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曉詩憂愁壓歲錢要被這些強行送上門來的禮物往來給榨乾了的時候，又一週時間緩緩流過。
在這期間心心念唸的新手機也get了，李曉詩趕緊賬號，給哥哥發簡訊要求新增，然後專心致志寫作業。
書面作業很快搞定，李曉詩照常打開了電腦，準備錄製這周的歷史課餘作業。
有了前兩次的經驗，對於可能會碰到有人在錄製中發言李曉詩已經見怪不怪，但是沒想到的是，這次的錄製過程依舊讓她感到了震驚。
翻開課本，點選開始，李曉詩一板一眼地念著：“第三課，遠古的傳說。”
“炎黃聯盟——”
“我國古代流傳著大量有關人類起源和古代先民實際的神話與傳說，如‘盤古開天’‘女媧補天’‘后羿射日’‘伏羲畫卦’‘神農嘗草’‘夸父追日’……1”
李曉詩讀著，餘光瞥著螢幕右下角，心說這次應該沒什麼人會發言了吧，傳說這種東西那不是誰都知道的，而且大人應該也不會對這些感興趣。
哪知她這一句話還沒念完，那邊的評論區就以一種之前兩次都不可比擬的速度飛快地向上彈著。
【仙童，能不能講講這些傳說？】
【仙童，炎黃聯盟，是說炎帝和黃帝嗎？】
【仙童，女媧補天我知道，神農嘗草是啥？】
【……】
等等等等，諸如此類。
不僅每句之前都有個仙童，而且和之前零星的評論不同的是，這些人的名字前邊都會多一個【周/秦/漢/唐/宋/……】，譬如問能不能細細講講的，就是一個網名是【周-湯漠】的人。
李曉詩迷惑。
李曉詩撓頭。
這是怎麼回事啊，哪裡來的這麼多人？
歷朝歷代，找了一批百姓來傳授嘗試和天幕溝通方法的統治者們都緊緊盯著天幕，等著驗證溝通成功與否。
讓李曉詩眼花繚亂的評論中，名字前邊字首是秦漢唐的人明顯要少上很多，這些已經百分百確信了怎麼能和天幕溝通的朝代顯然沒有把他們掌握的資訊公佈出去，頂著這些朝代字首的人，要麼是真的想聽神話於是自作主張向天幕祈求的百姓，要麼就是一些比較聰明也想印證一下猜想的文士。
李曉詩還發現，這些明顯要長了不少的名字裡，偶爾也夾雜著幾個和之前一樣孤零零的名字，比如其中一條【月亮上真的有仙宮嗎】，提問人就是起著【蘇軾】名字的網友，前邊沒有字首。
李曉詩又撓了撓頭。
蘇軾，嗯……詩是背過不少。
一條一條回應顯然不合理，不說她也不是每條都知道該怎麼答，就說她還要錄作業，就沒法做到這種雨露均霑的端水，李曉詩只好挑著熟悉的名字來回答。
宋，嘉佑年間。
蘇軾和父親弟弟一起，在京城的臨時落腳地品茶論文，正好天幕出現，父子三人便一邊吃飯一邊看天幕。
聽上邊的仙童提到傳說，蘇軾下意識問了想問的問題，但隨即，他就搖頭笑了起來。天上宮闕重樓，仙人自雲端而現，又豈是凡人能夠對酒？
下一刻，熟悉的名字從天上傳來，蘇軾驚訝抬頭。
【這位蘇軾——叔叔？你好，月亮上怎麼會有仙宮呢，就連我都知道，月亮上除了坑坑窪窪的地面，什麼都沒有呀。】
【月球只是一顆圍著地球轉的星球，上邊沒有生物，也沒有水，還沒有光，很暗很暗，只有坑啊。】
蘇軾：“……？”
你說的月球，和我說的月亮，是一回事嗎？
蘇轍：“噗嗤。”
蘇軾看過去：“笑什麼？”
蘇轍：“哥，她叫你叔叔。”
蘇·虛歲二十一·年紀輕輕·根正苗紅·軾：。
至於這仙童所說，月亮是不是月球，地球又是什麼東西，坑坑窪窪的地面上怎麼建宮殿住嫦娥，到底是不是真的，都不重要。
幻滅是有一點幻滅的，但是也只有一點點，畢竟他們又不是浪漫主義人士。
父子仨唏噓片刻，又熱火朝天討論起了“和仙人說話是什麼體驗”。
唐。
某個正在喝酒賞天幕做夢都是在撈月的浪漫主義詩人手中酒壺啪嗒掉了。
小侍童驚慌：“先生！”
李白：……
她說什麼？
月是個球和是個盤沒啥區別，但是，但是，月亮不會發光，很昏暗，沒有仙宮，只有坑？？
憧憬月亮憧憬了大半輩子的浪漫主義者世界觀碎了一地。
李白恍惚。
李白悟了：這一定是仙人不想讓凡人登月擾他們清淨的謊言。
