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黎轉開了臉,又默了片刻,忽然含笑提亮了嗓音:“我方才想到,你來了,還沒吃東西吧?我領你去吃些這裡的特色菜吧。”
一說到吃美味,我登時來了興致,笑道:“好啊。不過到了你的地盤,我可不客氣啦!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我都要嘗一嘗,也不枉此行了。”
“你是為了吃,才來這兒了吧?”
“不然呢?我這麼大老遠來,不吃些當地美味,豈不是虧得很。你還記得老胡吧?他老人家若是想去哪裡,必先打聽那裡有什麼好吃的。”
“要是哪個地方的東西好吃呢,他便住得久些,要是沒什麼吃的,他馬上就走啦!”
範黎微笑道:“南詔沒什麼好吃的,我都吃不慣。說起美食,我還是覺得在北疆時最痛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這裡吃不到。”
“這有何難?等我回去,宰了新鮮的牛羊肉,用冰鎮著,讓人快馬加鞭送來。”
“你還當真了?我不過是說說。”
“這又不是什麼難事,既然心裡想,自然要去做。”
與範黎邊談邊走,不知不覺到了一家農家小院門口。
木簷門頭的一塊小小匾額上書:“聚香小築”。
地方不大,裡面的竹樓質樸無華,栽種了許多竹子。
可見店主人是品味清雅。
我笑道:“你怎麼尋到這麼一個地方?”
範黎道:“我常去海邊,每回都路過,後來就成了熟客。”
一個小廝過來牽了我們的馬。
我們選了二層闊臺上的位置。
沐著微風,還能遙遙看到遠處的海天一線。
院子裡一株不知名的大樹,像把巨大的傘,遮擋住闊臺。
原本耀目的陽光就被分割成無數的細線。
我仰起臉,眯著眼睛,感受碎金子似的陽光落在臉上。
那些陽光從樹隙中鑽出來又躲進去,一閃一閃的。
我從未見過這麼晶瑩剔透的陽光,輕聲說:“南詔,倒也不錯。不熱鬧,也有不熱鬧的好處。”
範黎側著頭,眺望著遠處,許久,低聲說:“太靜了。”
“嫂夫人呢?範大哥與嫂夫人常來看海吧?”我笑道。
他雖側著臉,我還是看到他臉沉了下來。
他轉頭朝我笑笑,並無回應。
一時之間,我也覺得尷尬起來,暗想:範大哥是奉旨成婚,他與他夫人也不知感情好不好?
我輕嘆一聲,順手摘了旁邊的一朵山茶花賞玩。
好在,菜很快端上了桌。
炒餌塊、岜夯雞、粑肉餌絲、雞絲虎掌菌……每上一道菜,範黎便向我報了菜名,並說用何種食材所做。有些菜品,還有一些典故出處。
我一直夾菜吃個不停,範黎卻不怎麼動筷箸,只是喝酒。 南詔的泉酒,綿甜爽利,我與範黎竟不覺飲了一小壇。
範黎先是指著桌上的雞絲虎掌菌,爽快地笑道:“南詔菌多,唯這虎掌菌有趣。它形狀如虎掌,據傳乃天上的黑虎君下凡,走過之處,就長了這些虎掌菌。”
說著,他朝屋內喊道:“店家,取你家一朵新鮮的虎掌菌來瞧瞧!”
那店家笑著端了一籮筐虎掌菌過來,說道:“今日爺興致好啊。”
又轉向我,說:“這位客官是爺的朋友吧?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當是如此。爺來這麼多回,難得見他笑了一回。”
我望著範黎,心裡泛起酸澀來,心想:難道範大哥日子過得不快活麼?是了。他原是大將軍,只愛領兵打仗,如今斷了一條手臂,再上不了戰場,賦閒在此處,心裡定是覺得不痛快。
可我面兒上仍是對店家笑道:“掌櫃的倒是個雅人。”
“客官見笑了。”那店家笑道。
範黎朝他擺擺手,說:“成了,看過了。拿下去吧。勞煩。”
酒足飯飽,我們到海邊賞玩。
那洱海,與別處的海不同。
雲朵是低的。天空藍得像是碧玉。下面的海藍瑩瑩的,環繞著雪山。
岸兩邊有許多樹,一直長到海里去。無數的海鷗在天上飛來飛去。我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海。
範黎想到了什麼,從身上取下一個布袋遞給我:“裡面是穀子,你拿在手心裡,它們就會飛來啄食。”
我將穀子倒進手心裡,伸出手去,果然引來一群海鷗,爭相來吃。
我覺得很高興,海鷗啄在手心裡,又很癢,便一直笑。直到那一小袋穀子喂完了還笑個不停。範黎也很高興,一直看著我咧嘴笑。
他笑的時候,眉宇間深深的川字紋便不見了。
我在南詔待了三日。
那三日,我們爬了雪山。
到小鎮子裡街巷閒逛。
踏著青石板,看那小橋流水從街的這頭流到那頭。
每日都飲茶品酒,好不快活。
我要走的時候,範黎騎著馬相送。一直送了很久。我一回頭,看他還在後面跟著。
我掉轉了馬頭,雙手放在嘴邊,喊道:“喂——我要走啦!回吧!”
範黎終於回去了。我騎著馬,飛快地跑了起來。
我心裡明白,這或許就是我與範黎最後一回見面啦!往後就很難再見到啦!所以心裡酸酸脹脹地難過起來。
剛走出南詔地界,忽見前面有一輛馬車攔在路中間。
我急忙勒停了馬。
馬車布簾掀開,從裡面走出一個秀氣的夫人,由丫鬟扶著,款款向我走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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