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大抵忘性大，沒過幾日，胤礽又開始不安分，總是想往外跑出去玩。
康熙聽著暗衛的稟報，說著胤礽又去哪哪玩，神情裡充滿了無奈。
事情剛發生那幾日，胤礽甚至睡覺都會被嚇醒，總是做著噩夢。還天天粘著他寸步不離，偏偏康熙每日忙於政務，甚至都沒時間抽出來單獨陪陪他。
他便只能處理著手頭的事情，時不時轉頭看看乖乖坐在一旁的胤礽。
那幾日他真的很乖，不像平常嘰嘰喳喳，安靜的讓康熙都有些不適應。
康熙看著手中的奏摺，他有時候真不知道該拿這孩子怎麼辦才好。
活潑好動，但任性，性子又倔。
康熙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他突然有些不知以後該怎麼教導胤礽。
他喜歡胤礽面對他時那靈動活潑的樣子，康熙見過太多看到他一副害怕，尊敬樣子的人了。胤礽已算是他這輩子最親近的人，康熙想到這抿抿嘴，他不希望胤礽以後和他也會變成那樣的相處模式。
另一邊，恢復了神氣的胤礽這幾日總是往慈寧宮跑——去吃牛肉乾。
上次讓御膳房給做，但是味道終究是沒有太皇太后這裡的好吃。並且太皇太后也不會像康熙那般限制他吃多少。胤礽自然願意過來。
這日，胤礽像往常一樣在慈寧宮待著，他坐在太皇太后身邊專心地啃著牛肉乾，和太皇太后時不時說句話。
老實說，他還挺喜歡烏庫媽媽的。
因為她總是對他很溫柔，儘管按照框框的顯示，她其實對他並不信任，但是在胤礽接觸到的人裡，她對他也算是極好的，畢竟他還是小孩子嘛！大人們怎麼可能會對他信任呢？
胤礽吃著吃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他抬頭看向太皇太后。
“烏庫媽媽，我要去看看長生弟弟了。”
說著，胤礽拍了拍身上的糕點屑，把手上最後一小塊牛肉乾直接快速塞到嘴裡，嘴裡含糊不清地向太皇太后告辭。
“好，我們保成是個愛弟弟的好哥哥，去吧，路上小心些。”
太皇太后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只是伸手摸了摸胤礽的頭，真難為在這宮中還有這樣的一份情了，她心想。
她本想說，還是別去了。
長生自出生來一直體弱多病，人看著又瘦弱，這麼長時間身體一直不見好，她不想胤礽被傳染這份病氣。
但看著胤礽那清澈的眼眸，她還是嚥下了這些話。
這時候的胤礽也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弟弟罷了，宮中僅有他和長生以及更小的萬黼三位皇子，他一個人到底還是會寂寞的。
“走。”
這段時間胤礽每日都去看望長生。長生比他小，但是他很可愛，很聰明，每次看到胤礽都會對他笑。
對於胤礽來說，在宮中能算上是同齡人的，大概就只有長生以及比他大的三公主。
萬黼還小，雖勉強會開口說話，但看起來是個脾氣大的，總是會扔玩具，還總是對胤礽嚷嚷。
而胤礽又是個活潑勁兒十足的，聽不懂他說話，被扔還不能扔回去。憋屈的很，幾次下來，胤礽自然不樂意再去找這個弟弟。
“給太子請安。”
宮女已經萬分熟悉胤礽，大概是得了榮妃的命令，在胤礽來時她便直接把他帶到了長生在的偏殿。
胤礽向四周看看，偏殿附近一個宮女都沒有，很是安靜。
他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遲疑地抬頭看了看給自己帶路的宮女。
但很快他們便走到了長生所住的寢殿外，胤礽收回目光，擺擺手讓那宮女離開，隨即抬腳準備往他的寢殿裡跑去。
“長生，長生！”長生和胤礽一樣都喜歡烏庫媽媽宮裡的牛肉乾，是真的香啊。
於是胤礽每次來鍾粹宮前都會去烏庫媽媽那裡要一些牛肉乾再來。
