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蒂斯帝國佔據了黃昏巨人的精神世界。
死靈教派擁有黃昏巨人的軀體。
這種猜測無疑是驚鴻一瞥，同時又撲朔迷離。
李諾心中捉摸不定，但也沒有深入思考。
原因無外乎自己手上的情報不夠，再怎麼推測、分析，都和臆想差不多。
等將來他有了足夠的實力、足夠的資本，定要好好地把死靈教派與塔蒂斯帝國之間的隱秘，給挖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現在，還是逃命要緊吧！
就在李諾收拾生命藥劑的這一小段時間裡，醫療部走道里的積水已經上漲到了小腿中段的高度。
“嘩啦啦”的水流中，夾雜著十分明顯的淌水聲。
李諾來到藥品倉庫門口往外一瞧，十幾只剛剛“刷新出來”的陰怒狂靈正朝這裡跑來，好死不死地把去往樓梯間的道路給堵住了。
目光放遠，眺望樓梯間的方位，那扇被門閂鎖住的樓道閘門，已經快被門外的陰怒狂靈給撞開了。
李諾知道，自己絕無可能原路返回。
他抬手輕點，投射三道透明閃電，用「恐懼術」把距離自己最近的陰怒狂靈給控住。
快速掃視醫療部走道，一扇被風吹開的窗戶映入眼簾。
窗外的天色陰沉無比，瓢潑大雨席捲大地，雨水組成的黑色漏斗仍舊佔據了小半邊天空。
幾隻陰怒狂靈繞過被“恐住”的同伴，朝著李諾跑來。
李諾手臂一揮，射出數道透明閃電，不惜耗費精力值和靈魂強度，將這些陰怒狂靈全部用「殘廢術」拖住。
他快步跑到窗戶旁邊，伸出腦袋向外張望，低頭俯視。
天無絕人之路。
下方正好是某個軍士的辦公室，有一個向牆體外凸出的小陽臺。
李諾繫緊揹包的揹帶，將珍貴的生命藥劑牢牢束縛在身上，手臂一撐，翻出窗戶，深吸一口氣，鬆開箍住窗戶框的雙手，讓自己自由下墜。
“沒想到我也有當成龍的一天。”
李諾腹誹一句，雙腳著地，彎曲膝蓋，卸去自由落體的衝擊力，穩穩地降落在城堡二樓的小陽臺上。
感受著腳底傳來的絲絲酥麻，李諾抬了抬眉毛。
「堅韌」提高之後，他一直沒機會檢驗一下自己的身體素質。
現在這麼一跳，他這才發現無需畏懼三米左右的高度差了。
他的膝蓋和腳踝，完美地承受了下墜的力道，沒有絲毫疼痛。
既然這樣，那就繼續往下跳，省的走樓道，和亡靈撞上正面。
李諾看了眼黑漆漆的屋內，沒見到敵人的蹤跡，便來到陽臺圍欄旁向下張望。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巨響！
“噼啦！”
李諾被這道驚雷嚇了一跳，猛地一縮脖子，用雙手捂住耳朵，抬頭看向天空。
只見一道少說有上萬米長度的黑色閃電，斜跨天空，刺向城堡樓頂。
李諾順著閃電的走向看過去，剛好見到頂樓的牆壁被這道閃電轟碎，大塊大塊的岩石劈頭蓋臉地往下砸。
李諾翻身躍過陽臺圍欄，雙腿一蹬，斜向下跳出去，穩穩地落在城堡外的地面上。
趕在石磚落到身上之前，李諾連續加速奔跑，踩著淹沒腳踝的積水，離開了城堡範圍。
從城堡五樓掉下來的碎石塊落在他的身後，濺起大片水花，卻不能沾到他的半片衣角。
李諾在街道上穿梭，一路避開陰怒狂靈，隨便找了間沒人的屋子。
他砸破窗戶，跳進屋內，用衣櫃封鎖門窗。
喘上幾口粗氣，快速平復胸口的激盪，李諾總算有功夫檢視一下四周的情況了。
他眼下所處的屋子，應該是堡壘衛兵的宿舍。
連成一排的單人床榻，整齊排列在地板上。床上的被褥和衣物亂糟糟的，顯然睡在床上的衛兵被堡壘的異狀給弄醒了，急匆匆地穿上衣服離開了這裡。
李諾簡單搜尋一下，給自己換上防水絕緣的衛兵制服，再戴上遮擋風雨的連帽雨披。
他又找來防水的油布，將揹包、備用槍械、藥品和在屋內找到的食品等等事物，都好好打包一下。
面朝屋內的落地鏡打量自身，李諾緩緩點頭。
