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中的鄭清明說不上那裡不對，只是恍惚間覺得，自己似乎應該是一個人，而不應該是一條蟲子。
人？人是什麼？
忘記了。
這裡又是哪裡？
不知道。
他望向遠處，下意識地蠕動了一下胖胖的身軀。
下一秒，作為陰影蠕蟲的他就在陰影中遷躍了一下，一口氣跳躍了數百倍於體長的距離，來到了另一棟立方體建築的陰影之下。
這能力他用得如此得心應手，彷彿他天生就該掌握它一般。
新奇的感覺壓倒了疑慮，鄭清明駕馭著陰影蠕蟲的身軀，一連數度遷躍，在獨特的城市中穿梭。
他在那些建築群中，看到數百萬只像他一樣的陰影蠕蟲。它們與他血脈相連，它們是他的一部分。
這是一個群落，一個國度。
一個屬於陰影蠕蟲的國度。
而他是這個國度的王。
……
“這門超凡課程的設計理念很特別啊。淡化夢境以外的記憶，建造一個虛構的陰影蠕蟲國度，並且透過‘快進’技巧調整進入者的時間感，讓他認為自己真的是這種名為‘陰影蠕蟲’的生物。
“等到進入者完全相信的那一刻，就是他的信念和意志最堅定的時刻。在這個時候把他從夢境里拉出來，注射靈力藥劑令其覺醒，讓他成為真正的‘陰影蠕蟲’。”
言律歌饒有興趣地看著這門超凡課程的介紹。
這門超凡課程的具體內容，其實他早在稽核課程開發進度的時候就看過了，不過無論看多少次，還是覺得很有意思。
“唔，為了讓進入者儘快相信這一切，還給安排了主線任務？任務最終目標是率領麾下的陰影蠕蟲擊敗入侵者‘黑顥鳥’？看上去挺有代入感的啊。
“等等，為什麼還有繁衍後代的環節，老鄭難道對會對另一條蟲子感興趣嗎？
“哦，陰影蠕蟲的物種設定是自我分裂和無性繁殖啊，每一條分裂出來的蟲子既是他的後代也是他自己……那沒事了。”
言律歌的目光最後掃過關於覺醒成功率的描述。
本課程成功覺醒“陰影蠕蟲形態異化”的機率為81%，覺醒“黑顥鳥形態異化”的機率為17%，覺醒“特殊建築形態異化”的機率為2%。
言律歌：？？？
一門超凡課程設計得再精確，也不可能讓覺醒成功率達到100%。
畢竟這社會人心詭譎，信仰缺失，意志不堅，一不留神就會思想走偏，比如某位西澤皇長女明明那麼愛吃甜食，結果一念之差卻覺醒出來一個“吃糖變成鹽”的debuff。
就說這門課程吧，完成主線任務覺醒“陰影蠕蟲形態異化”的沒問題，打入侵者沒打過結果開始崇拜敵人導致覺醒“黑顥鳥形態異化”的也罷了，畢竟這個夢境裡充當反派的“黑顥鳥”其實是另一個異化路線職業的進化形態，也挺厲害的。
但是覺醒“特殊建築形態異化”的，就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了。
到底是怎麼樣的神仙選手，才會堅定不移地認為自己是那個夢境裡的立方體建築呢……是因為整個場景裡只有這一種樣子的建築嗎？所以看著看著就以為自己是棟樓了？
這就很尷尬了，明明是造夢師程小圓懶得建模，才把這些建築造得一模一樣的。
“好歹有81%的成功率呢，老鄭應該不會失敗吧。”言律歌嘀咕了一句。
看著呼吸平穩鼾聲漸起的鄭清明，估摸著他完成主線任務應該還有一陣子，言律歌將目光投向了其他三位沉睡者，開始思考他們的職業方向。
總之，還是怎麼醜就怎麼來，就對了。
……
夢境中。
巨大的黑顥鳥掠過陰影城市的上空，發出尖利而森冷的嘯叫，每一次收斂翅翼向下俯衝，都會毀掉一部分建築，吞噬掉一部分陰影蠕蟲。
它是殺戮之主，它是毀滅之影，它是死亡之聲。
但蠕蟲們並不甘於死亡，它們時常反抗。
有時會突然從陰影中跳躍到黑顥鳥的背上撕咬，有時會聚成團猛地扯下它的一把羽毛，有時會在它的口中自爆，將這巨鳥弄得傷痕累累，發出愈發憤怒的嘯叫。
鄭清明率領著蠕蟲們躲藏在空間的陰影裡，冷靜地指揮著這場戰爭。
這座城市裡的陰影蠕蟲們，都是他分裂出來的，既是他的子嗣也是他的分身，宛如他手腳的延伸，在他動念之間，會毫無保留地服從他的命令。
此刻的他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人類”的身份，只記得自己是陰影蠕蟲的主宰，只記得自己必須戰勝這種不知從而來的巨鳥。
戰勝它，或者被它吃掉。
擺在他面前的只有這兩條路。
而為了戰勝敵人，他不得不將一切疑慮拋到腦後，全身心地代入陰影蠕蟲的身份，駕馭著這個種族的能力進行戰鬥。
——不得不說，這門超凡課程的設計者，在對人心與意志的把握上相當精妙。
飛翔在空中的黑顥鳥一次又一次地殺死蠕蟲，讓整座城市裡蠕蟲數量急劇減少，但是鄭清明的自殺性襲擊也一次又一次地加重了它的傷勢。
它的背部傷痕累累，被撕咬得滿是鮮血；它的口腔和喉嚨裡被臨死反撲的蠕蟲炸得血肉模糊；它的一隻翅翼上被拔去了無數翎羽，眼看著就要連飛也飛不平衡了。
終於，當這座城市裡陰影蠕蟲的數量從數百萬只銳減到數十萬只的時候，一度耀武揚威的黑顥鳥終於支撐不住，從天空中墜落下來，巨大的身軀砸塌了小半片城市，又壓死了數萬只蠕蟲。
鄭清明指揮著剩下的蠕蟲們一躍而上，撲到這巨鳥的身上，從四面八方撕咬它的血肉。
黑顥鳥還在掙扎，但是它已窮途末路，掙扎愈發無力。
當陰影蠕蟲還剩下數萬只的時候，滿身是血的黑顥鳥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鄭清明是最後的勝者，是陰影蠕蟲之主。
有靈力的光輝一閃而逝。
他在夢境中閉上眼，復又在現實中睜開。
他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身邊的同伴打著鼾，似乎睡著了。
忽的心有所感，鄭清明低下頭，去看自己在燈光下顯現出來的影子。
他腳下的人影依舊，但是人影右手的部分卻是一團蠕動的、結團的蠕蟲，密密麻麻地盤在一起，無休無止。
他是“陰影蠕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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