榮妃不讓長生吃這些，胤礽就偷偷地給長生吃一點點。
胤礽知道他身體不好，所以每次也都只是讓他嚐嚐鮮。
胤礽跟往常一樣跑進長生的寢殿，卻未像往常般得到回應。
胤礽放慢腳步，有些奇怪地繼續朝裡走去。然後在床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上前一看，那就是長生。
只是為何這個時間點他在睡覺？
“長生？長生？”
胤礽上前伸手推了推他，手一碰到長生卻發現他身上很燙。
“長生你怎麼在發熱？等著，孤馬上去叫人！”
這時的胤礽發現了更多的不對勁，為什麼偏殿處一個宮人都沒有，寢殿的門就這般大刺刺的開著？
長生比胤礽自己還小，要是是胤礽，康熙說什麼也不可能讓他寢殿外一個人都沒有啊。
來不及多想別的，胤礽轉身就往門口跑。於是他便沒看到床上的長生慢慢張開眼睛，看著他的背影動了動嘴，像是要說什麼。
“傳太醫，再叫阿瑪過來，要快！”
他現在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萬一有什麼事情，他有五個頭都說不清，必須要叫阿瑪過來。
想了想，胤礽又開口問道。
“榮妃不在宮內嗎？”
“啟稟太子殿下，榮妃娘娘現在這個時辰正在午睡，還未醒。”
榮妃現在又有了身孕，孕婦總是嗜睡的，她現在也沒那麼多精力去照顧長生。
“為何長生那處，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要是有人起碼還能早點發現長生的不對勁，而不是到他來才發現異常。
胤礽時不時看著宮門口，他無比盼望著太醫快點過來。
太醫來的很快，緊接著康熙也很快過來。
康熙一聽是胤礽有事，二話不說便丟下手中的事情趕了過來。他到的時候，太醫正在為長生診斷。
“保成！”
康熙一進屋就在找胤礽，儘管來之前就聽到了是長生生病，但康熙還是不放心。直到看到了完好無損的胤礽，康熙才稍微放下心來。
“阿瑪。”
胤礽在的位置裡床邊不遠，聽到康熙的聲音，他顧不得其他，眼眶紅紅的看向康熙。
“長生看起來好難過。”胤礽呆在康熙身邊，目不轉睛的看著正躺在床上的長生。
之前長生雖然也總是喝藥，但那時的他能說能笑，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靜靜地躺在床上。
“沒事的，等太醫看出來是為什麼生病，喝藥就能好了。”
康熙摸了摸胤礽的小腦袋，安撫道。
他自從長生出生，就沒怎麼來看過他。
因為康熙知道這孩子活不久，之前承祜和他的其他幾個孩子一一早夭，讓他難過不已。
久了他便不願來看自己的這些孩子，沒有感情他也就不會那麼難過。所以這個孩子他並不熟悉。
真正開始接觸也是自從前段時間，胤礽開始找長生玩開始。
第一天胤礽回來時，是真的高興。
康熙看著胤礽這麼高興，也就不再阻止他找長生玩。
胤礽每次回來都會嘰嘰喳喳地跟他說，他們玩了什麼，說長生好聰明什麼都知道。
這才讓康熙一點一點的瞭解這個孩子。
沒多久榮妃也被攙扶著走了進來，她已經懷孕四五個月，肚子已經有些顯懷了。
她進來後匆匆向皇上行禮，隨即一臉急切地看向躺在床上的長生。
沒多久太醫診斷出來了，他轉身對著康熙說道“啟稟皇上，阿哥自幼體弱，這次因吹到風得了風寒，寒氣在體內散不去，這才會發熱。只是...”
說到這太醫猶豫了下。
“只是什麼？”
康熙皺了皺眉，他最不喜這群太醫每次都吞吞吐吐的模樣。
“只是這寒氣已侵入內臟...恐怕...恐怕...”
聽到這胤礽不自覺的攥緊了康熙的衣服，他抬頭有些無措地看向康熙。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恐怕時日已經不多了...”
