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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76. 陰陽端公 崑崙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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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年間。

青溪鎮豪族封家受詔入京,賜金腰牌,負責督造皇陵。

這便是觀山太保由來。

不過,世人卻鮮少知道,大明近三百年中,除卻封家一脈,另外還有三大家族,受皇封食皇祿,皆在朝廷任職。

陰陽端公擅長尋龍,相形度勢,統領三千窟子軍。

九幽將軍專精鎮河降龍,行鎮守龍脈之事。

拘屍法王則是長於降妖除魔,負責鎮壓屍禍。

周明嶽口中的周家老祖,便是當年窟子軍統領周遇吉。

據說他年輕時曾經有過一次奇遇,入山行獵途中,遇到一頭深通人性的老猿,跪在馬前,請他射殺大虎。

而為了報答他殺虎大恩。

老猿帶他去了深山,爬上絕壁,而觀天書。

自此周遇吉,才有了觀天象、通陰陽,驅神役鬼的本事。

只是……

陳玉樓從沒想到。

一個逃荒到他陳家的教書先生,竟然是周家後人。

此刻他提著酒杯,眉頭微皺,腦海裡思緒起伏。

但越想,曾經那些不解和疑惑,卻是一下消失無蹤。

首先是陳家賬房這個職位。

非心腹不能擔任。

當年陳玉樓還是看他學識淵博,一副落魄讀書人的形象,妻子又有身懷六甲,想著他能養家餬口。

但周明嶽卻再三拒絕。

為什麼?

因為他是周家人,明朝覆滅後,窟子軍便以倒鬥為生。

他可能是不願如此,才會從通天嶺逃出。

結果,外面世道更亂,兵荒戰禍,連年大災,被流民裹挾,一路到了陳家。

本以為只是湘陰地界一望族。

但到了才知道,陳家竟是當代卸嶺盜魁。

一個不願繼續進倒鬥行,另一個也有其他顧慮。

畢竟,當年封王禮提出毀摸金符、發丘印,帝陵不入丹珠,以應對摸金髮丘和搬山三大門派,但對卸嶺力士,卻是直接派兵鎮壓。

周遇吉身為總兵,又身負尋龍之責。

極有可能,也參與了圍剿卸嶺的鎮壓中。

不過,這也只是他的猜測。

畢竟老祖周遇吉入朝廷時,已經是明末,大明天下大亂,曾經不可一世的觀山太保都已經解甲歸田,重新回去青溪鎮。

但無論如何,只要有萬一的可能,周明嶽也不敢隨意行事。

還有一點。

這些年中逃入陳家避禍的人數不勝數。

陳玉樓之所以對他印象頗深。

是因為前身與他經常探討風水之事。

周明嶽在風水上,有著遠超尋常人的造詣。

一個逃難之人,這點本就不太對勁。

只不過,那時他也遣人去打探他的來歷身份,最終無疾而終,加上週明嶽為人謹慎,在陳家老老實實種了十年田。

這件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要不是今天藉著他酒醉,讓他主動開口。

陳玉樓怕是怎麼也想不到。

一個儒雅溫和的讀書人,竟然會是周家後人。

難怪查不到他來歷。

通天嶺飛仙村,數百年不與外人往來,周家後人世代鎮壓那株赤須樹以及土龍。

就是不知道,曾經橫行江湖的三千窟子軍,如今還有多少人?

“那天書?”

將腦海裡思緒按下,陳玉樓仰頭將杯中酒水飲下,又問了一句。

只是……

聽到那兩個字,周明嶽那雙學眼睛裡忽然浮現出一抹掙扎,嘟囔了幾句什麼,然後人往桌上一趴,已經沉沉睡去。

可惜。

見此情形。

陳玉樓搖了搖頭。

鬼吹燈世界中,天書二字出現的次數不少。

龍虎山五雷殿鬼門天書。

周文王占卜雮塵珠而留下的龍骨天書。

封家人在懸棺中尋到的天書。

如今……又有周遇吉在絕壁所觀的那份天書。

看著好像不太值錢。

但實際上,能以天書為名者,又有哪一個是泛泛之輩?

