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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137. 十一夢 胤礽還是頭一回在夢裡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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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還是頭一回在夢裡見著那樣廣闊、連綿的草原和雪山。

康熙四十三年將將要過去了,六部衙門裡大多該辦的都辦完了,唯有戶部又忙得腳打後腦勺,要盤算出今年的支出進項與明年預計的稅收來,戶部日日是燈火通明的,胤禛也有好幾日早出晚歸乃至睡在衙門裡了,四福晉進宮給德妃請安時偶遇去找王嬪(十五、十六及十八阿哥生母,雖未正式晉封,但近來已提嬪位分例)說話的程婉蘊,委婉地提了一嘴,回頭程婉蘊便跟胤礽說了。

胤礽想著他就老四一個忠心又得力的弟弟,累死了上哪兒去再找個老四?便想著過來瞧瞧他,也給他帶幾個幫手。

於是戶部衙門裡,窗外冬雪紛揚之中,胤禛頂著一雙濃重的黑眼圈,在一堆小山高的案牘之中抬起頭,便率先見著憨厚但寫漢字都夠嗆的老五衝他笑,往邊上一瞥,便是同樣憨憨的、算學算不明白還被他教了兩三年的老十三。

說好的幫手呢?胤禛一臉絕望地扭頭用眼神質問他二哥。

這……都是親弟,胤礽也沒法子,只好訕訕地擼起袖子抄過一個算盤,親自替他算。

一算就算了半日,坐得腰痠背痛,手指打算盤也打麻了,而老五和老十三早就在噼裡啪啦的算盤聲中,一人臉上各蓋了本賬本,你挨著我我又靠著你,睡得打起了高低起伏的呼嚕。

胤礽受不了了,當即決定回毓慶宮睡半個時辰再過來。

胤禛幽幽地目送著二哥躡手躡腳溜走,認命地接著算賬,算著算著就發覺皇阿瑪去年南巡花了一千二百五十三萬六千二百零七兩餘六百文的銀子!他頓時眼前就是一黑,若是沒有海貿的進項,皇阿瑪出去一趟就花空了一半的國庫啊!若沒有海貿,國庫裡可連幾百萬兩銀子都沒了……而這已經是他第六次南巡了,怪不得皇阿瑪回回都要駐蹕曹家或李家,又要將他們安頓在江寧織造與杭州織造與鹽運御史這樣大油水的位置上,若非如此只怕花得更多也有!全是為了掩人耳目……

南巡,呵,養出來兩個大蛀蟲來。胤禛黑了臉,忍著氣接著往下算。

胤礽回毓慶宮時,程婉蘊剛和屈嬤嬤一塊兒將精力旺盛的弘晉和佛爾果春哄睡著,便坐在暖炕的另一頭拿了針線簸籮做些繡活,咪咪老了有些掉毛,身上禿了幾塊,她便想著給它做幾件衣服遮擋,畫的衣裳花樣子有小獅子的、還有小老虎的,都是帶帽子的,它穿起來指定既威風又好看!

胤礽滿腦子都是各式各樣的數字,困得一回來就趴到了程婉蘊腿上。

程婉蘊難得見太子爺撒嬌,便放下針線揉了揉他的頭和耳朵,又湊過去親了一口,胤礽本是回來休息的,被一雙柔軟纖白的手這樣揉捏,又燥熱了起來,便翻過身來,將程婉蘊整個人拉下來,交換了個長長的吻,吻著吻著,胤礽便覺著阿婉的手不安分地探入了他的後背,微涼的手指蜻蜓點水般沿著脊骨不斷往下,激得他一個激靈。

“二爺,咱們去裡邊兒……”程婉蘊已經用手指勾開了太子爺的外袍衣襟,手臂又軟綿綿地搭上了他的脖頸,“別吵醒這倆個混世魔王了……”