說到這，太醫更深的低下頭。
榮妃身子一顫，難過地低下頭，她咬緊牙關，努力剋制住自己不要哭出聲。
她的長生，她早已知長生時日不多，可真到這種關頭，她還是會難過...
皇上不說話，沒有人敢說話。胤礽癟癟嘴，難過的低下頭。
如果他原本是因為好奇自己的弟弟，因為覺得無聊才過來看的長生，但是後面卻不是這樣的。
他是真的喜歡上了長生，長生又聰明又信任他。他還會對他笑，會和他講話。
再加上，長生和他一樣，都是皇子。
長生是第一個和胤礽相處之後，慢慢對他信任的人。
“朕知道了，還有多少時日？”不過頃刻，康熙調整好情緒，沉聲開口。
“好好調養，大約還有一年。”
長生比胤礽還小大半歲，卻是個十足的藥罐子。
康熙站起身，看了眼自己這個一直瘦弱的孩子。
“最好的藥都給他用著，讓他剩下的時間開開心心的罷。”
康熙伸手摸了摸長生尚且稚嫩的臉蛋，隨即帶著胤礽轉身離開。
聽著他們離開的腳步，榮妃行完禮，轉頭看著長生，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的長生，直到這時候才得到他阿瑪的稍許憐惜。
她不是沒有怨恨過，為何長生分明也是皇上的孩子，皇上卻從來不來看他一眼。
在胤礽來找長生玩，她是開心的，她希望長生可以透過胤礽得到些皇上的注意。
卻未想到終究還是長生命薄，等來了這樣的福分，卻也是時日不多了。
回了乾清宮，胤礽纏著康熙要抱，抱了許久。
儘管康熙未曾表現出來，但胤礽多少能感受到他心情的壓抑。
想來，康熙也並不是對長生的體弱無動於衷的，起碼沒有他表面表現的那般冷靜。
“阿瑪，為什麼那時長生那裡一個宮人也沒有？”
康熙抱著胤礽軟軟的身體，聽著胤礽帶著疑惑的話語，眼神沉了沉。
“可是她們在偷懶？覺得長生身體不好便怠慢他？”
沒等康熙回答，胤礽想了想後，又開口問道。
胤礽一直覺得長生的脾氣很好，從來都不會對奴才發脾氣。
說不準她們便會因此欺負他，不把他放在眼裡。
即使藥很苦，即使日子裡大多數時候他也只能呆在寢殿，可每次胤礽看到他時，他至始至終都是笑眯眯的。
就好像，他很開心似的。
“朕也不知。”康熙嘆口氣，鬆了鬆一直抱緊胤礽的手。
他是真的也不知道，但是他在查了。
宮中子嗣一直稀少，有兒女的嬪妃一直在內務府的待遇應該是最好的才是。
康熙一直是這樣吩咐的，更別說榮妃已經為他產下好幾個子嗣的嬪妃。
雖然活下來的很少，現在有的也就只有一個公主和長生，但該有的，他都是按照一樣的份例給她安排的。
“阿瑪，長生以後也會像額娘一樣一直在天上看著我們的，所以不要難過。長生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在陪我們。”
胤礽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他伸手回抱住康熙拍拍他，隨即扭過康熙的臉，看著康熙的臉，一臉認真地跟他說道。
之前阿瑪就跟他說，額娘只是不能陪在他身邊，但是一直在天上看著他。
胤礽覺得，長生肯定也是這樣。
“會的，畢竟長生那麼喜歡保成，對不對？”
康熙終於露出一絲笑意，他能感受到胤礽想要安慰他的心，心裡好受了許多。
“是的，長生也很喜歡阿瑪的。阿瑪放心，胤礽會晚點去天上，會一直一直在阿瑪身邊陪著阿瑪的。”
胤礽點點頭，比起長生他還是更喜歡阿瑪。
所以如果硬要他選，他還是會選擇陪著阿瑪的。
這樣肉麻的話，康熙這二十幾年一直不曾說過。
但是此時此景，看著自己一臉認真的兒子，康熙學著胤礽的樣子，也跟著蹭了蹭胤礽的臉
“好，阿瑪也會一直陪著保成的。”
康熙聽到自己柔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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