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二四年十二月二十五號，法手時間，早上九點十分——距離地震之災結束，極夜之災開啟，還有不到一週的時間。
“早知道現在會這麼狼狽，當初就多存幾件衣服了。”
秦父看著自己身上外套被鐵絲劃拉出來的巨大口子，有些無奈的輕聲自言自語。
隨後扭頭對同樣看起來落魄不堪的秦多勉催促道：
“我們動作要快點了，換完東西之後，要抓緊時間去‘趕海’。
也不知道昨天設定的機關有沒有用上的機會，希望今天能多點收穫。”
“知道了。”
本身就在天災紀元之前，因為縱慾過度、作息不良的顯得有些孱弱的秦多勉，在此時此刻，堪稱‘形容枯槁’。
整個人透露著一股虛弱的氣息，但好在並不頹廢，眼神倒是還‘活’著。
現在法手的道路在冰雹徹底融化之後，對比寒冰之災時要好走很多，至少走大道的時候，不再需要登山鎬了。
“喂——，東國人，能幫幫我嗎？我遇到了點麻煩。”
走在路上的時候，一側的廢墟堆裡，突然傳出了這樣的聲音。
秦家父子扭頭，尋找著聲音的源頭。
左顧右盼之際，一道在白天不顯眼的光束打在了秦父的眼睛上，吸引著他的注意。
而這也讓他找到了向自己求救的人所在的位置——真的在廢墟堆裡。
是一個和外界連通的空間只有不到十釐米寬的一個狹長視窗、四周還被建築殘片擋住的廢墟堆中。
透過這個狹長視窗，可以看見裡面的手電和眼睛。
“你怎麼被困在裡面了，昨晚翻車了？”秦父有些好笑的說道。
“不要叫我東國人。”秦多勉顯然沒有抓住重點，他如此回應。
“畢竟我只有一個人，有時候出事就是這麼慘，不叫東國人就不叫東國人，大秦？小秦？怎麼樣都行，快點幫我一下。”裡面的男人說道。
“你怎麼被困在裡面了。”秦父沒有第一時間動手，而是詢問。
“這還用問嗎？顯然是我沒想到我的‘家’在地震中發生了意外的坍塌，把我這個倒黴蛋困在裡面咯。”
裡面的男人擺擺手說道：
“快，別問啦，先救我，我已經被困在這裡感覺好幾個小時了，空間很小很難受，我還沒有工具能破開這個牢籠，真是謝特。”
“幫你可以，我們能得到什麼？”秦父用手指指北敲了敲視窗側的石頭，隨後說道。
“我們明明認識，是末世中一起求生的夥伴，大秦，伱不該在拯救夥伴這件事上索要報酬！”裡面的男人有些受傷的說道。
“就是因為我們認識，我才和你收取報酬，詹姆斯，我要是不認識你，我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把你殺死，然後再尋找你有沒有在這個廢墟里留下有意義和價值的‘遺物。’”
秦父完全不吃對方這一套，用手指在視窗面前左右晃動：
“快點說你的酬勞是什麼，否則我要和我的兒子先離開了。”
“一個全新未使用的打火機怎麼樣、一個可充電型電池，再加三加侖牛奶。我這個人喜歡一上來就報最高價碼，避免無意義的討價還價環節。”對方聞言有些無奈的說。
“很有誠意，你成功的說服我了，不過電池都給我了，那再外加你手裡的這個手電筒吧。”
做生意的時候，秦父笑眯眯，臉上露出了老狐狸的奸詐、愜意和懷念。
“該死，這你也要？它都這麼破爛了！而且那個電池和這個手電並不適配！”對方瞪大了眼睛。
“極夜之災就要到了，這小破爛還是可以提供一點照明的。”秦父笑著說道。
“行行行，真是貪心的傢伙，我答應了，快點救我吧。”對方直接將手電從窗口裡拋了出來，聲音無可奈何。
“多勉，一起。”
將手電筒撿起放進口袋，秦父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給秦多勉一句指令之後，兩個人都從背後的揹包裡取出鋼棍，開始充當撬棍，開始挪移掩埋詹姆斯的堆積物。
