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聰明人說話的好處便是，無需多言，對方便儼然知道該怎麼做。
玉印是如此。
孟棠也是如此。
玉印鬆開手，那支利箭急射而去！
祭壇裡所有人都沒有料到這一幕，甚至根本沒意識到暗處的偷襲。
唯有孟棠反應極快，她驚呼一聲：“陛下，小心！”
話落，奮不顧身的撲了過去，擋在褚奕身前。
“噗”的一聲，利箭入體的聲音。
這箭從後心穿胸而過。
孟棠身體晃了晃，那雙往日裡情意綿綿的眼睛一點一點灰暗下來。
褚奕連忙將人摟入懷，打橫抱起，叫道：“太醫！宣太醫！速速讓太醫滾過來！”
這猝不及防的一箭，誰也沒有料到！
大片大片的血從她胸口冒出。
這一瞬，褚奕內心鈍鈍的痛，鮮豔刺目的紅染紅了褚奕明黃的龍袍。
血流如注，跟泉眼似的往外湧。
帝王那雙向來鎮定從容的眼睛，頭一回出現了慌亂，血流的實在太多了！刺鼻的血腥味一下一下的刺激著他的神經。
褚奕抱著她，連忙走下祭壇。
孟贇和孟衍焦急的擠過人群跑了過來。
“棠兒！”孟贇眸子縮了縮。
褚奕強制鎮定，可他抱著她的手是抖的，他說：“子楓，棠兒這裡有我，你帶人快去對面的聆音塔尋人，這一箭正是從那裡射出，不要讓罪魁禍首跑了。”
“可是棠兒……”
褚奕眼神堅定，他說：“快去！莫要讓朕說第三遍，棠兒這裡一切有朕！不管是誰，傷她至此，朕要那人生不如死！”
孟贇擔憂的看了孟棠一眼，轉身帶著侍衛，大喝一聲：“兄弟們都跟我走。”
孟衍說：“陛下，還請把棠兒交給我！”
孟衍忍了足足七年！這七年間他過的憋屈，皆是為保全家平安！
可如今，棠兒還是重傷了！
孟衍無疑是怨褚奕的！
褚奕抱著人往院中走，腳下生風，他道：“孟國丈，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先讓太醫為棠兒診治，好嗎？”
孟衍一陣無言。
待到褚奕將人抱進屋。
孟衍猛地拂袖，臉色鐵寒，顯然怒意十足！
明光閣內。
褚奕渾身都是血，他顧不得自身，目光緊緊盯著床上人。
褚奕問：“皇后如何？”
太醫手微微顫抖，他惶恐道：“陛下，這箭只差一分！就要穿過娘娘心臟了！”
褚奕滿臉後怕的看著她。
太醫手抖的實在厲害，他握住那劍的箭尾處，久久不敢拔，實在離心臟太近，他心裡沒底。
太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顫抖著說道：“陛下，這箭微臣不敢拔，離心太近！”
褚奕臉色難看，說：“你是太醫，你都不敢拔，朕要你有什麼用？”
老太醫抖成了篩子。
褚奕上前，坐到床邊上。
孟棠此時已經意識模糊，他伸手，輕輕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汗，說道：“梓童，莫要怕，朕會救你，朕絕不會叫你出事！”
老太醫說：“拔出來的瞬間，極有可能傷到經脈，失血過多！陛下，您手穩，若是可以的話，還請您來拔！”
“好，好，我拔。”
褚奕伸手，攥住她胸口的那支箭。
孟棠掀了掀眼皮，她嘴唇碰了碰，隱隱約約說了句什麼。
“梓童要與我說什麼？”褚奕低下頭靠過去，仔細的聽。
她說：“陛下……別怕……”
聲音好輕，好似一瞬間便會隨著風碎去。
褚奕頭一回溼了眼眶。
心口處也堵的難受。
“我不怕，梓童，我不怕……”
都這種時候了，她竟然還在安慰他。
褚奕攥緊了那支箭，隨即驀的使力，用力一拔！
那血直接濺了出來，幾滴濺在褚奕臉上。
“太醫！”褚奕叫道。
不用褚奕喚，太醫連忙提著藥箱跑了過來。
太醫是有經驗的老太醫了，處理這種傷口不在話下。
褚奕正要起身，孟棠的手，忽然很輕的拉了他一下。
褚奕反過來握住她的小手，輕聲道：“朕在，朕不走。”
孟棠嘴唇碰了碰，虛弱的問：“陛下……可有受傷？”
褚奕眼眶熱的厲害，自己都這副模樣了，還在擔心他，這世上真的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孟棠這樣，全心全意為他付出的人了。
褚奕說：“朕沒事，你也要好好的，知道嗎？”
孟棠目光在好感進度條上掃了掃，正在漲，果然，只有完全的付出，才能讓狗皇帝的心對她回暖。
褚奕對人付出的每一分好都不是白付出的，像他這種人，付出了一分，便要十分的討回來。
孟棠太想回家了，為了回家不惜將自己置身於險境。
她說：“陛下這般龍姿鳳章之人，不該……不該為了臣妾哭……陛下，男兒有淚不輕彈，您的淚不該給臣妾一個小小的……女子……”
她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
那淚水本蓄在眼眶中，褚奕聞言，終是繃不住，一滴落在了孟棠手背上。
他道：“別說話了，梓童，別說話了……”
孟棠輕輕搖了搖頭，說：“臣妾怕……臣妾再不說，以後、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她小臉因為失血，變得越發慘白。
褚奕伸手，替他擦去臉上的血漬，他道：“不會的，朕的梓童會長命百歲，會和朕一起活到老，等我們老了，我便帶梓童遊山玩水，可好？”
那可真是個噩夢。
孟棠一點也不想一輩子和這個人綁在一起。
她臉上浮現出虛弱的笑，淺淺的，卻看的人很是心疼。
她說：“還記得……先前陛下和臣妾說、說等祭天過後，帶臣妾逛逛這京城，陛下，這話還作數嗎？”
褚奕抓著她的手，抵在額上，說道：“作數的，梓童想去哪，朕都帶你去，好不好？只要梓童能好起來。”
孟棠笑容頗為悽楚，她說：“臣妾……臣妾好像沒機會了……臣妾也好想好想……陪陛下，一起逛京城，賞初夏的園子，騎馬遊街……聽戲曲……”
“陛下……”淚珠子從他眼角滑落，她說：“臣妾還有許多事情……沒有與陛下做……來不及了，還是來不及了……”
“不會的，梓童，不會有事的，等你身體好全，朕帶你都去做一遍，可好？”褚奕聲音裡也帶著些許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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