稀裡糊塗打了一架,兩人空著身子緊緊貼在一塊兒,呼吸都還未平整,躲在被褥子裡相互擁抱著,手腳都疊在一塊兒,熱融融的肌膚相親,因此誰也不想出去了,拿帕子擦了擦身子,很快便一齊睡了過去。胤礽便是這時候夢見的草原。

那草原上似乎也是冬季,草原上的冬季是很難熬的,風雪悽迷,草地枯黃,他深一腳淺一腳艱難地跋涉在風雪中。路上瞧不見人,也沒見著馬,唯有幾棵枯死的胡楊,像一雙雙往天際探去的手,張牙舞爪、姿態各異地挺立在茫茫風雪之中。

這夢來得讓胤礽迷茫,後來走了許久才隱約望見了幾頂蒙古包,牛羊馬匹和駱駝都用木欄與草垛圍了起來,人也不例外,帳篷上蓋了一層又一層厚厚的犛牛皮,門簾子都用木楔深深打進了積雪下的凍土裡。等暴風雪小了一些,蒙古包裡走出來幾個戴羊皮帽子的蒙古人,拿了鐵鍬去河邊敲冰。

被裹挾著雪沫子的風從後頭一推,胤礽走進了其中最大的那頂帳篷裡,他一眼就認出了坐在上首,正冷冷地把玩著匕首的人,寒鋒在他指尖旋轉,他卻絲毫不怕割傷自己,冰涼的灰色眼眸裡藏著一絲瘋狂。

那幾個取冰的蒙古人回來了,還牽回了一匹馬,馬背上伏著個凍僵的人。

“大汗,傳信的人回來了,只是他好像快死了。”

胤礽沉默地望著眼前那人不顧信使的死活,用溫熱的水將他澆醒,聽到那凍僵的嘴唇與舌頭含糊不清地吐露出:“回……回大汗的話……大清皇太子……已經被廢黜,東宮上下皆圈禁……東宮……東宮的程……程側福晉也已病死了……”

話沒說完,信使就已經撐不住再次昏了過去。

這訊息猶如驚濤駭浪,震得帳篷裡的人都嚯地站了起來:“原來入秋時來換皮毛的商人說得都是真的,這大清的天要變了!”

唯獨那年輕人……胤礽看著他,他聽完後只擺了擺手讓人將信使抬下去,隨後便一直垂眸不說話,只是手在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兩塊雕工精細的玉佩,一塊雕著個憨態可掬的小黑狗,一塊是隻鷹。

那是很久之前有一年,胤礽得了一大塊溫潤的羊脂白玉,便全賞了阿婉,本想讓她送到造辦處去做個玉雕屏風放在屋子裡擺,她卻在胤礽暴殄天物的目光下命人將那整塊羊脂白玉都切了,給東宮每個孩子都做了塊玉佩,這些玉佩雖個個雕工圖案都不盡相同,但那幾塊玉拼起來,色線卻都能合得上。

“以後不論走到哪裡,咱們都是一家人。”

胤礽記得清清楚楚,當初阿婉還讓孩子們自個選圖案,額林珠捂著嘴望著哈日瑙海竊笑:“我要雕一隻小黑狗。”然後哈日瑙海的臉頰便紅了。

阿婉給哈日瑙海也留了一塊,他那塊雕的是漠北沙丘上翱翔的雄鷹。

很久之後,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年輕人才嘶啞地發出一個聲音:“叔父回來了嗎?”