這本就是今天的地震剛剛帶來的堆積物，因此彼此之間不是很牢固，詹姆斯自己打不開只是因為他在內部沒有好的出力點，在鋼棍的幫助下，兩人成功的為詹姆斯打開了一個更大的口子，將其從中拽了出來。
“重見天日的感覺真好啊，剛剛的幾個小時，我都快要患上幽閉恐懼症了，只是可惜了陪伴我十幾天的避難所，我明明為他們付出了那麼多心血，看來接下來幾天我只能去公園當流浪漢了……”
詹姆斯有點話癆，剛出來就說個不停。
“你腿還是受傷了，傷口這麼髒，你最好儘快處理一下，消個毒，否則你未來可能會很痛苦。”
秦父的視線掃過詹姆斯正在流血的小腿，平淡的提醒道。
“害，就這啊，無傷大雅，痛苦，天災紀元的痛苦已經讓我痛到麻木了，因此就算再痛一點也無所謂了，我連死都不是很怕，我還怕這個。”
詹姆斯有些囂張的說道。
“你要是連死都不怕，你剛剛就不會向我們兩個求救了，好了，我沒空陪你在這裡說這些有的沒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把報酬給我。”
秦父看了下手錶上的時間，對詹姆斯說道。
“被你發現了，給，當然會給，我的誠信在這個街區可是有目共睹的，一個都不少的給！
不過……大秦小秦，有個小小的問題是……我大部分物資是隨身攜帶的，而現在，這些物資在我後面，在這個廢墟的更深處。
所以……能不能麻煩你們兩個和我一起再挖一下，這也是為了你們自己啊。”
秦父：“……”
看著腳下的廢墟，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那麼原本的酬勞就不夠了，除了剛剛的承諾之外，我還要一個打火機。”
“這可不行，我打火機總共就只有幾個，我的小破手電都給你了，就不要再覬覦我最後的光和熱了，你是真的想要我死在下個月啊！
這樣吧，你幫我挖出來，我再補給你一點五升的純淨水。”
詹姆斯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一些布匹，戴著痛苦面具的擦拭傷口之後，將傷口包紮的同時，對著秦父說道。
“行吧。”秦父想了想，點點頭。
“OK，那我們開始吧，我之前物資放的位置大概在這堆底下，唉，只要我實在是沒想到，我建立的那個骨架，之前十幾天一直都很穩健的，怎麼今天就出事了呢。”詹姆斯按照記憶中的位置，在廢墟堆上點了點腳，感慨著。 扭頭，見只有秦父跟上來，他疑惑的詢問道：
“讓你的兒子也過來幫忙啊。”
“剛剛的交易侷限於我幫你出手，我的兒子是另外的價錢。”
“？哦，法克，大秦，你真是奸商啊！”詹姆斯愣了一會兒後，沒忍住的破口大罵出來。
“多謝誇獎，好了，開個玩笑，多勉，過來吧。”秦父笑著說道。
……
花上了一些時間，太陽逐漸從天空的一側，逐漸靠近向災禍之鐘，終於，三人合力之下，將詹姆斯大部分的物資都搶救出來。
“唉。”詹姆斯看著自己受損的物資唉聲嘆氣：“好多寶貝的都壞掉了，這我可怎麼活啊，大秦，你真的還忍心嗎？”
“別裝了，詹姆斯，我們大家都知道狡兔三窟的道理，這裡肯定不是你全部吧。”秦父只是說道。
“好吧好吧，你們是要到巴克那裡去麼”詹姆斯先小心翼翼的檢查了一下打火機有沒有漏氣之後，將報酬都交給了秦父，見兩人如此就準備離開，便詢問。
“沒錯。”秦父點點頭。
“那你跟我幫他們打個招呼，就說晚上我可能要到他們的公園住一會兒，當然，會付報酬。”詹姆斯說。
這裡肯定不能住了。
“你為什麼不現在自己直接去？你要做什麼？”秦父第一時間反問道。
“趁著現在天還是亮的，地震短時間內還不會出現，我看看有沒有新的合適的家給我住咯，最好是那些已經成型，但是主人今天剛剛被震死的家，直接便宜我。”
詹姆斯揉著自己的小腿，笑著說道。
“那祝你好運。”
天災紀元之中，不管閒事是最基本的美德。
並且對方跟自己說的是不是他真正的目的，也不好說，秦父認為這多半是謊言。
