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名岐港二十海里外的海域中。
一艘巨大的郵輪靜靜地漂浮在海中。
“曙光天使號”郵輪。
在它附近不遠的地方，兩艘桑島的軍艦繞著郵輪緩緩轉圈。
一個士兵拿著望遠鏡，遠遠地望著“曙光天使號”郵輪的甲板。
甲板上，有一群山羊聚集在一起，低頭啃食著什麼。
是的，是身形更加高大健壯的山羊，不是屬於綿羊種的小尾寒羊，和唐紅音不一樣。
在西方的神話邏輯中，山羊代表邪惡、有罪之人，而綿羊代表純潔、無害之人。天堂裡上帝的羊群都是綿羊和小羊羔，而地獄中的惡魔卻生著山羊的角與蹄。
當笛聲響起時，便是是審判之日。
吞噬了潘恩屍體的是有罪的山羊，沒有吞噬潘恩屍體的是無罪的綿羊。
山羊正在啃食的東西是……一具屍體。
一具人類的屍體。
當看到一隻山羊將一截腸子用力拖出來，而其他山羊紛紛去搶奪其他被帶出來的內臟時候，拿著望遠鏡計程車兵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正在被啃食的屍體屬於他的同僚，下午登上郵輪，試圖捕捉一隻山羊回來，卻被這些狂暴的山羊一角頂穿了肚子，淪為了山羊們的食物。
剩下的人想去搶回屍體，但是子彈打在那些山羊身上，卻只打出了一個個會快速腐爛的傷口，而那些明明應該死去的山羊，卻頂著殘破腐敗的身子繼續衝了過來。
打空的槍支淪為燒火棍，卻砸不死該死的山羊；沉重的防彈衣護住軀幹，卻擋不住四肢上的血肉被惡狠狠地撕下；救援的繩索明明就搭在不遠處，但是鮮血淋漓的雙腿卻永遠也走不到了，露出白骨的手臂永遠也握不住了。
全軍覆沒。
“媽的，那些羊究竟是怎麼回事？”軍艦上計程車兵強行穩定住心神，嘀咕了一句，繼續觀察。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只要看著那些山羊，就會感受到刻骨的邪異和混亂，若是看得時間久了，似乎連自己意識也跟著要被扭曲。
每次觀察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後必須換崗。這是艦長在連續幾個觀察員精神發生異常後定下的規矩。
面對那麼詭異的不死敵人，他們沒有轉身就逃，已經算是勇氣十足了。
現在他們不敢登上郵輪，也不敢將整艘郵輪拖回港口去——一來是因為郵輪的噸位比他們這兩艘小軍艦大得多，需要更大的船隻才能拖動它，二來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敢冒讓這麼大一群怪物登陸國土的風險，那將是一場災難。
他們甚至不敢用導彈擊沉這艘郵輪，因為他們都不知道，這些羊落入水中後會不會死，還是會變成更加可怕的怪物。
從子彈爆頭也打不死這一點來看，或許是後者的機率更高。
最好的結局，是把這艘船困在這兒，他們上船捕捉幾隻山羊帶回去，研究完再做決定。
好在，這艘郵輪開到這裡後，不知是沒了油料還是不想動彈，就不動了，一直隨波逐流地漂泊著。
忽的，郵輪甲板上的山羊騷動起來，它們停止了搶奪屍體的動作，紛紛抬起頭，望向同一個方向。
長笛聲悠悠地響起。
似乎是從郵輪中的某個位置傳來的。
用望遠鏡觀察郵輪計程車兵拿出筆記本，一筆一劃地記錄：12月31日晚上長笛聲響起。
其實他聽不到長笛聲。
他有一副好耳塞。
他是從山羊們騷動的動作中，判斷出笛聲在此刻響起的。
這是他的同僚告訴他的方法。
而他的同僚，因為聽到了長笛聲，變成了一隻綿羊。
綿羊，和郵輪上的山羊不一樣。
綿羊沒有攻擊性，似乎還保持著人類的神智和記憶，可以正常交流和溝通，只是外表突然改變了。
不過出於謹慎，他們還是把變成綿羊的同僚關押在了底倉的牢房裡。
至於郵輪上的山羊，拿著望遠鏡計程車兵猜測，或許它們就是郵輪上的遊客和船員們變的。
這個推斷沒有證據。因為早在之前，這艘船航行到名岐港附近的時候，上面就已經沒有人了，全是兇惡的山羊。
有艘貨船與郵輪擦肩而過時，水手拍下了照片。
郵輪甲板上全是人立起來的山羊，它們趴伏在欄杆上，安靜而陰沉地注視著不遠處的人類，就像在注視唾手可得的食物。
兩船分離時，郵輪上忽有笛聲響起。
在悠揚的笛聲中，剛剛把照片傳到網路上的水手手抖了一下，手機落在了地上。
他變成了一隻綿羊。
整艘貨船上的人全都變成了綿羊。
貨船入港後，這種駭人聽聞的狀況震動了桑島的安全部門，在一群像人一樣的綿羊的哭訴下，桑島迅速出動了兩艘軍艦，去追擊更加詭異莫測的“曙光天使號”郵輪。
然後……然後軍艦上的人有的也變成了綿羊，有的登陸郵輪後被山羊們啃食得七零八落，有的謹慎地躲在軍艦裡記錄著資訊。
這是戰爭，人類和異類的戰爭。士兵默默地告訴自己。
他站在這裡，並不意味著膽怯，而是因為他需要記錄更多的情報，提供給後來者。
望遠鏡中的山羊群們開始騷動，越來越多的山羊走出郵輪的艙室，走上了甲板。它們人立起來，第一排伏在欄杆上，後面的伏在第一排山羊的身上，舔舐著嘴角的血跡，安靜而沉默地注視著下方黑暗的海水。
大約有……兩千只山羊。
如果郵輪的另一側也是這番情景的話，就是四千只山羊。
偵察兵出身計程車兵又顫抖了一下，拿著紙筆，緩慢而堅定地記錄下了這個數字。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個腐朽的、狂亂的、即使塞住耳朵也擋不住的聲音。
“”
聲音像一把燒紅的尖刀一樣刺入他的腦袋，他慘叫起來，痛苦地摔倒在地上。
但他在倒下時，依舊緊緊地握住了寫滿字跡的筆記本。
一定要把它帶回去……
他咬緊牙關想道。
在痛到模糊的視線裡，他驚恐地看到，郵輪上的山羊們像是聽到了什麼指令一般，紛紛從甲板上一躍而下，跳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中，一頭接著一頭，前赴後繼。
水面上傳來噗通、噗通的聲音。
但是漆黑的海水中，卻又好像沒有羊。
只有一尾一尾擺動著魚尾的大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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