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
拍攝用的直升機升空。
機艙內的李重山準備帶上耳麥，隔絕掉噪音，準備開始直播——噪音是任何旋翼直升機都有的弊端，起飛後機艙裡總是充斥著巨大的噪音，讓人連正常的對話都難以進行，更別提拍攝了，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帶上耳麥透過艙內頻道來對話和錄音。
直升機飛向了蘇珥七世所在的大廈，卻也沒有靠得太近，始終和它保持了一定距離。
機艙內的畫面被同步轉播到了十一個電視臺和一百六十七個網路平臺上。
在鏡頭面前，紈絝子弟兼知名靈異節目主持人李重山翹著腿，撩了撩額前的碎髮：“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歡迎收看緊急插播的第564期《午夜嚎叫》特別節目，本期節目由午夜探索者俱樂部和黑石研究所聯合出品。我是你們的朋友李重山……”
這是《午夜嚎叫》節目的開場白。
言律歌坐在另一棟高樓的邊緣，沒有跟著李重山上直升機。
他開啟手機，隨便挑了一個比較熱門的網路平臺，進去《午夜嚎叫》的專屬直播間。
一進去，言律歌就被直播間裡密密麻麻的彈幕刷屏了。
但是大多數彈幕都屬於人身攻擊類。
“Lիծանրլեռ，你這個草菅人命的混蛋，不在局子裡蹲著，還敢上直播？！”
“尼羅議會的執政官都踏馬是擺設，都是你們這群有錢人的傀儡。隨便一箇舊貴族就能踩在我們老百姓頭上拉屎？”
“徹查！徹查！”
“我已經尼羅政務平臺上發起請願：請求把殺人犯李重山綁在單程火箭上向太空發射。支援的請給我投票。”
“前面那個請願把人射向太空的，本人已投第票支援票。”
“第票。”
“第票。”
言律歌：“……”
他花了半秒鐘，才意識到這夥人在譴責李重山昨天“滿城飆車”的行為。
大概是這一天來他身上發生的事太多了，他的時間感不太對，總覺得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微妙了沉默了兩秒，言律歌問白鹿：“那個提議把小李射向太空的請願支持者還挺多……尼羅議會真的會執行嗎？”
“您不用理會。”白鹿果斷地說道，“尼羅聯邦是一個自由主義盛行的國度，任何人都可以暢所欲言，以及向尼羅議會發起請願。
“請願和投票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但是隻有少數的真實請願會被重視，大多數沙雕的請願都會被更加沙雕的回覆所終結。”
“更加沙雕的回覆？”
“如果您關注的該項請願支持者超過十萬人，那麼尼羅議會在下一次發射衛星的時候，在火箭外殼上印上李重山的頭像。”
言律歌：“……”
“對了，所長，您的頭像也曾被印到火箭外殼上過——還不止一次。”
言律歌：“……”
原諒他，和天洲西澤這類偏嚴謹的國家接觸久了，實在無法理解尼羅議會如此接地氣的治國思維。
言律歌無語了一會兒，默默地將注意力轉回到《午夜嚎叫》的直播間。
李重山頂著巨大的輿論壓力，翹著腿若無其事的樣子，講蘇珥七世的故事：“大家還記不記得‘法老的詛咒’？自從當年，我的曾曾曾爺爺掘了法老王的墓後，把蘇珥七世的木乃伊拖回了自己家裡……”
有句話怎麼說的呢？黑紅也是紅。
李重山昨天剛把整個城市鬧得幾乎交通癱瘓，今天就敢像沒事人一般地在直播間裡露面，讓很多普通人怒不可遏，忍不住扔下手裡的工作衝上來罵人了。
於是，在一個工作日的下午，這個直播節目的熱度卻節節攀升，壓過了同期的其他節目。
“收視率12%。”白鹿輕聲道出了實時的統計結果，“蘇珥七世還沒有動靜。”
“曝光得還不夠。”言律歌說道，“收視率30%才是臨界點，那代表有足夠的人看到了節目，並且回憶起了蘇珥七世的名字。
“等等……曝光率？
“靈類二次覺醒的核心點在於‘否定過往重新認知自我’，那麼為什麼要強調節目的收視率？在空無一人的荒野上和萬眾矚目的直播節目裡完成，又有什麼區別？”
言律歌關注到了系統任務中的一個矛盾點。
“？”不知道系統存在的白鹿溫和地提醒，“這是您定下的任務。”
“別說話，讓我想想。”言律歌託著下巴思考，八根觸手垂在天台邊緣微微晃動，末端無意識在水泥天台上寫寫畫畫，“換一個角度想……如果觀眾的存在對蘇珥七世有影響呢？
“神道……對了，就是這個叫法，或者類似的東西……
“大部分情況下，靈類的狀態都是誕生之初便固定的，但是在少數情況下，也有靈類的狀態會根據祈願者的心願變幻而發生變化。這條路在古天洲的體系裡被稱為‘神道’，時而會發生在被普通人供奉的‘山神’、‘土地神’身上。”
言律歌說到這裡的時候，微微頓了頓。
在他前世裡，其實從未見過修行神道的靈類存在，反而是穿越後，透過神話傳說裡的隻言片語，窺見了這條道路的存在。
即使古代存在過“神道之路”，它在遙遠的未來，也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了超凡世界裡。
——因為靈族無法忍受被人類掌控思維，定然會將其視為“奴役之術”，加以摧毀。
——因為人類害怕靈類的二次覺醒，斷然不會讓它們掌握比自身更強大的力量，更遑論以“信仰”、“侍奉”這種近似汙染物的方式來培養靈類了。
至此，獨屬於靈類的“神道之路”斷絕。
言律歌自語著：“但是，假設‘神道之路’真的存在，並且將古尼羅魔法體系的‘亡者’代入‘山神’的角色……
“古尼羅人從自然中偶爾誕生的‘山神’中得到啟發……
“君王和貴族在活著的時候受到萬民敬仰和供奉，死後以‘亡者’的身份復甦，並受到尼羅民眾思潮的影響，或庇護眾生，或征戰天下——這套體系的邏輯是成立的！其潛力也與五大超凡國度的地位相符！
“是了，就應該是這樣。
“‘祭司’充其量只是‘亡者’的掌舵人，真正有資格操縱‘法老王’的，不是所謂的《亡者之書》和契約，而是民心！”
糟了。
言律歌霍然抬頭。
他想起來，如今的尼羅人們是怎麼看待蘇珥七世的。
他們認為它是一個冷血暴虐的極惡亡靈，他們認為它是“法老的詛咒”的源頭。
甚至就在剛才，李重山在直播節目的開場白裡也提到了“法老的詛咒”一詞——這毫無疑問又強化了公眾的認知。
“麻煩大了！”言律歌低罵一句，“那些過期的流言，正在把‘法老王’變成一個邪靈！
“所幸還來得……”
李重山頂著罵名把開場白說完，然後一揮手，按照事先計劃好的那樣，將攝像機其對準了遠處站在樓頂上的蘇珥七世。
他說出了預先設好的臺詞：“但是——這位本該安靜躺在展覽館裡的‘法老王’，現在莫名其妙地卻出現在了這裡！”
不知是他本人的存在招來黑子，還是那玄奇的訴說起到了作用，又是一大群人湧入了直播間。
收視率30%，達成。
來不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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