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話還沒說完,就又被範黎抄住了手腕,他用力一拉,幾乎將我拎了起來。
他的大手攥得我生疼,但眼睛裡的憤怒更讓我害怕。
他咬著牙恨聲說:“林捲雲,你說過,此生不為人妾室,怎麼就願意了?”
說著他力竭似的停下,聲音低下來,說:“你……”又停下來,不知究竟要說什麼。
我被他拉到身邊,離他很近很近,他渾身血汗味濃重,燻得我簡直無法呼吸。
這時我才看見他鎧甲上到處是斑駁發暗了的血跡,像是無數魂魄附在他身上。
我恨不得馬上離他遠一些,又惱他提起我不做他小妾的往事,急慌中生氣道:“我喜歡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我心裡喜歡誰,管他是王爺還是奴才,我又不是貪圖他什麼,就是願意跟他在一塊兒!與你何干?”
範黎眼神裡的怒火漸漸平息下來,變得淡淡的,也鬆開了我,說:“你要當他的妾室?”
我垂了眼,轉過身不再看他,靜靜望著連綿起伏的草原,心中迷茫無措。
我是不願做人小妾的,更何況意王爺府裡的人是徐氏和曹英珊,我實在無法想象與她們兩個爭寵的情形。
但我又很喜歡意王爺,他的音容笑貌,無時無刻不在我腦子裡浮現,特別是從土默特部離開的時候,我回頭看著那些氈包越來越遠,心像是被人揪著一樣難受。
風忽然大了。一陣初秋的烈風,吹得我的亂髮不住鞭笞著我的臉。
將來太遙遠了,我根本無法去想象。
我回過頭直視著範黎滄桑疲倦的臉,說:“範大哥,我現在只想儘快救他出來,只要他還留在蒙人部落裡,我就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他。至於以後,我還沒想過。”
我期盼地望著他說:“你不是也很想救意王爺麼?土默特部這麼囂張,公然挑釁,你也咽不下這口氣吧?”
範黎凝望了我一會兒,垂眸點點頭。
他說:“我在北境一日,就絕不會任由蒙人挾持意王,這裡只是臨時駐紮地,糧草皆無,何況土默特部的老巢暴露,若想過去,便如囊中取物,所以我才要退回野狐嶺去,這些日子你也受了驚,我派人先送你回王府,隨後靜候佳音吧。”
他說完,轉身朝營帳走去。
聽他話中之意,救出意王爺並不算什麼難事,我亦添了信心,心中沉沉的石塊卸下許多,跟著他身後快步走著。
於是,自然而然,我又想起昨夜的戰事,忙問他傷亡如何?
他走得極快,聲音似是隨風飄過來:“損了些將士。”
我暗歎果真如此,便小跑著跟到他身邊,說:“定是很辛苦吧?聽說你只帶了百十個人,難道就這樣一路引著扎力克的人跑到這裡?”
“你一個姑娘家,操心這些做什麼?打仗是老爺們兒的事,你就別管了。”
他冷冷說完,繼續大步朝前走著。
我緩了腳步,默默跟著往前走。 到了營帳,已經有一個小將牽著馬在等我,說:“將軍讓末將送姑娘回王府。”
“現在麼?”我有些驚訝。
“是,姑娘請吧,大軍也要拔營了,送了姑娘回去,末將還要趕回野狐嶺。”
那小將領著幾個兵送我回城。
一開始他幫我拉著韁繩,我騎在馬上,任由馬馱著走,便問那小將:“昨兒你們損了幾個戰友?”
馬兒顛顛地走,他過了會兒才說:
“昨晚上末將沒有跟去,是將軍帶著一小隊精兵去做先鋒,去了八十二個人,回來時就剩下將軍和兩個副官,還以為能救回意王,沒想到意王自己不回來,叫一個……”
他說著,忽然意識到是在與我說話,忙又噤了聲。
快進城時,遠遠看見一輛馬車停在那裡,走近些才看清是仲茗。
仲茗看見只有我一個人回來了,眉頭略皺了下,隨即神色如常對那小將作了揖。
小將領著人走後,仲茗才忙問我:“王爺呢?怎麼只有你回來了?”
範黎要解救意王爺,仲茗提前知道也是應當的,他定是早在這裡候著了。
我只得將俺答汗要交換人質的決議說了一遍,我懊悔地說:“王爺說俺答汗顧忌他的身份,要我先回來,我一時也來不及想那麼多,現在我也後悔死了,哪裡能讓王爺留在那裡。”
我的確是後悔了,若早知道獨自回來是這樣的煎熬,還不如還留在土默特部。
仲茗思忖道:“你千萬別這麼想,能回來一個是一個,王爺重情義,既然是隻能交換出來一個人,他肯定是叫你回來,這倒真是他的做派,眼下也不是心急的時候,我讓車伕先送你回府,我去找範將軍探著情況,你也莫要太擔心了,回去好生歇著吧。”
他說完,隨著兩個侍衛策馬走了。
我坐進馬車裡,掀著帷幔一角,望著遠處的草原,眼看已經能看到城門了,心裡越來越慌亂,探出頭對車伕喊了聲:“停車!”
車伕還沒停穩,我就跳下車來,走過去奪下他手中一匹馬的韁繩,對他說:“扶我上馬!”
那車伕緊張道:“姑娘這是要做什麼?”
“你扶我上馬再說!”我急聲道。
“不行,不行……”車伕的聲音含在口中,從胸膛中穿過一柄劍來,軟軟倒在了地上。
興兒的臉,在他倒下時,露了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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