而且真要說起來,他在瓶山那位觀山太保身上得到的陵譜,其實也能算是天書範疇。

只不過,並非古物就是了。

看了眼周明嶽,以他如今的修行境界,是否裝睡一看就知。

陳玉樓並未急著離開。

而是拿著酒壺,自斟自飲起來。

過了好一會才下樓。

推開門,那道老邁的身影果然就在樓外不遠處的樹蔭下打盹。

“魚叔。”

“找幾個弟兄,將明叔送回去。”

“是,少爺。”

魚叔緩緩睜開眼,也不多問,徑直領命離去。

沒多大一會,他就帶了幾個莊丁回來,攙扶著已經醉的不省人事的周明嶽往外城而去。

負手站在樓外。

陳玉樓目光越過莊子裡鱗次櫛比的房屋。

眼神閃爍,似乎在琢磨著什麼。

魚叔籠著手站在一旁,臉上沒太多表情,他這個年紀的老人,畏寒而不怕熱。

站在烈日下,眼睛微眯,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魚叔,你說明叔這人如何?”

沉默了好一會,陳玉樓忽然問了一句。

像是在問他的看法,但更像是在自言囈語。

“病虎之相。”

魚叔似乎早就預料他會有此發問。

口中說了一個,讓陳玉樓完全沒有預料到的詞。

“病虎?”

“是,猛虎雖老,卻能食人。”

聽到這個解釋,陳玉樓一聲哂笑,看來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老管家,也看出了些端倪出來。

“既是如此,魚叔為何還讓他來內城,擔任一教書先生?”

說道這,他眼神一凜。

“更何況,你就不擔心,我會被他反噬?”

若是其他人,被他如此質問。

只怕早就惶恐不安,嚇得兩股戰戰。

但在魚叔臉上卻見不到太多變化,他只是咧嘴笑了笑。

“少爺有七步之才,行者之威,一頭病虎,起不了風浪。”

聞言。

饒是陳玉樓,也不禁搖頭一笑。

顯然是沒想到,魚叔竟然也會拍馬屁。

不得不說,他這雙眼睛確實厲害。

整個陳家莊上下,恐怕也就他看出了一點周明嶽的跟腳。

他能如此自信,放在那邊的心思應該也不少。

周明嶽又怎麼能想得到。

平日裡和睦可親的老管家,時時刻刻都在暗地裡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少爺,要不要……”

魚叔忽然抬了抬頭。

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低啞平靜。

但那雙微微睜開的眸子裡,卻有一道幽寒浮動。

恍如一頭護家的老狗。

“暫時不用。”

“不過他要是有什麼異樣,倒是可以敲打一下。”

陳玉樓搖搖頭。

通天嶺、飛仙村,還有那株吞食龍氣無數的赤須樹,倒是可以圖謀一下。

青木長生功第二步。

便是凝聚青木真身。

縱觀鬼吹燈世界,最好的自然是生命古樹,也就是鬼方樹。

但那玩意動輒滅世,以他現在那點實力,不說進不去域外,就算能進,一萬條命也不夠死。

其次的話。

崑崙神木、楗鄴神木,再就是赤須樹了。

真要論的話,蟲谷那隻萬年太歲,也算是青木之一。

按照陳玉樓的猜測,青木真身應該是一點點築基提升。

所以,他才會留下週明嶽,算是落下一顆棋子,他日有機會的話,還能去一趟通天嶺。

“是,少爺。”

魚叔點點頭。

緩緩閉上了眼。

身上那股幽寒的氣息消失不見。

轉而似乎又變成了莊子裡那個和睦可親的老頭。

“柺子,最近在忙什麼?”

將赤須樹的事情記下,陳玉樓不再多想,只是隨口問道。

這兩天,在莊子裡都沒見過花瑪拐了。

“說是不放心,帶人押著貨去了省城。”

聽到魚叔這話。

他這才品出點味道出來。

這小子哪是不放心貨,湘省地界上,應該還沒人敢打劫常勝山的貨。

花瑪拐跟著去,應該是去查托馬斯和裘德考了。

“行,我知道了,魚叔你忙。”

點點頭,陳玉樓晃悠悠的往後院走去。

魚叔目送著他離開,也揹著手四下閒逛起來,就像是在田埂上巡視莊稼的老農。

一路穿過兩條巷子。

陳玉樓便再次出現在了學堂外。

“掌櫃的。”

這次他並未收斂氣息,剛靠近,袁洪就有了感應。

推開門恭敬的行禮道。

“不錯不錯。”

