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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氣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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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漢族崇拜著龍鳳一般, 滿人也崇敬著海東青。

這一次胤禩精心尋來的海東青身披近乎純白的羽翼,身形健碩,喙爪如鐵鉤, 擎鷹的太監挽絛於手, 將海東青遮眼的帽子放開,兩隻神鷹頓時鷹啼不斷,拖拽著纖細的鐵鏈展翅高飛, 這兩隻海東青定然被訓了許久,擎鷹太監用哨聲指引,兩隻鷹還會配合做出盤桓、繞殿而飛的舉動, 最後收起羽翅,卻正好落在康熙與皇太后面前的臺階下,引得殿內賓客無不拍手稱讚。

胤禩恰如其分地上前磕頭祝壽:“皇阿瑪曾寫詩稱讚海東青‘羽蟲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數海東青。性秉金靈含火德,異材上映瑤光星。’,這兩隻海東青也算有些緣故, 是五年前兒子隨皇阿瑪前往木蘭時,與門人打獵時意外發現的兩隻海雛鳥, 彼時其摔落在山石之上, 傷了羽翅, 已凍得奄奄一息,兒子便以衣裹之帶回了京城,之後便由兒子親手喂大的, 也是兒子親手訓成……兒子身無旁物, 唯有這兩隻海東青當屬珍禽, 便藉此機會獻給皇瑪嬤,願皇瑪嬤松齡長歲月、壽如頤莊椿不老, 也盼我大清國朝安邦萬年春!”

海東青難以捕捉,胤禩圈禁三年,偶爾才能得恩旨出來,如何能得來這般神俊之物?因此他這番話說得高明,先講了這海東青的來龍去脈,又顯得自己仁慈,之後又說自己“身無旁物”,賣弄下可憐不說,還能打消康熙對他是否還有與外頭聯絡的疑心,最後將親手救下、養大、訓好的神鷹在這樣的好日子呈現,更體現了他的用心與誠心,果然康熙和皇太后聽了都面色和緩。

皇太后溫言道:“老八是個好孩子,快起來吧。”

康熙雖然沒說什麼,但也欣慰地點點頭,賞了自己明黃盤龍御案上的一道菜給他:“朕記得老八愛吃這道八寶鴨子,幼時常常跟膳房點這道菜。”

胤禩哽咽著磕頭謝恩:“難為皇阿瑪都記得。”

重新落座後,太監們連忙高高舉著托盤將八寶鴨子送到他面前,他低下頭,端詳著那道康熙一筷子也沒動的鴨子,趁著眾人又觀賞起一輪歌舞,他卻低頭對著那盤鴨子露出一點嘲諷的笑。

愛吃八寶鴨子的壓根就不是他,而是他身邊那好逸惡勞的奶嬤嬤,回回都打著他的名目混吃混喝不假,對他的事還各樣都不上心,後來他刻意在康熙來尋惠妃時穿了件皺巴巴的衣裳出來,裝得茫然無知地告了惠妃和奶嬤嬤一狀,皇阿瑪果然大怒,將他抱出了翊坤宮,卻沒有將他送回額娘身邊,而是送到了孝懿皇后的景仁宮裡,但他總算脫離了惠妃的魔爪,得以跟老四一塊兒長大,過了幾年清靜日子。

但孝懿皇后走得早,他終究又只能回到惠妃身邊,依舊蓋著“惠妃養子”的戳子。

胤禩一邊流下眼淚一邊吃那鴨子,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康熙看他清瘦樸素,人到中年也只有一女,不由又有些心軟,又命梁九功給胤禩賞賜了酒水,

“謝皇阿瑪惦念,兒子自知罪孽深重難消,只盼著能夠日日在府中為您和皇瑪嬤誦經祈福,從此了此殘生也就罷了。”胤禩起身躬身到底,抬起頭來時還紅著眼眶,神色頹唐,卻無人知他心中究竟在想什麼。

康熙不由嘆息著擺擺手:“倒不必如此自苦,梁九功,叫內務府各上十天半個月就差人去八阿哥府上聽用,若是有什麼缺的,叫人來回朕。”

“謝皇阿瑪……”雖然康熙仍舊沒有鬆口開釋他,但胤禩這番唱唸做打的目的已然達到了,於是拿袖子擦了擦眼睛重新坐下,坐下時,他下意識抬頭望上頭望去,瞥見直親王氣得鐵青直運氣的臉,心中略帶快意地笑了一聲,如今不過時開胃小菜罷了,他這三年受的苦楚,回頭他都要讓老大一點一滴還回來。

宴後,程婉蘊與胤礽兩人卸了頭髮,換了裡衣,挨著坐在炕上閒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今兒壽禮鬧的事,後來又岔到了席上哪樣的菜最好吃,她靠在太子爺的懷裡打絡子,卻還在想榮妃寫在她手裡沒寫完的那個字究竟是什麼字,當時事發突然,她嚇了一跳再回想反倒想不起榮妃寫了什麼了,只記得好像有個郭字?她想暗示她什麼呢?難不成今兒宴上出的岔子她知道些什麼?難道她知道這幕後黑手是誰?

