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可不想管這些！”林子昌眸光一閃，冷冷的光滑向永樂長公主，“我不想從你的嘴裡聽到這些話！”
自從娶了永樂長公主，林子昌從來也沒有用這樣的目光看過永樂長公主。
他對永樂長公主永遠都是溫情脈脈，柔情似水。
“我知道……我知道……”永樂長公主的口氣像是在安慰一個受了氣的孩子。
“可是夫人知道不殺這些人的後果嗎？”林子昌一副悲情的面容。
永樂長公主痛苦而又艱難第點點頭。
“那你還……”林子昌表情更加痛苦。
“可是那也不能再濫殺無辜了！”永樂長公主眉頭緊鎖，嘴角抽搐，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作出這個決定就意味著要失去她的丈夫了。
兩行清淚從林子昌的眼角流下來，他緩緩搖搖頭，“這裡沒有無辜的人，只有想要害死我和看著我被害死而在一旁瞧笑話的人。”
永樂長公主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她想上前安慰林子昌。
可是，林子昌向後徐徐退了兩步。
“這些人我必須殺！”林子昌眼神堅定。
“真的不能再這樣錯下去了！”永樂長公主的淚水如清泉般湧出，央求道。
“殺！必須殺！”林子昌沉悶地怒吼，但是發出來的聲音卻並不高，他是在心中喊叫，彷彿被關在一個水甕裡發出來的聲音。
蹭一聲！
永樂長公主將髮髻上的一根金釵扒下來，抵在自己雪白的脖子上。
幾縷如錦緞般的黑髮順勢飄散下來，懸浮在微紅的面頰上，宛若一副絕美的水墨畫。
金釵抵住的地方有一地鮮紅的血滴在慢慢變大，慢慢變大，大到逐漸要墜落下來了。
這血滴在她雪白的頸部閃了一閃，紅色的光，然後順著頸部一點一點的溜下來，刻下一道淡紅色的印記，宛若冬日裡紅梅的殘紅。
“你要是再這樣我就將它紮緊我的脖子！”永樂長公主決絕地說道，眼神中看不到絲毫的猶豫。
“夫人這是？”林子昌上前一步試圖奪過永樂長公主手中的金釵。
永樂長公主緩緩地向後退去……
她緩緩搖搖頭，意思是林子昌你不要再向前。
左手用力，金釵扎得更深，兩滴鮮紅的血滴，順著兩條不同的軌跡滾落下來，劃出另外兩條軌跡，
三條血紅的軌跡在白皙的頸部留念，宛若血色的紅櫻花藤蔓，蔓延開來。
金釵上的綠色寶石折射出奇異的光，令人不忍直視。
靜謐了良久。
似乎連僅有的微風都停歇了。
林子昌怔怔地盯著永樂長公主，等待她妥協的那一刻。
可是永樂長公主似乎並沒有這樣的想法。
最後，林子昌概嘆一聲，“好吧！”
這慨嘆之聲令人悲涼，宛若聲音來自幽谷。
可是，被圍的柳夢瑤等人倒是鬆了一口氣，終於得救了。
“把這些府兵都撤了吧！”永樂長公主沒有將金釵從頸部拿開，或許是擔心林子昌會反悔！
“撤！”林子昌大手一揮。
騰！
騰！
騰！
圍著柳夢瑤等人的府兵都撤了開去。
柳夢瑤等人這才算真正放下心來。他們互相攙扶著從包圍圈中走出來，慢慢挪到了角門附近。
出人意外的是林子昌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他忘乎所以的大哭，像一個孩子，又像是一個怨婦。
這哭聲一直在持續，彷彿整個世界都為之震動。
他是發自內心的哭，悲情的哭，毫不掩飾的哭，就像這一生之中憋屈的心中的委屈今日一下子都要發洩出來一樣。
他的眼淚漫過了整張臉，他仰著頭。
永樂長公主將抵在頸部的金釵拿下來，握在手中，一滴血從金釵的頂尖滴到了地上。
噠的一聲，很輕。
她緩步向前，走到林子昌的身邊，將手中的金釵丟在地上。
金釵落地，騰零零的聲音，好久才停歇。
她緊緊地摟住淚流滿面的林子昌，將他的臉埋在自己的胸前……
良久，她任由林子昌在自己胸前抽泣……
林子昌和永樂長公主兩人纏綿在一起，依偎在一塊，旁若無人，彷彿兩隻就要死去的知更鳥……
“我知道你所有做的這些都是為了我，”永樂長公主聲音輕柔地說道，宛如徐徐吹來的暖風，“都是為了我！”
“當年你拋棄你的結髮妻子，讓林薇和林珣與他們的親生母親骨肉分離，是為了我。”
“因為你在宮中見到了我，你第一眼看見我就愛上了我，你深深的愛上了我，
你知道我出了那件事情之後，你沒有嫌棄我，你不想看著我出醜，丟人，被處死。
你狠心趕走了自己的結髮妻子，迎娶了我，
你為我背上了千古的罵名，說是為了仕途，這都是世俗的看法，粗俗的看法，