他的體型和麵容，已經完全被呼吸面罩和連帽雨披遮住，胸口處有某個衛兵的編號，渾然一副堡壘衛兵的打扮。
只要他不說話，沒有人能認出他。
李諾移步來到宿舍頂層，站在高處眺望全城。
他首先看向軍團城堡的五樓。
那裡的屋頂已經被整個掀開，天空中的龐大漏斗，就位於城堡五樓的正上空。
這佔據了小半片天空的黑色漏斗，正在往城堡五樓輸送海量的屍骸顆粒物。
骸骨巨像，這種身材與生化巨人一般高大，外貌可怖瘮人的縫合類亡靈，在黑色漏斗的幫助下迅速凝聚。
指揮官直屬衛隊的尉官們變成生化巨人，與骸骨巨像糾纏在一起。
生化巨人擁有外骨骼，骸骨巨像自帶白骨盔甲。
生化巨人能用生化反應爐發射火焰柱，骸骨巨像張開血盆大口即可噴射死亡脈衝射線。
生化巨人揮舞兵器，切掉骸骨巨像的胳膊，卻無力阻止對方在雨水的灌注下修復如初。
骸骨巨像抱住生化巨人的手臂，張嘴啃咬，用尖細的長牙穿透對方的外骨骼，咬下一大塊鮮血淋漓的肉塊。
可轉眼間，生化巨人的傷勢便在血肉蠕動中痊癒，展現出驚人的自愈能力。
雙方之間的戰鬥宛如映象一般。
甭管一方出什麼招，另一方總有辦法化解攻勢。
他們的每一次碰撞，都會讓城堡顫抖一下。
牆外的蒸汽管道崩裂，牆面的石磚碎裂，金屬碎片、泥沙和石塊順著雨水不停下落。
“師出同門，破不了招啊，誰也奈何不了誰。”
李諾看著牆面開裂的城堡，搖搖頭兀自感嘆。
“你們不要再打啦，這座城堡快被你們拆散架了，好歹是座珍貴的古代建築物，就這麼倒塌了怪可惜的…算了，算了，不關我的事。我得儘快找一條安全的路線，從堡壘圍牆上面翻過去。”
李諾環視一圈，堡壘內部其它地段的戰況大同小異。
「帝國之拳」對付骸骨巨像。
普通士兵們集中在幾個大型的下水管道口附近。
他們構建火力網，拼命阻截從地下爬出來的陰怒狂靈，根本抽不出時間和人手，去掃蕩在街道上游蕩的其它陰怒狂靈。
軍團堡壘裡可不只有士兵和軍士，還有很多普通人。
像是在蒸汽列車站旁搬運貨物的苦力，在餐廳、旅館、人工花園、鍋爐房等地方工作的工人，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從帝國各地徵召而來的普通人。
他們距離帝國士兵構築的陣線過遠，得不到安全保障，只能用哀嚎和慘叫來呼喊士兵們前來救援。
李諾自忖無力扭轉軍團的困局，只能默默祝福普通人脫離險境。
他聽著屋外的動靜，沉思兩秒，在腦海中調出自己繪製的堡壘地圖。
在禁閉室的牆面上把這份地圖繪製好後，李諾便用解構術將它收入大腦了。
此時意念一動，自制地圖就會呈現在眼前。
他對照著地圖上的房屋規格和街道走向，找出了自己所在的方位。
“我現在處於軍團堡壘的西南側。距離最近的堡壘圍牆約600米。走直線過去的話，路上會經過商鋪街和槍械工坊。城內的路應該還算好走，那城外呢？”
李諾抬頭看向西南方的圍牆。
距離較遠，天色昏暗，但難掩牆頭的槍炮火光。
李諾隱約看到許多士兵正在運輸炮彈和彈藥，將城防火炮和固定式機槍的火力開到最大，往城外傾瀉彈幕。
那些個威力驚人的城防火炮，連續射擊，沒有任何停頓。
操作它計程車兵，恨不得把炮管扛在肩上，和城外的亡靈對轟。
城外的亡靈，則是用帶毒的箭矢、汙穢的黏液彈、奪命的死亡脈衝射線，回敬城牆上計程車兵。
這其中不時傳出骸骨巨像的空洞吼叫，引人心裡發慌。
“城外打得這麼激烈啊…到底有多少亡靈圍在外面…”李諾眉頭一皺，再次翻閱地圖。
過了大約半分鐘，樓下傳來衣櫃倒塌的聲音。 李諾來到樓梯旁往下一看，好幾只陰怒狂靈衝入屋內，朝著他圍過來。
李諾意識到自己在這裡待得太久了。
他翻出窗戶，來到陽臺，從陽臺圍欄翻到屋頂，於一座座矮石屋的屋頂上走過。
一路走，一路收取靈魂碎屑，凡是他視野範圍內的屍骸，全都給他貢獻了一筆靈魂強度。
