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發抖的不止秦多勉。
大紳國。
鄒婉紅一家子，也縮在避難所的C區角落裡，用寒顫驅逐寒冷。
身為最先一批來到C區的，擁有選擇權，她們本來是矮個子裡拔高個，選了至少最為保暖的中間又遠離‘廁所’的位置。
堪稱C區的黃金地段。
可後來鄒婉紅一家意識到，有時候先來後到的道理是沒有用的。
在很多時候，誰拳頭大，最好的位置就是誰的。
能分到C區的，基本都是大紳國認為沒什麼用的人，各種方面上的沒用。
大紳國實際上根本懶得對這裡多加管理，甚至避之而無不及。
導致這裡根本沒有大紳官方的秩序，但一個地方沒有秩序又是不現實的，於是C區在天災還沒到的時候，就演變出了自己的秩序。
一些來自同一個地區的老鄉，以這種關係為紐帶互相信任，在這裡建立了類似‘幫派’的東西，就叫自治會。
因為他們的人最多，拳頭最大，所以這裡目前就是他們來管理、分配，這就是秩序。
而鄒婉紅一家，身為本身就不被喜歡的東方面孔，加上沒什麼被看重的能力——哪怕是表演，於是就被趕到了這個角落裡。
只能慶幸的是，這避難所至少不是漏風的，只要不脫衣服、不離開被子，目前的溫度還可以忍受，否則鄒婉紅覺得自己活不過昨天那個晚上。
並且還值得慶幸，低溫也抑制了人的慾望。
在天災還未來，C區又開始大量住人的情況下，自由的這些人根本沒有禮義廉恥的概念，甚至直接當場開銀趴，要不是鄒婉紅和母親跑的及時，很有可能被迫加入。
至少現在沒人想這麼做了。
畢竟脫衣服這個行為，在現在就是純粹的酷刑。
但她們的精神狀態依舊很差——冰雹的聲音，房間的呼嚕，廁所的臭味，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們痛不欲生。
“公告說藍星上有很多國家很多人，都在今天消亡了，單位是億啊。”這時，隔壁，傳來有人的討論。
“我們能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氣溫，這冰雹，你看外面的環境都成什麼樣子了嗎？我覺得這很正常，活下來才不對。”
“那我們現在或許該謝天謝地？”
“或許吧？可……唉，我們這C區的環境，實在是謝不出來啊……”
“可活著總比死了好，公告上不是也說了嗎？這天災紀元可能是人類進化的契機，只要熬過去，我們將迎得新生。”有人卻依舊帶著希望的回應：
“再者，大紳不也說了，哪怕是提前準備的，自私自利的東國，他們的情況也很糟糕嗎，和我們這邊也不遑相讓嗎。”
“他們說不定所有人都比我們更慘呢。”
“他們人這麼多，糟糕是應該的……”
“……”
鄒婉紅聽著這樣的對話。
所謂的公告，估計是大紳官方為了振奮人心，提高生存率以及避難所的穩定，故意的拉踩吧。
反正網路已經徹底斷掉了，這裡沒有人可以求證。
現在的輿論，的確是完全掌控在官方手裡，編輯一下文字就能讓底下的人顱內高C，這價效比很高。
官方不想子民知道的，在封鎖的情況下，就是絕對無法掀開的秘密。
若是半個月之前，鄒婉紅會立刻加入這樣的對話之中，不管真實與否，開始痛批東國。
這是獨屬於她的ZZ正確，和精神愉悅的美味食糧。
可現在——
她嘴巴都還沒有張開，前段時間在留學生群聊裡看到的圖片一張張在其腦海裡閃爍，刺目無比。
她已經欺騙不了自己了，只是咬著牙。
沒有反駁，沒有附和，鄒婉紅捂住自己的耳朵，什麼都沒說。
她將在這個角落裡腐朽。
……
二〇二四年十一月七號，飛鷹時間，下午三點三十七分——距離天災紀元開始，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
如果從大氣層外往藍星俯瞰，會發現短短的一個星期，這個星球徹底變了樣子。
以往的大氣層下，是蔚藍的海水，和深色的陸地，可現如今，被以往更濃厚的雲層遮蓋，可即便透過這雲層，斑白卻幾乎依舊佔據了一切，藍星宛若被冰封。
飛鷹，六角避難所內。
克里斯和博伊，一前一後的走進一個狹小的空間——空間總共只不過有大概四五平米的樣子，裡面擺放著一桌兩椅子。
後進的博伊很自然的在進門之後，將房門合上並反鎖，因為既然用到了這個近似於審訊室一樣的房間，就代表接下來的對話，都需要保密。
