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親王已經回京了。”
柳夢瑤手中的水杯微微顫了一下，可是歐陽燕奴並沒有注意到。
“我想他這趟差事並不好當……”這句話似乎是歐陽燕奴故意說給柳夢瑤聽的。
柳夢瑤感覺到歐陽燕奴的確是個聰明人，她是從哪裡覺察到耿親王與自己之間有某種特定關係的。
柳夢瑤不自覺得點點頭，表示同意歐陽燕奴的說法。
“雖然他有帶兵的經驗，卻沒有從政的經驗，而且刑部都是承親王的人，他不太好驅使……”歐陽燕奴接著說道。
柳夢瑤心裡明白，如果沒有承親王的幫助梁元武在刑部將是舉步維艱。柳夢瑤心裡更知道，至於自己與耿親王的關係她應該向歐陽燕奴透漏一些。
“其實我是希望由耿親王來審理這件案子的。”柳夢瑤輕聲說道，“而且……”
“我知道……”歐陽燕奴好像洞悉了一切。
“你不想知道理由嗎？”
“當然，但是我想知道真正的理由。”
柳夢瑤聲音揶揄了一下。
歐陽燕奴呵呵一笑，說道：“我又沒說現在就想知道，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我自然就知道了……”歐陽燕奴顯得極其坦然。
柳夢瑤知道歐陽燕奴是一個非常正直，卻也極其聰明的女人。
第二天，天氣是陰濛濛的。潮溼的空氣讓人感覺身體像剛從澡盆裡走出來一樣。辰時剛過，柳夢瑤便讓冰清派人到丞相府看看林子昌在不在。
回來的人通報說林子昌剛剛下朝到府。
柳夢瑤帶著武姝來到了林子昌的書房。書房與柳夢瑤上次來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差別，只是在牆角處多了一件玉漏銀壺。
林子昌板著鐵青的臉，就像別人欠他幾百吊錢一樣。柳夢瑤款款走進書房，面帶淺淺的微笑，施了一禮，說道：“丞相大人好。”
林子昌陰陽怪氣地說道：“不敢當！”
他斜著眼看了一眼柳夢瑤，又低下頭看書，拉長了音調說道：“柳姑娘今日到老夫這裡有什麼事情？”
“今日是特地來感謝相爺這一段時間對夢瑤的關照的。”
林子昌微微一怔，盯著柳夢瑤看了幾眼，說道：“看來姑娘是要走了。”
“是。今日是特地來向相爺辭行的。”
林子昌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又說道：“太后娘娘已經康健了？”
“已經大好了。”
“那麼皇上交給老夫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柳夢瑤沒有說話，因為林子昌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猜姑娘是要留在京都了！”林子昌這句話說得擲地有聲。
“嗯！”
“姑娘想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夢瑤想要的東西很簡單……”
林子昌停頓了片刻，然後緩緩說道：“這世間不是簡單的東西才最不容易得到嗎？”
“也許吧……”
林子昌又將放在書桌上的書拿在書中，頭也不抬地說道：“老夫知道了，去吧！”
柳夢瑤站起來施禮，退出書房，林子昌始終沒有看一眼。
柳夢瑤和武姝回到小院，告訴元豐等人收拾東西準備搬家。
柳夢瑤坐在屋中的一把椅子上無所事事地翻著一本《左氏春秋》。冰清不停地從她身邊經過，收拾需要搬走的東西。雖然在這裡只呆了兩個多月，可是要搬的東西似乎比住進來的時候一下子多了許多。
這個時候林珣來了，也許是都太忙了，沒有人來通報一聲。林珣顯得有些激動，又有些沮喪。柳夢瑤感覺到他似乎有很多話說，可是見了面他卻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柳夢瑤讓他坐下。
林珣環顧了一眼四周，有些委屈地說道：“你真的要走？”
柳夢瑤眨眨眼睛，點點頭。
“是要離開京都嗎？”
“沒有，只是換一個地方住。”柳夢瑤緩緩說道。
林珣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那你為什麼非要搬走啊？”
柳夢瑤停頓了一下，看著林珣，帶著恬淡的微笑說道：“不能總是打擾你，還是要找一個自己的住處。”
林珣搖搖頭，顯然是不相信柳夢瑤的這套說辭。柳夢瑤心裡也明白這套說辭在林珣這裡是站不住腳的，可是這套說辭也是最有說服力的，畢竟沒有人總喜歡住在別人家裡。