長春宮裡,榮妃以宿醉的緣由留了誠親王一家子住下,卻在等宮門落鎖以後,才命心腹太監去傳誠親王過來說話,說是給誠親王剛滿週歲的弘暹新打了一副金麒麟項圈。

胤祉的確喝得有些醉,通紅著臉匆匆而來,進了屋子才發覺榮妃起居的暖閣裡伺候的人都被遣退在外,她將那裝金項圈的檀木盒子遞給胤祉,略閒話了幾句便話鋒一轉道:“往後老八隻怕要跟老大打起來了,你這段日子還是閉門好生修書,離老大遠一些為好。”

“額娘?你這是哪兒來的訊息?”胤祉疑惑地端起茶碗,“老八都那樣了,他還能怎麼著啊?”

榮妃微微一笑道:“你別小看了你這八弟,他先前管了內務府多年,留下不少釘子,如今就算受困高牆照樣能讓老大和惠妃吃癟,今日的事,額娘也是前兩個月湊巧遣劉嬤嬤去浣衣局取披風的時候遇上了一個以前伺候過八福晉的宮女,還鬼鬼祟祟地找了個太監出來說話,額娘聽說後便留了心,叫人盯了幾天。”

八福晉郭絡羅氏霸道驕橫,以前在阿哥所裡就聲名遠播,她脾氣古怪,也只有她將曾經伺候過的奴婢都退回了內務府當差,後來全用的宮外牙行裡新買過來的丫鬟伺候,她人緣極差,她退回去的人哪個宮裡都不想要,誰知竟然是為了悄悄埋下人手。

胤祉倒也佩服起自家額娘來,這樣的小事她竟然也能起疑,而且抓住了老八的辮子!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況且額娘在宮裡閒得很……”榮妃淡淡自嘲,她伺候了康熙三十多年了,她和惠妃都是康熙還未大婚時就在他身邊伺候的老人了,自打康熙二十年起,她就失寵了,這麼多年來,若非胤祉與榮憲二人,她只怕也是熬不過去的,在宮裡若不處處留心,她也活不到今日。

胤祉如今酒算醒了大半了,不由眼眸一轉:“那咱們要不要將老八揭發出來?”

“不,咱們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做什麼?惠妃跋扈,老大也對你呼來喝去,這幾年不過是太子站得太穩,他們沒了想頭才跟你好了,若是太子倒了,你看老大不扒了你的皮才怪。”榮妃搖搖頭,輕輕轉著腕子上的佛珠,她原本以為老八還不甘心,想借此針對太子爺,這才想悄悄提醒程佳氏一聲,也算賣東宮一個好,誰知老八也不敢再掠東宮鋒芒,轉而衝老大去了,這就是狗咬狗了。

胤祉若有所思:“額娘說得有理,就看著老八對付老大,看他們倆誰能贏過誰。”

坐山觀虎鬥,等兩人鬥得兩敗俱傷也好,回頭二哥登基了,他自然不會用這兩個不安分的兄弟,那麼皇子裡排行最高的就是他了,老四老五佔了親近,他好歹也能佔個長幼有序吧?

“你放心,宮裡額娘會替你好好謀劃的。”榮妃笑笑,“你安心辦差,把皇上交代的事都辦好,再提攜提攜程懷章,別做得太明顯了叫皇上不快,也就是了。”

胤祉看著榮妃已生了華髮的鬢角,不由做了小兒情態,跪下來伏在榮妃的膝上紅了眼眶:“是兒子不爭氣,連累額娘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還要為兒子的將來殫精竭慮。”

榮妃抬手輕輕撫著他的後腦,也被他這句鬧出淚來,卻還是強顏歡笑:“額娘多虧有你才是。”若非有胤祉自小就乖巧懂事、進退有度,再加上會向康熙邀寵的榮憲,他們母子三人才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否則今日的良妃與老八就是他們的將來了。

母子兩個敞開心扉談到了半夜,毓慶宮裡胤礽卻也猜出了這是誰的手筆,畢竟宴會上胤禩表露得太過兩眼,看來他這個弟弟還不肯甘心呢,但他總算學明白了一點,開始朝著皇阿瑪使勁了。

正如胤礽與榮妃猜想的那樣,往後的日子裡,直親王處處受挫——前幾日程懷靖傳了軍報回來,說是他們一共打退了沙鄂十幾次,不慎“孤軍深入”一口氣把白哈兒湖給佔了,要求再派兵派糧把地方守住,康熙是又疑惑又驚喜:“這沙鄂怎麼回事,往常敗了便偃旗息鼓,這回怎的沒完沒了了!程懷靖打得好!”