胤礽看著他的樣子微微皺起眉頭。

“回大汗的話,今早信使來回,大策凌敦多布將軍殺了拉//藏//汗,攻下了伊犁河谷、和田與拉//薩,我們準葛爾的兵鋒已讓藏//族王公們臣服了,現在大策凌敦多布將軍應當在班師的路上。”

年輕人倚在狼皮椅上,目光像是染上了鬼火:“老皇帝欺騙我們,隱瞞東宮的訊息,將我們當做狗一般使喚,讓我們替他們抵抗沙鄂的大軍,讓我們死了多少馬匹和男人!還害得父汗重傷不起,這是刻意要我們與沙鄂兩敗俱傷,果真打得好算盤……”

“大汗……”

“老皇帝忌憚準葛爾部,正是忌憚我曾被太子爺與程額娘撫養長大,他才這麼做的。”年輕人站了起來,冷酷的眸子裡隱藏了幾分悲傷,“額林珠死了,程額娘也死了,或許不久後太子也要死了……他們害死了我在大清的額祈葛與額赫!如今……清廷上下再無我的牽掛了……”

他將匕首狠狠地插入桌案中,削掉了一塊桌角,抬起燃起火焰般的眸子,“爾等謹記,從今以後,即便我死,準葛爾部的後世子孫,亦永世不得順清!”

“是!噶勒丹策凌大汗!”

胤礽猛地醒了過來。

屋子裡拉上了床帳子,因此顯得很有幾分昏暗,胤礽坐在床榻上一時無言,他側頭看了眼仍在熟睡中的阿婉,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看你,這就是你給額林珠找的好夫婿啊……”

哈日瑙海是小名,後來策妄阿拉布坦似乎也覺著自己取名過於隨意了,便在冊封世子時正式給兒子改名噶勒丹策凌,只是每回他回來,阿婉和額林珠都還愛喚他哈日瑙海。

這麼多年都習慣了。

胤礽起身穿衣,走到毓慶宮的院子裡,他微微仰起頭,撥出一點白氣,望著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原來他倒下了以後,不僅僅阿婉、叔公、懷靖他們這些環繞在他身邊的人沒了好下場,就連那樣遙遠的準葛爾部、連不過在東宮撫育過幾年的哈日瑙海,都被算作了太子黨受到清算的波及……

哈日瑙海念著他與阿婉的情分竟舉部叛清,除了被逼無奈,或許也存著為他們鳴不平的心吧,只是這仍舊讓胤礽心情無比複雜,即便是他失勢死於傾軋,他仍舊不願大清再起兵戈。

“爺,已是未時二科了。”何保忠揣著個懷錶,躬身上前說。

不能真把老四一個人丟在那兒,胤礽點點頭:“走吧,先去寧壽宮,再去戶部衙門。”

陪皇太后說了有大半個時辰的話,聽聞皇太后如今年老眼花,時常看不清字又認不清人,又讓人給皇太后送來格爾芬從西洋帶回來的老花鏡,是用最好的玻璃磨成的,透亮清晰還輕便,皇太后一戴上就笑了,直誇這東西極好,胤礽這才放心離去。

坐上肩輿一路搖搖晃晃,雪堆積在華蓋頂上,時不時便往後滑落一大塊,發出簌簌的聲響,正好經過御花園裡的大湖,落雪聲中還有許多笑聲,胤礽從傘蓋底下往外望去,正好看見額林珠穿著冰靴像曠野的風一般從眼前掠過,哈日瑙海就跟在身側。

湖面上除了他們,還有十五、十六阿哥,以及胤祥的兩個同胞妹妹八公主和十公主,十公主身子弱,小小的女孩兒沒下場滑冰,而是坐在湖邊替哥哥姐姐們看衣裳,懷裡抱著一堆各式各樣精美華麗的披風,順道給哥哥姐姐們拍掌鼓勁。

胤礽死死盯著哈日瑙海,如今的他眉目雖也天生幾分清冷,卻還是個透淨的少年,不似夢中那樣灰暗、絕望又冷漠,如今的他望著額林珠時總不自覺露出笑意來,好似雪山上融化的積冰,當然,落在胤礽眼裡,便是透著股小狗般的傻氣,讓旺財借他一條尾巴,說不定已經搖起來了。

哼。胤礽收回目光,心裡卻還是不得勁,他手癢癢的,從幾個月前策妄阿拉布坦在木蘭為哈日瑙海請康熙賜婚之日起,他就很想好好揍哈日瑙海一頓了,只是一直沒找到藉口,若是無緣無故揍了人,又怕阿婉護短生氣,胤礽頗有些進退兩難。但他還是下定決心,回頭抽個空要狠狠揍……好好找這小子談一談。

至少要壓著他讓他發誓,不困發生什麼事,一輩子都不許反清!

