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飛卿此來，必然是為了調查這件事。
陰獄司的手段黧淵清楚得很，就沒有他們挖不到的真相、撬不開的嘴。
所以，若是段紹桉舞弊一事是真的，那他就死到臨頭了。
欺君之罪，會牽涉滿門，晏紅昭如今仍是段家的媳婦，若是段紹桉出了事，她也必然會受到牽連。
黑眸微沉，黧淵問她：“想好怎麼做了嗎？”
她得在溫飛卿將調查結果稟報給陛下之前，斬斷和段家的關係。
晏紅昭明白他的意思。
她沉吟一瞬，問：“滄州那邊怎麼樣？”她指的是段紹桉。
“郎情妾意，蜜裡調油。”
“嗯。”
只這一個字之外，晏紅昭再沒說別的。
知道她是個有主意的人，心裡必然已經有了計較，黧淵也就沒再說什麼。
剛好溫穗歲吃飽了飯，要找晏紅昭，扒著門框好奇地打量著他們倆，葡萄似的黑眼珠兒，又大又圓，十分可愛。
晏紅昭也發覺了她的存在，回身笑著朝她招了招手。
小姑娘立刻就笑眯眯地跑向了她。
她小小的一隻，在晏紅昭面前站定，一臉乖巧地望著她。
晏紅昭幫她攏了攏頭髮，柔聲道：“吃好了？”
“嗯。”溫穗歲用力地點頭。
她又問：“好吃嗎？”
這次對方更用力地點頭：“嗯！”
“那就好……”
溫穗歲忽然拉住了晏紅昭的袖管，猶豫著、試探著，奶聲奶氣地說：“姐姐，你不是我孃親，那你能給我當孃親嗎？”
晏紅昭愣住。
還沒等她回答呢，倒是一旁的黧淵，率先回了句：“不能。”
溫穗歲仰頭看著這個個子高高，戴著面具的哥哥，忍不住伸出小手比了比，說：“你跟我爹爹一樣高！”
說完她才又繼續剛剛的話題，道：“為什麼不能呢？”
黧淵被她這跳躍的談話弄得一愣，頓了一下才說：“因為她日後是要嫁……”
到了嘴邊的話，被晏紅昭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於是他不得不改口稱：“能做你孃親的人，只能是你爹爹的妻子。”
“可我爹爹沒有妻子。”
“那就是他的問題了。”黧淵一副“他找不著媳婦是他沒有本事”的語氣：“你要是替他著急的話，可以多催催他。”
依照溫飛卿對這孩子寵溺的程度，黧淵估摸著，她的話他是一定會聽的。
“啊！”溫穗歲忽然驚呼一聲：“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晏紅昭耐心極佳地問她：“什麼事？”
“我曾經在爹爹的書房裡看到過一幅畫，被他收藏得好好的。”
“畫的是什麼？”
“一個好漂亮好漂亮的姐姐。”
“你還記得她的樣子嗎？”
“不記得了。”
“……”
溫穗歲皺眉，撓了撓頭，懊惱道：“就只記得很漂亮，但具體是什麼樣子卻有些模糊了。”
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晏紅昭不死心地追問：“那若是現在那畫中的女子出現在你面前，你能認得出嗎？”
靜靜地眨巴了兩下眼睛，溫穗歲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回了三個字：“不知道。”
晏紅昭：“……”行叭，到底是個孩子，也不能指望她能有多厲害。
家裡忽然多出來一個這麼小的孩子，所有人都感到很新奇，都忍不住圍著她轉，就連褚茂和藺舒也是如此。
藺舒看看溫穗歲，再看看晏紅昭，忍不住想象她家小姐日後有了娃娃的樣子。
到了夜裡，小姑娘梳洗完畢，刺溜一下就鑽進了晏紅昭的被窩裡。
晏紅昭：“……”就很突然。
溫穗歲乖乖地躺在床上，用被子蒙著臉，只露出了那雙黑燦燦的眼睛。
晏紅昭有點懵：“你要睡在這兒？”
小姑娘乖乖地眨著眼睛：“我不能睡在這兒嗎？”
“額……”她得承認，她有點被問住了：“倒也不是不可以。”
“那姐姐你快來啊。”小傢伙說著，還往裡挪了挪，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還將被子給她留了一半。
和白日時一樣，晏紅昭自己還沒回答呢，坐在外間的黧淵就忽然來了句：“她不能跟你一起睡。”
“這又是為什麼？”
“她睡覺不老實，踢到你怎麼辦？”
晏紅昭：“……”你禮貌嗎？
溫穗歲在枕上轉頭看向晏紅昭，找她求證似的。
那個小眼神彷彿在說：“姐姐你真的會在睡著了之後踢我嗎？”
晏紅昭當時就想出去咬黧淵一口了。
“你出去！”
溫穗歲身子一僵，愣了一瞬，然後可憐巴巴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準備穿上鞋子離開。
不料緊跟著就又聽晏紅昭說：“不是說你。”
溫穗歲停下動作。
晏紅昭旋身，隔著珠簾看向坐在外間的某人：“是說你。”
黧淵揚眉失笑，無奈地站起身往外走。
房間裡再次安靜下來之後，倚翠半蹲在床邊，朝溫穗歲伸出了手。
四目相對，溫穗歲沒有動。
倚翠不得已開口說道：“小姐的確睡覺不老實，你跟我一起，我可以陪你玩。”
晏紅昭：“……”她忽然理解蔣氏口中說的“一個個都反了”是什麼意思了。
溫穗歲一聽說有人陪她玩，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真的嗎？！”
倚翠點頭。
小姑娘又問：“玩什麼？”
倚翠想了想，一臉認真地回答：“飛鏢。”
“好啊好啊！”溫穗歲激動地直拍手：“快走快走，我們去玩飛鏢。”
倚翠一把抱起她，步履穩健地往外走。
晏紅昭趕緊示意綠闌跟上去。
她心裡忽然湧上來一個想法，總覺得倚翠和那個傳說中的弓鳴肯定能玩到一塊去，這兩人帶孩子的手法一樣一樣的。
不過她心裡也清楚，倚翠並非存心教壞孩子，而是她理解的遊戲就是那些東西。
而且，倚翠說她睡覺不老實估計也就是那麼一說，她應該是知道她覺輕，怕溫穗歲到時候動來動去的吵到她。
深夜，晏紅昭忽然被人叫醒，人都是懵的。
黧淵站在她床邊，壓低聲音對她說：“溫飛卿來了。”
一句話，瞬間驅散了晏紅昭所有的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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