克里斯搓了搓自己稍稍有些發僵的雙手，隨後打開了這個空間裡的電火爐，感受到一絲溫暖之後，才顯得比較愜意的坐在椅子上。
——現在哪怕是他這樣的領頭羊，也不能毫無限制的鋪張式取暖。
分立的三權，讓他們三方在這種時候，還要互相給對方限制甚至下絆子。
“克里斯先生，你這次叫我來，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麼？是因為傷亡人數開始增加，以及我們並不願意向外救援，引發問題了麼？”
博伊緊隨其後坐在了克里斯的對面，並主動開口詢問道。
飛鷹在這一週的時間裡，死傷也稱得上是慘重——不過避難所還不至於運營一週就崩潰，折損很小。
主要的死亡來源，還是那些在天災到來之前，追求自由，不願意住到‘所謂的避難所，只不過是囚籠罷了’，選擇住在自己的家中的那批人。
他們自以為可以在這種環境下，靠自己就過的很好，可實際上，他們完全低估了寒冰之災的危險。
水管凍結，且凍結的幾乎是除了避難所以外的所有線路，個人之力根本無法修繕，電力系統損壞，避難所之外的人，幾乎是在短短几個日夜過去之後，就重新進入了原始時代。
除了那些真正有野外求生能力或者掌握相關知識的愛好者，大部分人在取暖裝置報廢后，連取暖生火，都成了嚴重的問題。
雖然西方人對於熱食沒有東方人那麼強烈的追求，但是頓頓吃冰冷的麵包三明治，喝摻雜著冰霜的水，這隻要是個人就無法忍受。
而且死亡只要出現，就會引發恐慌。
再加上斷開的網路，種種疊加起來，心理和生理上的壓力都會巨大。
於是在寒冰之災降臨沒過幾天，就陸陸續續有人重新奔赴最近的避難所，要求避難所將自己收留。 有些家庭還只來了最身強力壯的一人，隨後要求飛鷹官方派人去將他的家人全部都帶過來，不救就是草菅人命，不自由，不民主。
“那些該死的傢伙有什麼好提的，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死了也活該的跳樑小醜罷了，他們的智商甚至不配成為一個飛鷹人，死了也不過是清除垃圾。”
克里斯的話語裡，戾氣相對於天災紀元前，濃厚了許多。
畢竟現在的環境是每天都在死大把大把的人，克里斯這一週來親眼見到的屍體，比他在此之前這一輩子見到的都要多。
很難在這個環境下一直保持平和的情緒。
“他們影響不了我們什麼，那些偏左的聖母們，也任由他們無能的叫囂吧，他們已經影響不了我們的位置了，末世不需要聖母，這是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都會知道的一件事。”
克里斯補充說道。
這一週對於這種情況的處理，是那些居然能躲過冰雹，還熬過了極端低溫，透過滿是冰雹的道路來到避難所的蠢貨，避難所是允許他們加入的。
但如果痴心妄想的提出什麼出去營救他的家人或者朋友，那就想都別想，再無理取鬧，自己也不配進入避難所，直接驅逐。
左派的聖母這時候便覺得這是個機會，居然開始在避難所裡演講，試圖動搖克里斯的地位，但很可惜，末日之下的人類，不需要這些沒用的東西。
他們已經受夠了慷他人之慨了。
並且他們已經不是半個月前的他們了。
要知道，當初覆滅島花這個完全有違人道的舉動，竟然在飛鷹掀起了一場狂歡。
人們情緒高昂，雀躍的感慨島花的覆滅，嘲笑他們的慘烈，並且對克里斯的支援和信任，達到了史無前例的高度。
至今都還有人將官方釋出的錄影圖，反覆欣賞，傳播。
末日的絕望，能導致人們情感發生的變化，就是如此的恐怖。
也因此，在這件事上沒有人再支援那些演說家，甚至當場暴走，一群人將嘗試勸說他們走向聖母道路的‘蠢貨’打了個半死。
事件可以說沒有掀起什麼風波。
“克里斯先生，如果不是這件事，那有什麼值得在這裡談論的事情麼？”博伊聞言，有些不解的詢問道。
他原本還以為，克里斯是需要透過自己來解決這些‘只在有困難的時候想到國家’的蛀蟲。
至於解決方式，自然是不人道、不能走上臺面的，就像自己解決那些老弱病殘一樣。
“是關於這個。”
克里斯手伸到了桌子下面，隨後取出了一個嚴密的手提箱，在輸入了整整兩次密碼之後，才將這個箱子開啟。
隨後克里斯扭轉箱子，讓開啟的一面朝向博伊。