等進了衙門,本以為老四仍舊一人在可憐兮兮地案牘勞形,胤礽路上想到此還有幾分不忍,還在心裡自責自己身為兄長,竟然不如弟弟吃苦……誰知他剛踩進去就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定睛一看,原本堆滿了文書賬冊和算盤的雜亂長案已經清理了乾淨,上頭擺上了三大盒雕著喜上眉梢的紅木食盒,食盒底下盛著炭火,烘得裡頭的羊角包還燙手。

親自送東西來的添金還沒走,他是個機靈鬼,還跟三寶要了三種不同的奶茶,給四爺帶的是拿雨前龍井做的茶底,配的牛乳小火熬了半個時辰的龍井奶茶,口味清香猶入江南。十三爺的是七窨茉莉兌煮牛乳,再加了芋圓珍珠,茶香又濃奶又甜,太子爺的是程主子用松木柴親自炒的烏龍,茶中有點輕微的煙氣,加上一點牛乳和焦糖,又化作了蘭花香一般,回味悠久。

五爺……添金三種各多裝了一壺,五爺果然不挑,一口一個羊角包,再一口就能將一整杯奶茶牛飲乾淨,他這樣牛嚼牡丹卻也吃得很滿足很香甜,添金連忙悄悄給跟來的小太監使眼色,讓他回去再取些來,太子爺都還沒回來,瞧五爺一個人就能包圓了。

胤礽便見著三個弟弟見他進來了,嘴角上還沾著沫子起身跟他行禮,十三還熱情地招呼道:“二哥你怎麼才來,程佳嫂嫂又送好吃的來了,您再來晚一點,就都被五哥吃光了!”

胤祺立刻不服:“渾說,我才吃了四個!”

“哪兒是四個,分明是十個!”十三指著眼前都已經空了的蜜豆芋泥餡羊角包的食盒,怒而控訴,他就一個轉身倒奶茶的功夫,明顯是程佳嫂嫂特意給他做的一屜羊角包就沒了!沒了!

他才吃了一個!十三在心裡嘀嘀咕咕。

胤禛就很聰明瞭,添金一來,他就讓蘇培盛撿出了三四個放在小瓷碟子裡,另外端在另一張桌子去吃,就連奶茶也是,他挨個聞過味兒後,精準地選擇了龍井的,然後另取了個小爐子,一手拎著茶壺一手拎著賬冊,自個圍著爐子,一邊工作一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真不客氣啊,胤礽見狀連忙將老五擠一邊去,好歹還搶著個,正要塞嘴裡,就見門口探出個不要臉的腦袋。

老十好歹是溫僖貴妃的獨子,身後又有鈕祜祿氏,康熙還是有些疼他的,近來也讓他跟著老八在工部混日子,說出去有個差事還好聽些,前幾日康熙決定要將熱河行宮修繕,改名承德避暑山莊,因此哪怕臨近年關,工部也難得跟戶部一塊兒加起班了來,於是每回胤礽這頭吃些什麼,沒一會兒就能被不耐煩坐班、無所事事四處閒逛的老十發現。

“二哥、四哥、五哥、十三弟你們都在呢,呦,這吃什麼餑餑呢這麼香?我瞅瞅?”

老十探頭探腦,目光炯炯地落在桌案上,就要邁著大方步進來。

就在此刻,老五大喝一聲:“不得了,搶食的來了,關門!快關門!”

奴才們哪兒敢把十爺關在門外,因此都訕笑著不敢動,眼見老十已經進來了,老五立刻就撲上去了,咬著牙根道:“你說說你說說,就這幾日你吃了多少回白食了,回去叫你福晉做去!”