李·浪漫粉碎機·曉詩答完一個問題，繼續念課文：“黃帝被推舉為部落首領。這一部落聯盟以後逐漸形成華夏族，因此後人尊崇炎帝和黃帝為中華民族的人文初祖，海內外華人也以‘炎黃子孫’自稱2。”
李曉詩嘴裡讀著課文，眼神忍不住去瞟彈出來的評論，在心裡嘀咕：怎麼這麼多，能不能遮蔽呀？但是也不能全遮蔽，她還要看李世民會不會出現，問問地址呢。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想法，李曉詩腦子裡突然響起一個聲音：“華夏直播平臺未成年區為您分憂。請問主播，需要遮蔽未在歷史中留下姓名的人物互動嗎？”
李曉詩悚然一驚。
這種直接響在腦子裡的聲音，讓她感覺像是尾巴突然被人踩住，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是臉上仍然極力地在保持冷靜，只在心裡尖叫。
——這是什麼東西啊啊啊！
李曉詩感覺臉皮都在抽抽，她小心地四下看了看，嘴裡碎碎念著：“世界上沒有神鬼，世界上沒有神鬼，世界上沒有神鬼……”
什麼也沒有。
“請問主播是否要遮蔽無關彈幕？”
李曉詩：……
關。
她在心裡哭著應答。
眾時空，大家都看著天上這個上一刻還在好好說話下一刻突然開始唸叨“世界上沒有神鬼”的仙童。
嗯？
仙人還怕鬼嗎？
而且你不就是神嗎？
遮蔽掉了接連不斷的彈幕後，螢幕下角又恢復了冷清，但是這種冷清恰好是李曉詩能夠接受範圍內的，她長長鬆了一口氣，雖然還在怕那個莫名其妙的聲音，但是情感上讓她回到了“舒適區”，習慣了不少。
“傳說炎帝教民開墾耕種，製作生產工具，種植五穀和蔬菜，還製作陶器，發明紡織，會煮鹽，教人們交換物品3……”
漢。
聽到天幕上的仙童說出月亮上什麼也沒有、沒有神鬼之後，董仲舒就臉色一變。
“陛下，若容天幕繼續說下去，對我大漢……”
天人感應的說法還沒搞多久，要是讓大家都信任了“沒有神鬼”，那是大不利。
劉徹滿不在乎，他看著天上的女童，擺手：“她這麼出現在天下萬民面前，還要告訴別人沒有鬼和神，誰會相信？沒有神的話，她是什麼？”
唐。
君臣相顧，臉色都有些凝重。
“陛下，若真如我等猜測，再有仙童……天幕如此說法，那恐怕猜測確實沒有錯誤。”
李世民頓了頓，無奈一笑：“看來她還真的是後世之人，並非什麼神仙。只是……後世之人竟能有如此力量，讓我們這些‘古人’看到他們嗎？”
李曉詩讀完了這段課文，轉向了這一課的最後一部分。
“堯舜禹的禪讓。堯年老時，徵求各部族首領的意見，推舉品行高尚的舜做他的繼承人。舜在位時，制定刑法，完善制度，穩定局勢，又派禹解除水患。年老時讓位於禹4。”
她看著自己的筆記：“禹的兒子廢除禪讓制，建立王位世襲制。堯之前的首領是長期殺伐戰爭爭奪出來的，而禪讓制則代表了上古中國的民主制度，是極為先進的理念。”
所有在觀看天幕的、子承父業的封建帝王們：……
膝蓋都中了一箭。
天幕這是什麼意思，王位世襲制怎麼了，他們拿他們家的天下，這就落後了？？
而靠自己打天下的開國皇帝們：隨便說，反正我是自己打天下。
至於被禪位得到皇位的皇帝們也都挺起了胸膛。
圍觀的人：……驕傲什麼，你們能被禪位，還是上一代皇帝給的，天幕說的“民主”應該跟你們不搭邊。
這一課的後半部分，李曉詩語氣已經飆起來了，快得很，讀完後更是連招呼都沒打就按下了結束錄製。
這次的錄製太驚心動魄了，那個在她腦子裡說話的玩意兒到底是什麼啊？
“檢測到主播此次直播互動人數達到新高，錄屏投稿及私信功能開啟。”
李曉詩跌坐在地。
她顫顫巍巍拿出手機，也不執著於加好友了，直接撥通了自家老哥電話。
“喂，哥，我要死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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