當看清楚手提箱裡的東西之後，博伊眉頭一挑，這是一塊看起來像是石頭的東西，但是克里斯先生又不可能給自己展示什麼藏品類的東西，加上這個樣貌似乎有些熟悉……
等等。
“克里斯先生，這……”當博伊終於意識到這熟悉之感是來自哪裡之後，他瞳孔猛的縮緊：“這難道是「希望」先生口中的「異石」？”
“沒錯。”克里斯點點頭：
“因為經過我們研究所初步的結果，這個東西的構成，在藍星從未見過，以及對「希望」先生描述的反覆比對、確認，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他口中的「異石」。”
“可「希望」先生不是說，「異石」只出於部分異種的體內嗎？異種不是在第四個月才出現嗎？難道現在已經有異種開始入侵藍星了？這對我們的計劃會有很大的影響！”
博伊有些煩躁的說道，他不喜歡計劃被這種劇烈的意外打亂。
“冷靜，博伊，異種還沒有出現。”克里斯雙手交叉放於桌面上，相對平靜的說道：“這枚「異石」，是我們偶然在馬西州發現的。”
“馬西州，這不是我們飛鷹境內受災最為嚴重的區域，我們不是已經戰術性放棄了麼？怎麼會在那裡發現「異石」？”
博伊稍稍平復心情後，詢問。
“你說的確實如此，我們能得到它是幸運女神在眷顧的結果。因為它是藏於一枚卡在我們途徑馬西州的軍用貨車上的冰雹，被順帶著回來的。”
克里斯說到這裡，都搖了搖頭，臉上感慨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慶幸。
“天佑我們飛鷹。”博伊低聲說了一句後，眉頭狠狠的皺起：
“「異石」出現在寒冰之災，這是否意味著那東國，和我們隱瞞了很多東西？
該死，我就知道他們沒有把全部的真相說出來！我們是不是應該把這個訊息告訴其——”
博伊自己頓住了話，因為他意識到自己想說的話有些愚蠢。
好不容易發現的秘密，現在分享給其他國家，這簡直愚蠢到家了，要聯合其他國家攻訐、孤立東國，也要等其他國家都發現這件事後才合適。
“這點不太確定，我們能得到這枚「異石」，實在是機緣巧合，如果單單從「希望」他過去的地位和身份來看，他曾經經歷的天災紀元，可能真的不知道這件事。
只可惜因為天災紀元帶來的變化，我們的監測衛星能得到的資料質量越來越差，根本無法透過它來分析東國的動向。
當然，知不知道都不重要，我們要以最壞的情況揣測其他國家，就當他們已經知道了。”
“也是，我們藍星現在誰也干擾不了誰，至少在寒冰之災中，我們都是一座座孤城。”博伊捏住自己的下巴，開始思考：“我們自己能做的，就是儘可能的蒐集更多的「異石」才對？”
“在此刻之前，我們已經進行了一次分析會，我們得出了這些結論……”克里斯開始和博伊侃侃而談，飛鷹關於「異石」得到的結論，和東國差不多——畢竟資訊大部分都公開，國家內又不缺少聰明人。
推斷出類似的結論是正常的。
“海洋和陸地嗎……”博伊消化著這大量的資訊，喃喃自語：“「異石」這種幾乎是決定藍星未來格局的東西，我們必須要儘可能的得到才行。
否則，我們的霸主之位，或許將不復存在。”
“這點我們都很清楚，只可惜，目前我們幾乎沒有蒐集「異石」的能力。”克里斯的神情顯得比較平靜，但又隱藏著一些無奈：“這天氣太致命了，哪怕我們猜測馬西州現在可能藏著一些「異石」，也只能幹看著。
我們現在哪怕蒐集一些冰雹，都很費勁，甚至可能造成傷亡。”
“能用人命堆出道路嗎？”
博伊直勾勾的看著克里斯，認真的詢問道。
克里斯搖頭輕笑，他倒是知道博伊一直比較極端，這也是今天自己和他交流這件事的原因，但是他搖搖頭：
“人命也堆不出道路，這是一個無底洞，哪怕願意送命，在已經堆砌近山的冰雹中，尋覓它們的難度，實在是太大了，現在大型器械，我們又不可能呼叫。
我們現在能做的，能收集處理的冰雹，不過是杯水車薪，處理的還沒有新增的多，內陸況且如此，何況海洋呢。
但博伊伱無須在這件事上擔心，因為這個情況不止是我們飛鷹，即使東國也發現了「異石」，他們也同樣要面臨這個問題，不是麼。
沒有人有機會提前搶跑。”
克里斯有些自信的說道。
二合一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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