“又不是你家福晉做的,二哥家的白食我怎麼就不能吃了?”老十理直氣壯地往裡擠,一個呲溜就從老五胳膊底下躥了進來,“我也是二哥的弟弟,我怎麼就不能吃了!你們小時候騙了我多少糖,我都沒計較呢!”

然後這桌上最後倆羊角包也沒了。

胤禛坐得遠,默默將碟子裡剩下的兩個往桌子底下藏去,胤礽也默默地嚥下了嘴裡的。

等添金急急忙忙又叫人烤了來,老九老八也來了,十四拉著十二也鑽了進來,老十吃得滿嘴鹹蛋黃噴香的流沙,還舔著臉問:“今兒下了雪,程佳嫂嫂怎麼不給送個鍋子來?”

話音沒落,老八就拿胳膊肘撞了老十一下。

老十不情不願地閉了嘴。

“你還點起菜了你。”老五在另一頭坐著,白了他一眼。

“這有什麼……”胤峨聳聳肩,他因出身高,哪怕溫僖貴妃已經逝世多年,他在宮裡的地位仍舊非同一般,除了本就凌駕於眾人的太子二哥,也就被孝懿皇后撫養過、生母德妃還在的老四勉強能跟他平起平坐,但老四說起來仍舊是包衣生的,細究起來,他仍是兄弟裡除了太子爺出身最高的。

不過他學業不精、人也憨直,康熙經常看見他就頭疼,平日裡便也不大倚重他,所以除了鈕祜祿氏是他天然母族不可能棄他於不顧,其他大家族下注就沒有下在他身上的,他和老九關係好,老九喜歡跟八哥混一塊兒,他便也就跟著混了,細論起來他與太子、與直郡王都沒生過什麼矛盾。

因此胤礽才能容他。

又時常想起小時候老十那虎頭虎腦、任由哥哥們捏臉欺負的模樣,又更多了幾分優容。當初老十就是他們在上書房最小的弟弟了,挨罰捱罵跪都跪不住,老大趁皇阿瑪不注意悄悄把自己的衣角墊在他膝蓋下頭,胤礽就拿手偷偷在他身後支著,可惜,如今……他們都變了樣了。

胤礽心底微微嘆了口氣,又想起哈日瑙海來,也不知到了那一日,他們兄弟之間又變成什麼樣子了?胤礽掃過老八清秀的臉,與那樣一張溫和的臉龐不符的卻是他的眼睛,那是一雙充滿野心的眼。

老大分明人在兵部,卻當作不知道一般,從不過來。

“無妨,不過一點吃食,老十想吃什麼鍋子,等會著人送過來就是。”胤礽笑著開口,不論往後變得如何,今時今日終究還是兄弟。

“胡椒豬肚雞!上回吃過一回,真是暖身暖胃!可太好吃了!二哥,你傢伙食真是太好了……”老十眼睛都亮了,隨即又跟胤礽哭訴,“二哥你是都不知道,我那福晉什麼都不會不說,這生得比門板還要壯實,還成日吃肉,一頓吃五斤牛肉還要添兩碗飯,拳頭比我的都粗,我這日子都不知道怎麼過了……”

就連和老十不大對盤的老五(當初溫僖貴妃初掌宮權,忌憚宜妃得寵多子,兩人很是鬧過一陣)都對他投來了憐愛的目光。

十幾個兄弟裡,就老十娶了個蒙古福晉,還是個極純正的蒙古格格——來自遙遠的阿巴亥部落,大臉盤子單眼皮,身高體壯,據胤峨自個說,倒拔垂楊柳也不在話下。

胤礽拿手點了點胤峨:“你福晉出身尊貴,即便不得你喜愛,也不能拿到外頭來取笑,阿巴亥部族可是出過好幾個大妃的,傳出去仔細皇阿瑪又罰你。”