林珣表情有些抽搐地說道：“是因為我爹的關係嗎？”柳夢瑤先是一怔，心想：看來林珣還是覺察到了什麼。然後她甜甜地淺笑道，“沒有，與丞相沒有關係，一直住在這裡總是不方便。”
“假若要是我爹趕你們走的話，我去找我爹去。”林珣帶著孩子氣的口吻說道。
“沒有，丞相從來也沒有趕過我，你不要胡思亂想。”
沉靜了片刻，林珣輕聲說道：“其實那晚我看見姐夫和冷掌門穿著夜行服出去了。”他停頓了一下，“但我沒有跟上去，後來就聽說你們受到兩個蒙面人的襲擊，元豐受了傷，我姐夫也受了傷，我想這兩件事情應該是有聯絡的。”
柳夢瑤臉上仍然保持著微笑，只是沒有剛才那麼甜美。她伸手拍了拍林珣的上臂，像安慰一個傷心的孩子一樣對林珣說道：“不管是什麼原因，我們不能總是住在這丞相府不是？何況我們只是換一個地方去住，仍然是在京都……”
林珣稍顯委屈地點點頭。或許是他突然感到自己今日有點孩子氣了，於是換了一種成熟的口吻說道：“那你們準備搬到什麼地方？”
“我在城西買了一處院子，是承親王推薦的，我還沒有去看過，雖然舊些，聽說還不錯。”
林珣“噢”了一聲說道：“要是承親王推薦的話，那應該是不會差的。”
兩人沉默了片刻，林珣接著說道：“什麼時候搬走？”
“今日收拾好，明日就搬走。”
林珣也沒有再說什麼，靜靜呆了一會兒，就告辭走了。後來林瑤也過來詢問了一番。柳夢瑤心中對這兄妹倆充滿了愧疚，在她面前他們是純潔的、真誠的，可是她對他們卻滿是謊言和欺騙。
柳夢瑤突然覺得自己是一個特別殘忍的人。
一人多高的青磚圍牆刷了白灰腰線，顯得整潔乾淨。院落中不是繁花錦簇，倒也嫻靜雅緻，有一個小小的池塘但已經乾涸。池塘邊上有一座矮矮的假山和一座涼亭。
承親王仍然是派上次的那個姑娘，把柳夢瑤帶到了新的居所。這姑娘笑容恬淡，舉止得體，訓練有素。
姑娘簡單向柳夢瑤介紹了院中的情況：這是承親王還沒有封王之前的宅邸。承親王從出生一直住到十五歲封王那一年。院子正中間有五間正房，是主人的房間。五間正房後面還有兩間較矮一些的正房以前是奶媽和幾個老媽子居住。左右各有兩排帶遊廊的廂房，之前左邊的是丫鬟住著，右邊的男僕住著。正房後面還有一處園子。園子的西邊有一處廂房是客房。園子東北角有幾間矮房是雜役房。雜役房中住著一位五十多歲的老人和一對年輕夫妻，是現在負責看護和清掃整個院子的。
等介紹完了，這姑娘帶著恬淡的微笑說道：“我們王爺待柳姑娘真好，這院子雖然算不得繁華，卻是王爺從小長到大的地方。”語氣中滿是惋惜之情，彷彿是從她手中得到了珍貴的東西。
柳夢瑤從這姑娘的語氣中清晰地感覺到，她對承親王的崇拜和衷心。
“所以要好好謝謝王爺。”柳夢瑤淺淡地說道。
柳夢瑤的淡然態度令這姑娘有些灰心。過了一會兒她又說道：“王爺說這園中的花草樹木您可以隨意處置，整修，一切都按您的喜好安排。”
柳夢瑤輕輕地嗯了一聲，點點頭。
“王爺還說以前留下來看院子的僕人，您要是想用就繼續留著，不想用就給幾個錢直接打發了便可以了。”這姑娘的語氣隨著這句話的出口有恬淡變成了嚴肅。
柳夢瑤心想這三個人我原本是認為他們會帶走，現在看來這句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想法就是不想領走，也不想自己打發掉，而是想讓他們仍然留在園中。那麼這種用意再明顯不過了，想留下三個眼線而已。那就讓他們留著。
於是柳夢瑤說道：“繼續讓他們留著，一則他們對院子也熟悉，我們有什麼不知道的地方可以向他們詢問，另外他們看院子這麼多年，對這裡也有感情，我來了就把他們趕出去不是顯得我太不近人情了。”
這姑娘淺淺一笑說道：“那麼我就這樣回覆王爺了。”
“好！”
又呆了一會兒，這姑娘見沒什麼事情，便說道：“沒什麼事情在下就告辭了。”
柳夢瑤說道：“代我謝謝你們王爺，哪我再當面道謝。”
這姑娘走後，柳夢瑤心情非常愉悅，因為終於有了自己的地方。
元豐等人也非常高興，原因當然和柳夢瑤是一樣的。等他們都收拾完了東西，大家都聚到院中的涼亭下一起品評這新的住所，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甚是活躍。
霍道遠說：“這亭子和假山都有些舊了，我們應該修整修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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