法則猶如煙花般接連爆開，在寂寥的夜幕下綻放出這世上獨一僅有的燦爛光輝，無盡的法則猶如海洋般環繞在餘澤的腳下。
“今天真是相當熱鬧啊。”
餘澤抬頭望著黑壓壓一片的天穹，輕聲感嘆道：“可惜我應該沒機會見證這場鬧劇的結局了。”
“等揮出所有法則之力後我將會陷入昏迷狀態，這之後，我就交給你了，小櫻，。”
餘澤扭頭看向了身旁的少女，輕聲說道。
以二品之軀，承受了這世間所有的法則之力，作為代價，餘澤的身體已經脆弱到隨之可能崩塌的程度。
此刻的餘澤早已搖搖欲墜。
餘櫻攙扶著餘澤的肩膀，低聲道：“我知道，請放心吧。”
餘澤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少女的臉蛋。
“那就讓我們就開始吧。”
地面隱隱顫動，在數位太古仙人乃至是無數修士的注視下，餘澤身後的符文法則猶如海潮般向外平鋪而去。
金色的光輝逐漸地覆蓋整片極域。
覆蓋一片地域，這是餘澤目前能做到的極限。
太古始祖意識到了不妙，抬起指尖，全力催動上蒼的法則，要將餘澤連同他的一切一同摧毀！
在整座極域的天穹之上，太古始祖催動的上蒼法則驟然爆發，金色的光柱從天而降！
餘澤抬頭望著那來自上蒼法則的威壓，他的腳下，有金色的光粒子逐漸地凝聚。
餘澤一手攬住餘櫻細軟的腰肢，沉重的眼皮不斷地往下壓，在快要徹底昏迷過去之前，餘澤伏在少女的耳邊輕聲地說道：“昏迷期間，保護好哥哥。”
天穹之上，萬千符文齊聚，就在那上蒼法則的力量朝著餘澤而來的時候，餘澤所掌控的‘法則’在此凝聚，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華。
兩種不同的光柱從地面和天空轟然相撞。
絢爛的光華猶如煙花般綻放，而後，地面上的光柱輕易地破開了太古始祖編織的符文法則。
天地間飄散著無數金色粒子，金色的光輝映照在餘櫻清純的面孔上，她低頭看著少年陷入昏迷的臉龐，將一縷粉色的細發輕輕別到耳後。
而後溫柔地抱起昏迷的少年，輕聲道：
“放心吧，小櫻會全身心地保護好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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