胤峨悶悶地應了,胤禩卻拍了拍他的手笑道:“無事,回頭我去請皇阿瑪將郭絡羅氏指給你當側福晉,不就好了?”隨後胤禩轉向胤礽,溫言解釋道:“老十上回來我家,正巧我那妻妹也來小住,這小子偶然一見便驚為天人,回了家茶飯不思的……”

胤礽聞言眸光微微一閃,也笑了笑:“你們倆自來交好,這便更是親上加親了。”

唯有胤禛擰了眉頭,老八為了將老十攏在手心裡,連八福晉的妹妹都願意送出去做妾啊,他的心可真的大了……要論胤禩為何這般費盡心機拉攏老十,自然是為了他背後的鈕祜祿氏,這也是胤峨為何會娶一箇中看不中用的蒙古福晉的原因所在。

胤峨母族出身太高,若是再添個妻族與鈕祜祿氏聯合起來,就又要生出個佟半朝來了,而他身後的勢力自然也讓胤禩這個沒有任何母族勢力的人垂涎欲滴——老十生母是溫僖貴妃、姨母是孝昭仁皇后(康熙第二位皇后)、外祖父是四位輔政大臣之一的遏必隆、外曾祖父是大清開國功臣之一的額亦都。

最重要的是,索額圖去世後、明珠年老隱退,胤峨的親舅舅阿靈阿已接任議政大臣、領侍衛內大臣一職,如今正大權在握。

兄弟們面和心不和,各揣著心思,不過一道突如其來的旨意將還沒送來的鍋子泡了湯。

康熙下旨召見太子與幾位阿哥,來傳旨的太監說是皇上剛收到了廣州來的信,只怕是有關海貿的訊息傳回來了,格爾芬如今應當還沒到澳洲才是,竟也不知是什麼緣故。

在場眾人都在傳召之列,胤禩拱手,很是謙恭地讓胤礽領著四五及十三先行。

直起身後,胤禩一直望著太子爺的背影,他在想的是,海貿一事總算將太子二哥從勢弱的一方拉了起來,而且拉得太高了!如今沿海百姓的日子富裕了,都在稱讚格爾芬和太子,聽說還有人想給格爾芬立生祠的,這訊息只怕八分是假,兩分是真,但傳進皇阿瑪的耳朵裡,卻終歸是一根刺。

所以這段時日,他的日子才會這般好過,至於為何選擇他來壓制太子而不是大哥,便也是因為大哥身後有明珠,沒了索額圖不好控制吧,而他什麼也沒有,不過是皇阿瑪手裡一枚隨時可以放棄的棋子罷了……胤禩嘴角一直含著笑,心裡卻響起康熙當年怒罵他為辛者庫賤子的聲音,這句話一直留在他腦海裡,日日夜夜地鞭策著他,不得懈怠。

他跟在後頭走了出來,卻見一直留侯在外頭的添金給太子爺和老四老五和老十三遞上了針腳細密的羊皮手套,簇新簇新的,還按照他們幾兄弟的生肖拿金線繡了紋樣,太子爺屬虎是個胖乎乎的虎頭,老四屬蛇,是條昂首吐信子的胖蛇,老五是個小綿羊,老十三是隻小牛。

胤禩看了兩眼,也默默從袖袋裡掏出了良妃給他繡的緞面手套戴上。

八福晉手藝不好,但他有額娘啊。

胤礽回宮時坐在馬車裡,又聽說茉雅奇與太子妃吵了一架還跑了出去,幸好被阿婉好生勸解下來了,不由對太子妃感到厭煩與頭疼,但想到阿婉開解茉雅奇說的那些話,又有些感慨。

他果然沒看錯人,他的阿婉真好,這個家有她在、能交給她看著,他也就放心了。

等到了乾清宮,才發覺不僅僅是他們,就連幾個康熙最信任的心腹重臣也在。

胤礽一眼就瞧見了佟國維、明珠、張英與李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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