看它的樣子,幾乎已經完全融入。

和當初那個偷食屍氣的老猿,簡直天差地別。

陳玉樓忍不住讚歎了一聲。

見他過來,崑崙也是一秒破功,臉上重新露出那抹熟悉的憨笑。

“來,先生留的作業,拿給我看看。”

“這呢。”

袁洪一把抓過遞給了他。

翻開看了看。

一共八個字,三十遍。

雖然字跡不怎麼好看,但寫的還算認真,一筆一劃,寫的也像那麼回事。    “可以啊,照這個進度半個月就能蒙學了。”

之前在外面。

明叔和他說兩人天賦還行。

說實話,陳玉樓只當他是在客套,說的漂亮。

沒想到還真有點意思。

被他一誇,兩人頓時一臉激動。

同時對他也愈發感激。

畢竟這世道,能識文斷字終究還是少數,他們能有這樣的機會,全拜掌櫃的所賜。

隨意聊了幾句。

陳玉樓將崑崙帶走。

這兩天難得空閒,為他開竅之事再不能耽誤下去了。

跟在他身後,還一無所知的崑崙,眼神裡透著幾分迷茫,只以為掌櫃的有事。

直到跟著掌櫃的,一路進入觀雲樓,又進了地下室。

他才終於察覺到了什麼。

雙手緊緊攥著,心頭嘭嘭直跳,激動難掩。

這裡他並不陌生。

當日從瓶山歸來時,就是他親手將那些玉盒以及丹爐送來此處。

不過,眼下環顧四周。

崑崙總覺得和往常有了些變化。

但具體表現在哪,他又琢磨不透。

“還記不記得,掌櫃的我答應過伱,會盡力將你天生口啞的毛病治好……”

走到放置著大藥的博古架外。

陳玉樓拿出一隻寫著老山參的玉盒,開啟取了一片。

倒不是捨不得。

主要這東西是吊命的寶藥。

藥力驚人。

也就是他有青木長生功,能夠煉化其中靈氣。

一般人整株吞服,氣血估計都要撐爆。

縱然崑崙天生神力也不行。

聽到這話,崑崙連連點頭,眼前彷彿浮現出多年前,掌櫃的派人四處尋找濟世名醫,試圖為他治病。

只可惜。

他不能說話的毛病,似乎是從孃胎裡帶來。

藥石難醫。

直到請了一位據說是從宮裡出來的御醫來到湘陰。

他也說了相同的話之後。

這件事才最終不了了之。

連崑崙自己都放棄,這麼多年下來,他已經習慣瞭如此。

沒想到,今日掌櫃的又一次提及到了此事。

“聽我說。”

“掌櫃的如今已經有了頭緒。”

“能不能成,就看今日了。”

陳玉樓拍了下他肩膀,示意崑崙就地坐下。

聽著這番話。

崑崙雙眼頓時通紅,眼角噙著淚光。

他雖然看著大大咧咧,毫不在意,但人生在世,誰又不想和正常人一樣?

只不過,他不想讓掌櫃的麻煩罷了。

那幾年裡,找了多少國醫前來,他都看在眼裡。

“好了,掌櫃的知道你在想什麼。”

“你能說話,我也能心安。”

見他神情激動,手裡不斷比劃著什麼,陳玉樓笑了笑。

“記住一件事。”

“務必要屏氣凝神,不能胡思亂想。”

陳玉樓又低聲低聲叮囑了幾句。

泥丸宮乃是人身百竅中,最為神秘的竅穴之一,縱然是他,也不敢有半點大意。

一旦有了絲毫偏離。

可能非但不能讓他開竅通靈,到時候可能會適得其反。

見崑崙一臉認真的答應下來。

他這才讓他將那枚老山參參片含在口中。

轟!

那株老山參,在瓶山藥壁至少長了一百多年。

沐浴日精月華,吸收天地靈氣而生。

蘊藏的藥力磅礴驚人。

剛一入口,崑崙立刻察覺到一股熱潮在四肢百脈中炸開。

但他卻不敢多想。

只是閉著眼睛,拼命放空思緒,保持心神澄澈通透。

在他身外,陳玉樓也在始終盯著他的變化。

直到周身內外靜如潭水的一剎那。

他再不遲疑,心神一動,蟄伏在氣海丹田中的青木靈氣,毫無保留的洶湧而起。

兩人身外。

彷彿憑空撐開了一把大傘。

傘面上青光瀰漫,四周搖曳的光火折射下,頓時透出幾分悠遠神秘之感。

同時。

陳玉樓伸出手,搭落在崑崙眉心處。

靈氣湧入他腦海之中。

因為之前有觀摩袁洪靈竅,以及內視自身的經驗在,只眨眼的功夫,他便找到了崑崙的泥丸宮所在。

只是……

藉著靈氣一掃。

他眉心不禁深深皺起。

其他人他不清楚,但他自己的你王宮光澤閃耀,通透如玉,彷彿一座腦中洞天。

但崑崙的泥丸宮卻是灰濛濛一片。

彷彿一顆死寂灰敗,被霧氣籠罩的種子。

其中更是會仿若混沌。

“難怪遲遲無法開竅。”