於是勒令兵部再增兵,結果派去漠北的運糧官半道上墜崖失蹤,幾千石糧食不翼而飛,人和糧都遲了好幾日才找出來,直親王為此被康熙狠狠責罵了一頓,連延誤軍機的帽子都扣上了,讓他滾回家去反省,隨後直親王的長隨出門替他買包子,又摔斷了腿,廚下還生出些偷盜、投毒之類的事。

就連康熙都瞧出不對勁來了,皇太后壽宴上的事他遣人再三查了,結果那太監竟然本就是暢春園裡太后居所伺候的太監,家裡精窮,還有個日日要抓藥的娘在外頭,都說是為了偷些銀子出去給他娘瞧病。不論如何翻來覆去審問,人都快打成爛泥了,也沒查出背後有沒有什麼人,倒顯得真像一樁趁亂偷竊案子。

至於老大被暗算的事,倒好查得很,順騰一模就摸到老八了。

把老八提過來一問,老八跪在殿下為良妃哭得聲淚齊下,連“身為人子,卻什麼都沒能為額娘做,眼見她被逼迫至此也能為她伸冤”都說了出來,康熙被他哭得心煩意亂,抓了抓臉皮一時都分不清究竟誰是受害者了。

於是只能狠狠地訓了他一頓叫人嚴加看管,順帶也派人去延禧宮裡訓了惠妃一趟,再給良妃的喪儀加恩,兩邊和了和稀泥了事,讓延禧宮裡連續幾日都能聽見清脆的瓷器碎裂之聲。

結果直親王不服氣又告進宮裡來,說老八關在府裡還能運籌帷幄暗算他這個親王,可見外頭還有不少人替他奔走呢!這下好了,康熙被這四十歲了還憨成這樣的兒子氣得倒仰:“好好好,你既這般說,不如捫心自問,你自個就沒做那結黨營私的事了嗎?老八好歹坦蕩認了,你敢不敢認?”

直親王卻依舊梗著脖子道:“老八以下犯上是真,皇阿瑪為何不重重罰他?”

康熙氣得眼睛都發黑了,撐著桌子角好半晌都沒回過勁來,連連擺手讓梁九功把人拖下去!他這麼處置擺明了不想在年底又鬧出皇子兄弟不和、門派林立的事兒來,這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直親王在這上頭受了委屈,他回頭自然會在別處替他補償回來,何必跟已經落到這樣境地的弟弟計較呢?

胤礽本在毓慶宮裡和程婉蘊快快活活地烤牛排、吃螃蟹蘿蔔飯,還煨了點小酒對月小酌,誰知就見梁九功焦急地進來道:“太子爺您快去瞧瞧吧,皇上氣得起不來床,又不肯宣太醫,正跟自個慪氣呢!奴才斗膽……請您去瞧瞧!”

“這是怎麼了?”胤礽嚇了一跳,只好趕緊起身,看向程婉蘊時略帶歉意。

程婉蘊倒還好,她習慣了,啃著帶骨牛排擺了擺手:“爺儘管去吧,回頭我都給你留著。”

胤礽哭笑不得,他又不是捨不得這一頓飯,他是為自己可能越發少時間陪伴她而感到愧疚。於是,俯下身捏了捏她的臉,細細交代道:“別吃太多,天氣涼,回頭叫青杏提些熱水給你燙過腳再安置歇息。”

程婉蘊也有些嫌棄地連忙在他臉頰上輕輕啄了一口,將他趕緊打發走——這些年下來,太子爺越發把她當女兒似的事事都要交代,越發仔細嘮叨了!甭說這個,就是她夏日裡的冰碗子都不知被他奪走了多少個!他總說:“這個歲數不保養不成,你不上心,只得我親自盯著。”

胤礽跟著梁九功步履匆匆往乾清宮而去,走到半道上樑九功才吐露實情:“是皇上下旨讓您過去的……”

“皇阿瑪身子沒事吧?”

梁九功卻欲言又止,叫胤礽心裡反倒有些不安了。他望著前頭兩盞微微搖晃的八角流蘇風燈略微有些出神。老八和老大的事他不是不知道,但他刻意縱容了,他想著這或許是個讓皇阿瑪認清他這些兄弟背後的勢力以及他們真正面目的契機,卻沒想到這兩人能把皇阿瑪氣出病來!

他一路還盤算著怎麼寬慰康熙,卻在踏進西暖閣、見到康熙的那一瞬間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昏暗的燭火中,康熙仰面躺在明黃大床上,聽見屏風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他不禁轉過頭來,露出了有些歪斜的嘴角。

胤礽大驚失色,急忙上前跪下,康熙也伸出一隻手來,緊緊攥住了他的手腕,用有些含糊、漏風的聲音說:“傳朕旨意,朕病中這段日子……由太子監國理政!”

這是康熙五十年末,也是後世史學家所認為清高宗胤礽正式從康熙手中接手江山權柄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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