先前的戰鬥，讓庫存的靈魂強度下降嚴重，現在終於開始回升。
李諾暗自鬆了口氣，選擇在城內稍作迂迴，把圍牆各處都逛一下，然後再決定從什麼地方翻到牆外。
他設想過找人開動蒸汽列車，坐車離開軍團堡壘。
但很遺憾，死靈教派背後有能人。蒸汽列車賴以行動的軌道，已經被陰怒狂靈和骸骨魔像給破壞了。
李諾在停放蒸汽機車的停車場轉了一圈，無奈離開。
城門緊閉，城外就是亡靈大軍，而停車場的蒸汽機車，也都被亡靈破壞，駕駛蒸汽機車衝出堡壘是不可能的了。
總結下來只有一條：
要想離開軍團堡壘，只有“11路公交”能坐，也就是依靠雙腿，步行離開。
李諾調出個人面板看了看。
一路兜兜轉轉，靈魂強度上漲到400多點。
他所收集的靈魂碎屑，都來自於普通計程車兵或普通人，沒一個是來自「帝國之拳」的。
這一點足以證明，軍團堡壘內部的普通人結局有多麼慘烈。
李諾在屋頂上辨認方向，隨手控住幾個撲向自己的陰怒狂靈，轉身前往另一處普通人密集的區域，打算把那裡的靈魂碎屑收了就走。
一道呼喊聲從雨聲中傳來，雖然被槍炮轟鳴蓋了過去，但李諾還是勉強聽到了這個虛弱無比的聲音。
“衛兵！衛兵！對，就是你！那個站在屋頂上發呆的！快救救我！我要支撐不住了！”
李諾頓感意外，自己身邊居然還有活人。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他明明一直開著「追蹤生者」，主動避開活著計程車兵和平民的，怎麼會被人給發現呢。
李諾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掩藏在面罩和兜帽底下的嘴角微微抽動。
居然是那個操控行屍的尤格…
這傢伙癱坐在地上，雙臂鮮血直流，受傷不輕。
他的臉色像是泛黃的蠟紙，臉頰內凹，皮包骨頭，雙眼的眼袋烏黑且沉重。
最關鍵的是，他的生命氣息極其纖薄，彷彿被風一吹就能猝死一般。
在「追蹤生者」的魔法視野中，尤格的外觀輪廓已經無限接近於透明瞭。
再加上他處於「追蹤生者」的視野極限上，李諾這才沒能及時察覺到這個沾染死亡能量的傢伙。
考慮到對方使用死亡類魔法是出於善良的意圖，李諾決定踐行自己的行事準則。
讓善良之人終得善終，讓邪惡之人必定伏誅。
李諾在屋頂上一蹦一跳，加速奔跑，趕到距離尤格大約十米遠的地方。
抬手連開十槍，用子彈掃射包圍尤格的陰怒狂靈，將敵人從尤格身邊引走，然後再挨個點爆它們。
不消半分鐘的功夫，李諾便成功救下被幾頭行屍護住的蒼白男人。
“謝謝..呼呼我差一點就要死了，這群詭異的亡靈實在是難纏。我好不容易把帝國士兵甩開，沒想到被這幫該死的亡靈給堵在了巷子裡。”
尤格大口喘氣，向點爆敵人的衛兵伸出大拇指。
他剛想開口讚揚對方的槍法，卻見對方的槍口指向了自己的行屍。
尤格連忙從地上掙扎著站起來，揮舞手臂喊道：
“不不不不，別開槍，別開槍，這些行屍呃..這些士兵是幫忙的，他們只是生病了，所以才會看上去有些古怪。”
李諾是故意用槍瞄準行屍的，目的是扮演好一個與尤格素不相識的衛兵。
尤格見衛兵沒開槍，但卻把槍口指向自己，神情頓時變得哭喪起來：
“別開槍，別打我…我只是想幫幫忙…對不起，我知道這是違反規定的事情，但我真的只是想幫幫忙。我的戰友都死在戰場上了，就死在我的面前，可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尤格的眼角留下淚水，好似精神崩潰般哭了起來，雙手捂臉，跪倒在地：
“不要殺我..嗚嗚我只是想幫忙我得了重病，連軍情三處都治不好的病，我的雙手會止不住地顫抖，連槍都拿不了，還見不了陽光，我只能用這種方法幫助伱們了..不要殺我，你們不要追殺我了我是好人，我不是告死會的間諜”