看到這一幕。

陳玉樓總算明白,崑崙為何天生口啞,神智比起常人也要低出太多。

眼下的他,和那些山中野獸幾乎沒有多少區別。

在雁蕩山中生活時。

被人視為野人。

山門畏懼他猶如猛虎。

那些山中賊匪,則是拼了命圍剿,試圖將他活捉,然後送去省城賣個好價錢。

也就是到了陳家莊後,才有了個立足之地。

“袁洪靈竅也是內通外暢,猶如翠玉,所以才能通人性、懂世事。”

“如今看來……首要之務,是淨化這些濁霧。”

陳玉樓目光閃爍,心中思索。

之前他曾想過,崑崙有沒有可能是誤食了某種天靈地寶。

才會出現靈竅不顯,反而天生神力這種奇怪的情形。

如今看來。

這個猜測未必不能成真。

是藥三分毒。

更何況,還是史上罕見的寶藥。

直接吞服下去,無法徹底容納吸收,多餘的藥力無異於致命的毒液。

只能說他還是幸運命大。

沒有當場氣絕而死。

“青木靈氣,萬物生靈,煉!”

眸光一凜,陳玉樓小心催動著靈氣,一點點將崑崙泥丸宮外籠罩的霧氣煉化。

這一切看似簡單。

實則過程極其漫長。

需要無比的耐心。

不過……他最不缺的就是定力。

青木長生功的修行何其繁瑣,動輒一坐就是一天,閉關更是以十天半個月計算。

漸漸的。

霧氣一點點散去。

彷彿有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

腦海深處的泥丸宮,終於漸漸露出了真身。

陳玉樓卻不敢有半點鬆懈,又繼續催動青木靈氣,往泥丸宮內而去。

崑崙之所以遲遲無法開竅。

和人生病,經脈淤堵是一個道理。

只不過,淤堵能用藥石化開,但泥丸宮作為人體六秘之一,卻不是藥石能夠打通。

好在,泥丸宮中的雜氣濁霧並不多。

但就是如此,陳玉樓也足足花了一個鐘頭,才將那些濁氣煉化一空。

在最後一縷霧氣消散的霎那。

盤膝而坐的崑崙,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渾身開始止不住的顫動起來。

濁氣盡去的泥丸宮中。

彷彿憑空燃起了一縷火,將泥丸宮照得通透一片,玉色開始瀰漫,看著就像是一枚翠玉精雕細刻而成的靈種。

看到這一切。

陳玉樓才將靈氣歸回。

然後往後退了幾步,一邊呼吸吐納,一邊靜靜等候崑崙醒來。

火光下,他那張向來從容自信的臉上。

罕見的浮現出一抹緊張。

即便觀摩過數次袁洪靈竅,但為人開竅,這還是第一次。

能不能成,還未可知。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不知道多久後。

一直緊閉著雙目的崑崙,眉心忽然一顫,然後緩緩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

陳玉樓腦海中彷彿有一道靈光乍起。

崑崙跟在他身邊,已經有十多年,對他熟悉無比。

因為沒有開竅。

所以,他眼中始終透著幾分迷茫和遲鈍,眼神空洞無光,就會給人一種痴傻愚笨的感覺。

但此刻……

他睜開的眸子,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澈。

崑崙似乎已經感受到了。

坐在地上的他,再也忍不住。

淚水奪眶而出。

劃過臉頰,大顆大顆的落在地上。

“好……好了?”

陳玉樓強忍著酸楚,但那一絲顫音卻是將他內心暴露無遺。

崑崙重重點頭。

然後張口說出了他他此生第一句話。

“掌櫃的……”

感謝Apologies、廬州三公子、愛喝卡拉寶、神威如獄88、書友打賞支援,還有投月票的各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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