於是也沒有再多說，帶著秦多勉繼續朝目的地走去。
公園，當初見證人性之暗的公園，就是巴克所在的位置。
巴克算是自己這個街區倖存者勢力的頭子，但是並非是當初殺死那個曾和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男人的兇手團伙。
如果還是他們，秦父是斷然不敢這樣來到這裡的。
這二十多天以來，一開始的確是那幾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制霸著這裡，而他們見到人的第一反應，也一直是殺死對方然後奪取其物資。
秦家父子對此的應對，就是簡單純粹的惹不起但躲得起。
然而巴克以及他的朋友們，是從其他街區來到這裡的，並且在發生衝突之後，直接反攻，將那個團伙的人悉數解決。
於是這個街區就成為了他們的‘所有物’。
但他們和之前的主人不同，他們試圖在這裡建立起秩序，吸納倖存者加入他們自稱‘公園’的組織，抱團取暖。
即使不願意加入也沒有關係，依舊可以共存以及進行交易。
秦父在暗中觀察了一段時間後，才真正的接觸了巴克這夥人。
目前還沒有加入，因為加入公園，需要上繳所有的物資，並且從此以後聽他們分配、指揮。
雖然他們會盡量保證你的生存基本所需，但想了想後秦父還是拒絕了，他還是不願意將自己和兒子的性命，賭在巴克會不會負責上。
或許也不用賭，未來物資越來越少的時候，如果加入他們，公園裡要死的人一定會先是自己和兒子這些後來者。
能先靠自己還是先靠自己吧。
秦父接觸的目的，只是和巴克他們進行以物換物的交易。
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會有秩序，即使是以前的暴力團體，也是有秩序的——唯他們尊，唯他們活的秩序。
這是一個大部分人無法接受這個秩序，包括秦父，所以立刻遠離。
但是巴克他們建立的秩序，秦父認為對自己是有幫助的，所以選擇融入。
當然，也不是說巴克一夥人就是隻想做好事的大善人。
他們佔據著最安全的位置並且不允許他們團伙之外的人進入、搜尋物資的時候，他們先看到的、進入的區域就屬於他們，閒雜人等立刻離開、進行交易的時候，都會收取一筆中介費，並且如果買賣的物件其中一方是他們自己人，那麼價值的估量，也是完全傾向他們……
但總比純粹暴力好太多。
事實證明，融入確實是有用的。
首先，有了交易，很多急需的物資，終於無需再靠大海撈針來在廢墟中搜索，而是有了這個門道。
自己的兒子前不久發了一次燒，如果沒有自己交易得到了幾顆抗生素，或許現在就只剩下自己這個白髮人了。
自己的兒子有用嗎？對於秦父而言，說真的，在天災紀元之中，他提供的幫助遠遠不及自己給他的付出，沒有用。
但是精神上，秦父認為自己沒有兒子真的不行。
除了交易之外，很多類似詹姆斯和秦家父子的人，都沒有選擇加入巴克他們，但是巴克不是很介意。
在和秦父這些人見過面，簡單聊一下，得到他們例如會遵守他們秩序的承諾、得到誠意之後，巴克和散人不會起衝突。
隨後散人們再透過巴克這個橋樑，之間也能互相熟悉，這也避免了很多猜疑和衝突。
秦家父子和詹姆斯，就是這樣認識的，並建立了這種奇怪的‘朋友’關係。
如果兩人不認識，早上的情況，秦父是真的很有可能選擇直接殺死對方。
不是所有人都不崇尚暴力，但是大多都死在了前半個月，巴克手裡，亦或者無法接受、認可這個秩序，選擇離開了這裡。
尋找、創造，不論如何，有人的地方就有秩序，只不過秩序依人而變，而人類總是在趨於自己喜好的秩序之地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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