只有我知道你是因為愛我才迎娶了我，而且只有這一個原因……
這些我都知道……”
她眼角的兩行清淚，隨著秋風飄散開來，一片淚霧。
林子昌抬起頭來，怔怔第看著她，原來這些她都知道啊！以前為什麼從來也沒有聽她說過。
他的眼神中滿是欣慰和幸福，這天下或許真正瞭解他的也只有摟他入懷的這個人了。
她稍稍頓了一下，“後來，你讓武權模仿蕭將軍的字跡引誘蕭家軍也是為了我，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是有人在背後威脅你，威脅你這麼多年，威脅你幹了這麼多你不想幹，不願意乾的事情。
而且這個人的勢力一定很大，因為他連你也能威脅……
他拿什麼來威脅你，我想應該是我的名節……這個人在阮玉成輕薄我的時候，他就在那片杏花林中，
他看到了那一切，所以他拿我的名節來威脅你！
後來你去殺人，都是為了保守這個秘密！
我的名節哪值得你去這麼做，付出這麼多，即使天下人都去誤解你，唾罵你，你仍要堅持這樣做！”
她輕嘆一聲，”這值得嗎？”
“當然值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你是我林子昌這一生唯一深愛的女人，為你做這些有什麼不值得……”
林子昌深深嘆息一聲，”只可惜……”
“沒什麼可惜的，紙裡包不住火，這樣的結果是遲早的事情！”
永樂長公主又是一聲輕嘆，“是我害了你，我應該早早勸你的，是我太自私了！”
“這與你有什麼關係！”林子昌悽然一笑，這笑容令人覺得悲憫，“路都是我自己選擇的！”
接著，林子昌慨嘆一聲，仰望天空，遙不可及的蒼穹星系浩瀚。
閃閃爍爍的星空，虛無縹緲，浩闊無邊，令人覺得自己如微塵一般渺小。
“即使再讓我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選擇同樣的路。”林子昌的語調平緩，面容呈現出詭異的祥和。
輕輕的叮鈴聲……
金屬滑動的聲音。
林子昌深情地看著貼在自己身邊的永樂長公主……眼神中情意綿長。
永樂長公主望著林子昌愛意綿綿……
瞬間……
太快的瞬間……
林子昌的嘴角一股膿血映出來，迅速流淌到了下巴，滴落到地上，宛若一朵盛開的長壽花。
那金屬的滑動……
原來林子昌將地上的金釵扎進了自己的心臟……
鮮血彷彿噴湧而出的水柱，順著身體流淌下來，流淌到地面上，順著石板路的縫隙擴散開來，織成一片鮮紅色的網。
這張網在緩緩變大，變大……
永樂長公主在林子昌將金釵插入心臟的時候就一定知道他想幹什麼！
剛才那眼神的交流，她一定是看透了他……
那麼她為什麼不去阻止他……
現在她一定能夠感受到他的身體在漸漸變涼，她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他的血液已經浸溼了她的衣裙，這她一定能夠感受得到！
她還是用那種柔情默默的眼神望著他，似乎任何東西都無法隔阻她的眼神。
“我死了，一切都結束了……皇上不會再追究林家的人……你一定能保證孩子們的安全……”
淚水……
永樂長公主滿臉都是淚水……
林瑤的哭聲……
接著會有林薇的，林珣的……
在場的人無不感到悲涼，雖然這個人在不久之前還要將他們趕盡殺絕。
現在他已經死了，該結束的，都已經結束了……
現在人們似乎才明白，林子昌所做的這一切殺戮和譴責的事情，從根源上來說卻都是源於愛，源於對永樂長公主的愛，源於對一生中最愛的人的保護！
可是，為了自己的愛，就去傷害其他人的愛和生命，這樣做是對的嗎？
或許，沒有一個標準的答案可以準確回答這個問題吧！
但是，在這一刻。
看著躺在血網中的林子昌，或許有的人已經釋然，有的人已經完全原諒了他。
這是因為受到的傷害不同，評價的標準也會不同吧！
柳夢瑤等人都陸續退出了丞相府，此時門口搖曳的紅色燈籠讓人覺得非常不合時宜。
原本是林瑤的一場快樂的生辰宴會，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縱然是誰也是很難承受的。
柳夢瑤心中一陣的難過，畢竟這件事情與林瑤和林珣沒有任何關係，可是無疑他們會受到的傷害卻是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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