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奕一梗。
過了會，他說：“是我想逛的麼？孟棠，你莫要強詞奪理，以後別那般了，你碰她我都嫌她髒了你的手。”
孟棠臉色霎時冷了下來。
她沉著臉道：“什麼叫髒了我的手？我樂意碰，你褚奕不願意，便離遠點，憑什麼要求我？再者這世道，但凡不是走投無路，有其他活路，哪個女人願意入這春樓？誰不想做正經人家的好姑娘？”
“你生在皇家，本是富貴命，縱使一路坎坷，也好好的活到了現在，你有如今成就地位，是你娘拿命換來的。褚奕，昔日若是有其他活路，齊太妃當初又怎會獻身於侍衛？你是在看不起誰？都是想活下去罷了，何來高低貴賤之分，唯自賤者，人恆輕賤之。”
“對於想過上好日子的小娘來說，這窯子不過是她們的捨身地罷了，總會有人不信命掙出這方天地，春樓裡亦會出能人。”
說著說著，孟棠眸子黯淡了下來。
如今她又好到哪裡去呢？
也是靠著這具身子，迷惑了褚奕，為自己搏一條回家的路。
她和她們，誰更高貴誰更低賤，真說不好。
那姐兒怔怔的看著他們的背影。
說話聲離她越來越遠，直到他們上了二樓，她才恍惚回神。
原來她們這種人也配得到尊重。
……
褚奕沉默了許久。
頭一回談到齊太妃昔日獻身之事，他沒有動怒。
褚奕發現，自己竟被她這番話給說服了。
都是為了掙命，何來高低貴賤之分？
褚奕嘴唇動了動，說了句：“歪理。”
“是歪理，郎君莫要聽就是了。”她看著門牌，問：“楚天明在幾號房？還沒到麼。”
“天字三號。”那驍鷹衛答道。
孟棠一邊尋著天字三號房，一邊走過過道。
忽而，天字六號的門開了，從裡邊走出一人，那人眉宇間是縱慾後的倦怠，衣服大敞，神色不濟，他正欲喊人送點心進來。
淡淡的茉莉清香從鼻息間躥過，男人睜大了眼，見一穿著白衣的女子，從自己身前走過。
那女子五官清麗脫俗，膚色白皙，唇紅豔豔的，若待開的紅梅。
男子伸手欲抓，然那美人已經拐入了長廊。
“齊兄，你人呢？讓你去拿個點心怎的這般慢！”
男子回過神，說：“來了來了，瞧見了個美人兒，以前沒見過，也不知是不是樓裡新來的姐兒。”
“有新來的姐兒你我怎會不知？老鴇會不告訴咱們，往常來了新人哪會不叫咱們嚐個鮮？你別是魔怔了，看花了眼。”
那抹茉莉清淺的香味，尤在鼻尖上縈繞，他搖了搖頭，說：“沒看錯，沒看錯。”
他接過小廝遞來的點心，送入屋，又守在門口繼續看。
孟棠推開天字三號的門。
屋內，一老人家坐在輪椅上，瞧見他們，微微訝異道：“竟果真來了。”
“陛下，皇后娘娘，恕在下腿腳多有不便，不能行跪拜大禮了。”
褚奕擺了擺手，說：“無礙，朕來是為了解蠱一事，直說這蠱蟲如何能解吧。”
楚天明猶豫了一番，他道：“等肉蓮成熟後，以肉蓮入藥，便能使陛下體內的蠱蟲沉睡。”
“藥呢？”
“還未開始煉製，肉蓮還未成熟，還請陛下再等一段時間。”
褚奕沉著臉，明顯不悅。
楚天明道：“今日叫娘娘來，是有話想與娘娘說，陛下，在下可否與娘娘私下裡說兩句？”
褚奕與孟棠對視了一眼。
孟棠點了點頭，道：“自是可以。”
她對褚奕道：“你出去。”
褚奕不滿，問：“我允了嗎？”
“出去。”
褚奕站著不動。
孟棠問：“你還要靠人家給你煉解藥呢，你能拒絕？”
褚奕：“……”
“還是說，你真擔心這爺爺是我好哥哥？奕哥兒，你不是吧？”孟棠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他。
“當然沒有。”這楚天明不止七老八十滿臉褶子，一身老人味，孟棠要是真能看上就鬼了。
可褚奕心中實在彆扭，有什麼話是他不能聽的？非要支開他說。
“既如此，便出去吧。”孟棠淡淡開口。
褚奕不情不願的被孟棠請了出去。
褚奕皺著眉，在屋外轉來轉去，姐兒們也好奇的看著她，有上前試圖搭訕的，嫣紅伸手按住那小姐妹，說：“得了吧，人家帶了媳婦過來的，就不是來逛窯子的。”
果然，聽見這話，其他幾個姐兒都露出了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來。
帶媳婦逛窯子，真有那什麼大病吧？
“陛下，如果您想聽的話……可以來隔壁，隔壁其實與那邊是通的，只不過被書架擋著了。”驍鷹衛道。
褚奕瞥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對這青樓構造瞭解的很。”
那驍鷹衛冷汗連連，道：“之前辦案來過。”
褚奕進了隔壁的包廂，聲音若有若無的傳來。
楚天明道：“娘娘，幾年前您寄來的求在下解蠱的信件，在下收到了，那時候沒來，是因為真的解不了陛下這蠱，如今卻是有辦法了，只是這辦法耗人。”
“怎麼說？”孟棠問。
楚天明沒回答，他反倒是說：“我始終不信這世上會有捨身為人的人，娘娘，若是煉製這解蠱之藥，會要了他人的命呢。”
孟棠笑了笑，她早有準備，先前他哥私底下和楚天明聊過幾句，自是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她道：“佛經中有薩埵捨身飼虎，我自然也是可放血養蓮的。”
楚天明卻看著她，道：“本以為過了七年，許多事情都會發生變故，沒想到娘娘待陛下，卻是一如往昔，寧捨身也要救陛下，此等情意，世間少有。”
“我此次叫娘娘來，只是想確定一下，娘娘還願不願為了陛下付出自己的一切乃至性命，娘娘雖未正面回答，我已經知曉答案了。”
“那株肉蓮呢，若需要用我的心頭血澆灌，儘管拿去就是了。”孟棠這話說的雲淡風輕，仿若要的不是她的命。
“那株蓮……”
楚天明話未說完，褚奕砰的一聲推開門，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
他一把攥住孟棠的手腕，那雙眼眸又兇又壓迫感十足，死死盯著楚天明，“什麼意思，煉製解藥需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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