李諾默嘆一聲，伸手摸進揹包裡掏了掏，甩了幾瓶藥水過去，隨後腳下一踩，身體穿過雨幕，快速離開。
尤格哭泣許久，直到藥水瓶滾到腳邊才回過神來。
“止血劑和生命藥劑！謝謝！謝謝！我正需要這個！”
尤格一把拿起藥劑瓶，抬頭看向屋頂，卻沒見到那個衛兵。
他張了張嘴，眼中是疑惑和思索的神色。
他把止血劑塗抹到傷口上，止住流血，喝下生命藥劑補充生機。
深思五秒過後，他把藥劑瓶放到地面上，命令行屍用腳踩爛，然後把玻璃渣全部掃進一旁的地漏裡。
“不管你是誰，不管你為什麼會帶著生命藥劑，也不管你為什麼會獨自行動。既然你幫了我，那我也要幫你。你放心，這些痕跡我都會幫你抹掉。我沒見過你，從來沒見過。你是個好人。你做什麼，我都會祝福你。”
尤格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朝著自己的行屍一揮手：
“走，夥計們。咱們去護士的宿舍幫忙。她們的戰鬥力可沒士兵那麼強。我們要儘快把她們護送到防線…蘇莉應該不會想著殺我吧…她那麼善良…”
…
和尤格的短暫接觸，沒有影響到李諾接下來的計劃。
李諾擦掉面罩護目鏡上的雨水，站在陰影中環視一圈。
哀嚎、慘叫、怒吼、槍聲、爆炸。
深陷戰場中央，就像立於一座洪水滔天的山頭。
黑雨不停，洪水上漲，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形成了扼殺生機與希望的包圍圈。
一陣陰風從兜帽的縫隙灌入領口，引得李諾哆嗦了一下，有一種被無形殺機盯上的錯覺，就好像雨夜中潛藏著死神的鐮刀一般。
李諾明白，這是生命希望逐漸衰微的心理作用。
堡壘駐兵的戰損快要接近士氣崩潰的臨界值了…
李諾重新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圍牆跑去。
有了被尤格發現的經歷後，他愈發小心謹慎。
壓低身體重心，藉助陰影掩藏身形，以最快地速度透過暴露地帶。
在陰影中短暫停留，待確認沒人發現自己之後，再次破開雨幕向下一個落腳點轉移。
“先去東邊的圍牆看看吧，偽裝成士兵，登上城頭掃一眼。要是外面的亡靈像下餃子一樣多，我就順時針把每處城牆都轉一轉。實在找不到地方翻牆…我就只能動用備用路線了。”
所謂的備用路線，其實是沒什麼把握的路線…
李諾和蘇莉逢場作戲的時候，只把地上的區域逛了幾遍，沒有到地下去檢視過情況。
理論上來說，地下應該是有幾條逃生路線的。
它們便是李諾選定的備用路線。
如果說，誰是這亂作一團的軍團堡壘裡，李諾最放心不下的人。
那應該只有蘇莉了——李諾承認自己想起她的原因當中，存在著荷爾蒙上湧的因素。
馬爾斯、邁卡、阿爾文，還有墨菲雅，這四人應該還在717號墓穴附近執行任務。
城內與李諾交好的只有蘇莉、梅林和尤格了。
尤格剛才說，他會去和護士們匯合。
嗯，那蘇莉和梅林的人身安危，應該會有保障。
李諾頓了頓腳步，看向護士宿舍的方向。
他猶豫片刻之後，還是沒有選擇去看看蘇莉等人的狀況。
這倒不是鐵石心腸，不顧相識之人的安危，純粹是他自己麻煩纏身，過去幫忙很可能會引起反效果。
只能祝福她們了，但願她們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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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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